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真的是正儿八经开在供电局对面，一米都不差，李昂走到这附近就感受到一种熟悉又局促的感觉。他小学寒暑假的时候，李开泽经常带着他一起去上班，那个时候的国企单位，带孩子上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李昂便那时候跟父亲单位里的叔叔阿姨们混的非常熟，以至于就算李昂一个人去，保安都会直接给他开门。但是李昂也有些日子没来过这里找父亲了，即使偶尔路过，也没有留意这开了个新馆子。

    这是一家湖南菜馆，装修是那种故意做旧的乡村感，到处都挂着辣椒，贴着红字，显得很热闹。时间刚过六点，馆子里的人还不多，李昂特意挑了个不靠窗的位置坐下，周野一坐下便开始点餐了：“能吃辣吗？”

    “能！没什么不能吃的，随便点吧。”李昂回。

    周野只点了一份剁椒鱼头，说：“够了，就这个吧。”

    “这就够了？”李昂抬头问他。

    “嗯，一会不够再说，我只想吃这个。”

    没一会，服务部就推了个车过来，车上放着一盆巨大的剁椒鱼头，李昂张着嘴看了半天，又看看韩聪：“我操！这个鱼头，比我们家锅还大！”

    “要不然我就点这一个？咱俩能把这一盘吃掉就不错了。”周野说。

    “这哪吃的完？”李昂摇了摇头

    “吃不完再说吧，鱼头上肉也不多，主要是个味道。”

    说完便胡乱吃起来，餐桌上两人话也不多，都各自低着头吃东西，李昂突然觉得气氛有一丝尴尬，抬头想说点什么，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服务员，心下一紧。

    李开泽！

    李昂转头看到李开泽背对着自己坐在不远处，对面一个女人，李昂认出是李开泽的同事，但是只知道她姓冯，小时候住在一个大院里的。李昂咬着筷子竖着耳朵专心听着他们在说话。

    “认识的？”周野见李昂不停的回头张望。

    “我爸！”

    “啊？那你不去打招呼吗？”

    “嘘！!那女的可能是小三，我听听他们说什么。”

    周野张大了嘴巴愣住，谁能想到吃个鱼头都能看到八点档的剧情，缓了一会又说：“我来帮你。”

    “你怎么帮？”李昂眼睛瞪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就见到周野站起来，往那一桌走去，站在旁边的自助服务台上，假装倒水，又找了一会筷子，又用开水烫了会餐具，足足磨蹭了三四分钟，直到服务员都看不下去走过来：“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才不得已挪了回来。

    “听到什么了？”李昂急忙问。

    “他们在聊国庆节要去哪旅游。”

    “操！果然是三儿！”

    “你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李昂低着头

    “走！我们先走！”周野低声说然后叫来服务员买单。“你们这里有后门吗？”付账的时候周野问服务员。

    “有的啊，厨房后面有个小门，进货拉菜的。”服务员回答。

    “好。谢谢啊”周野说。

    说完变拉着李昂低着头窜到后厨从小门溜了出来，出来之后是一个茶叶市场，天刚刚擦黑，市场里还是人流攒动。李昂愣愣的跟在周野后面。

    “那个……刚刚也没吃几口，要不要再换个地方吃点什么？”周野转身问李昂。

    “我不想吃了。”李昂无精打采的回。

    “你……还好吧？”周野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点乱，我也不知道。”李昂叹了口气说

    “其实夫妻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这样的问题，不过你们家的事儿，我也不方便多问，但是如果你妈知道了，要怎么打算，你能估计到吗？”周野说

    “她知道。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不过我刚刚认出来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一时还不知道，想不出来。那个，你陪我去前面公园走走吧。心里烦。”李昂压着嗓子说。

    “走吧！我去买水，你喝什么？”

    “矿泉水吧。”

    两人一同往公园走去，天慢慢黑透了，一路无话。

    也大概是夏天白日里的暑气还没散去，又是工作日的缘故，这会公园里倒是人不多，李昂和周野在湖边走着，岸边竖着一水的柳树，路灯下满眼的青葱墨绿，湖水里长着大片大片的荷花。李昂突然想到语文书里的《荷塘月色》，同样的是心里不宁静。也同样是蝉鸣声，远处人们说话声，孩子嬉笑声，戏曲声，犬吠声闹哄哄的。李昂一下子体会到那句：‘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感觉。一边走一边发着呆。突然周野开口吼道：“等一下！”

    “我操！你什么毛病啊，一惊一乍的！怎么了？”李昂吓了一跳。

    “这就吓到你了？你等我下，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

    “你在这等我。”

    说完周野跨过栏杆，往湖里走，李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坐在一个长椅上看着，周野站在湖边，脱了鞋，走到水里，够了两朵盛开的荷花，折在手里，回到岸上，拎着鞋走到李昂面前说：“送给你！”

    李昂愣愣的接过两朵湿答答的荷花，笑了出来说：“一会要被人抓起来让你赔啊！”

    “人早下班回家了，这四周鬼影子都没有，哪还有人盯着我！诶！你这个花中间还有个莲蓬，你可以掰了吃！”

    “吃你的头！我第一次收到花！还是荷花！我舍不得吃，”说完把脸埋在花里闻了一下，却不想花里面都是水，沾了一脸的湖水，忙不迭的呸呸呸，睁眼看到周野赤脚站在一边捂着肚子笑。

    周野笑着说：“我的脚湿了，你的脸湿了！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配！”

    “配你大爷！有纸吗？这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李昂一边说一边用手擦。

    “纸没有！但是有这个……”说完周野凑了过来，直接吻上了李昂的嘴。

    脸上水顺着脸颊从脖子流了下去，像一条小河，流进了汹涌澎湃的心里。周野的嘴唇温温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经过了一整个白天，这会已经长出了一些胡渣，李昂不知道是该闭上眼睛还是继续这样用力的睁着，用力了眨了几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周野的吻。

    不知所措，又擦了擦嘴。

    周野又走近了一步说：“你刚刚那样，太可爱了！我……情不自禁！”说完又抿着嘴笑。又接着说：“这不是你的初吻吧？”

    “不是。”还好这会四下昏暗，周野没看见李昂的脸已经红成了一颗水蜜桃：“你……对谁都这样吗？觉得可爱就亲上去！”

    “当然不是了！我第一天见你就想亲你了。”周野说。

    “你心里是住个流氓吗？”

    “我心里没有，你面前有一个！哈哈哈哈”说完把李昂拉到怀里：“可惜遇到你晚了点，不然我真不想去美国。”

    “嗯？你这是告白吗？”李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