即便郑西决早就知道烛雷是只蛇妖，稍稍有了心理准备，但他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景象，心中难免有些惊惧。

    倒是敖璃像个调皮的小姑娘看见了中意的玩具似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正在变化的烛雷。

    在刚才烛雷开始怒吼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有了变化，衣衫在一瞬间膨胀开来，他的整个身体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肿胀起来。裸露出来的不是郑西决想象中的人类的皮肤，而是类似蛇类的鳞片肤质。

    倘若是平常的小蛇，因为体型的关系，身上的鳞片往往不易被看出来，反倒像连成一片的皮肤。而不断膨胀变大的烛雷的身体上裸露出来的那些，一眼望去，就能看出层次分明的鳞片了。黑色的一整片，白色的一整片，仿佛在一台硕大的显示器上看着低分辨率的画面，鳞片如显示器上的颗粒般明显。

    这种似人非人的生物最为可怕，甚至已经有了一种科学上的解释，被称为“恐怖谷理论”。指的是人类对一些人形机器人、非人类物体和人形生物的惧怕心理，而妖族的存在简直是这种理论中最为可怕的存在。拟人度百分百的人形妖族，却可以在一瞬间变成这种庞大的蛇类，乃至其他妖物。

    郑西决先前虽然知道小筱小白她们是妖族，但一来他对妖族的认知还停留在小说电视等一些虚拟的片面的展现中，而来小筱她们可以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他完全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反倒觉得妖族和人类大抵相仿，即便有所差异，也不过那么回事。

    可现在……烛雷膨胀的速度完全超乎郑西决的意料，片刻的时间，他……亦或者是，它，浑身上下已经覆满了黑白相间的鳞片，原本人类模样的手、脚、乃至所有人一样的特征都渐渐消失在了它的身体里。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须臾之间，一条或者说一尊庞大的蛇类已经矗立在了郑西决和敖璃的身前。比起庞大的它，敖璃和郑西决瘦小的身躯更像是两只在大象面前瑟瑟发抖的土拨鼠。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身上带着黑白相间环状纹路的巨蟒，身子足有水桶粗细，下身和寻常的蛇类一样弯曲着盘结在一起，身体从某一处昂起，仿佛雕塑般硕大的尖尖的脑袋高高抬起，网球般大小的眼睛狭长而阴冷，带着些格外森寒的神情。

    巨蟒在身体稍稍靠近脑袋的一侧还长着一对硕大的羽翼，骨肉的连结处也都一清二楚，那一处的鳞片已然不见，只有肉质的羽翼从它的身体内部钻了出来，伸展而上，一根根手掌般大小的灰黑色的羽毛附着在羽翼之上，和它鳞片覆盖的身体有着鲜明的对比。它的左翼还有着明显的伤痕，微微耷拉下来，似乎就是刚才被敖璃打伤的那只。

    之前这只蛇妖变幻成人形的时候，那对羽翼似乎变幻不得，长在他的背后大小上却显得有些突兀。此刻这条巨大的蛇类配上这样的羽翼，大小虽然合适了，但郑西决总觉得它的模样看上去仍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银环蛇！”郑西决以前经常和墨小筱一起看动物世界，瞬间认出了眼前这条蛇的模样，不过寻常的银环蛇顶多也就十几厘米，和眼前的庞然大物差异甚大。

    “银环蛇？”敖璃嗤笑一声，“蛇终究是蛇，居然还想着给自己安对翅膀，还以为自己能变成应龙不成。”

    郑西决回忆了一下，这个应龙他听敖璃说过，是杀死夸父的凶手，而且他以前也听过应龙的名头，是一条带着双翅的飞龙，能操控水汽，掌控云雨。

    面前这条放大了几十几百倍的银环蛇虽然吓了郑西决一跳，周围的其他妖族却早已司空见惯了，大家同为妖族，自然不会对其他动物的体型有所惧怕。

    烛雷虽然变回了本体，却明显还有着人类的意识，他阴森的双眸带着记恨的人类情感直视着身前微小的两人。一条红色的前端带有两个明显分岔的蛇信子不时地吞吐着，像青蛙捕食般一伸一缩，嘴里还发出了“嘶嘶”的声响，格外地瘆人。

    他双翅一挥，便卷起一阵妖风，朝两人呼啸而来。

    敖璃不急不缓地伸手在身前的虚空中轻点一下，顿时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在两人身前产生，席卷而来的妖风不住地向两侧退散，完全伤不到他们。

    “无论你怎么说，这对羽翼让我的实力增强了不只一分，更让我拥有了堪比金翅大鹏鸟的速度，至于杂交？哼！”变幻成巨蟒的烛雷竟然还可以吐出人言，只不过声音喑哑，更添了几分森然，“袁农平的水稻不也是杂交的吗，不照样养活了那么多华夏的人类。”

    “袁农平是谁？”敖璃突然一愣，看向了郑西决。

    “是一个发明了产量很高的水稻，养活了许多人的很厉害的人。”郑西决解释道。

    “连袁农平都不知道，你果然是个刚化形的小妖。”此刻烛雷变回了自己的本体，实力飙升，体内澎湃的力量感让他整个人都不由膨胀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被“墨小白”教训了的事情。

    敖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烛雷高高在上的脑袋，神色间却没有半点自己比他小太多的胆怯意味，仿佛不是烛雷比她大上那么多，反而是她比烛雷更为庞大一般，一种藐视的神色从她漂亮的眼眸中生了出来。烛雷愣了半晌，在敖璃傲然的目光下，他竟然凭空生出了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觉。

    怎么可能？烛雷吐了吐自己的信子，想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

    “我虽然不知道袁农平，但我却知道进化论。”敖璃淡然地说道，“人类的这种学说倒也不无几分道理，当初女娲创造万物生灵，到了如今，许多妖族反倒是变了几分模样，的确和之前多有不同。”

    郑西决没想到敖璃竟然连进化论都知道，看来平日里拿他的笔记本也不一定都是在干“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