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月之下，古树摇曳，璀璨的银芒在水面上铺开，如梦似幻。

    王九一放下最后一枚棋子，抬头凝视着桌对面的女鬼。

    “前辈，你输了。”

    白衣女鬼一动不动，似乎没了反应。

    不过，王九一的精神极其敏锐，依旧察觉到女鬼在观察着他。

    垂落下的发丝背后，若有似无的目光来回扫视。

    他端正坐直，完全不敢动弹，心中却在暗暗着急。

    这盘万宁五子棋用时倒是不长，但也耗去了十来分钟，再加上之前的消耗，距离高铁列车重新启程，已经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再不想办法离去，怕是要永远留在此地和女鬼作伴！

    “前辈莫非是不愿意认输么？”

    思及至此，王九一暗自咬牙，干脆又添了一把火。

    终于，白衣女鬼终于有了反应。

    她的话语仍是那般断断续续，柔和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阴寒森冷。

    “已经……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看到我了……”

    “没有人能看到前辈？”

    王九一听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后面的破木板，女鬼当即摇了摇头：“它也看不到我，只不过它确实很特殊……可惜我记忆残缺，记不起它究竟是何物了。”

    “那前辈你究竟是……”

    三言两语之间，王九一闪过千百个念头。

    原本他称呼女鬼为前辈，完全属于自保之举，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真的是一位……前辈？

    “不知道。”女鬼继续摇头，叹息道，“我应当只是一缕残存的思念，徘徊于此，不知前世今生，只能偶尔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好家伙，你也失忆？

    王九一当时差点没忍住一口老槽。

    你们这修仙世界怎么那么搞啊，不是精神病就是记忆缺？

    相比较之下，果然还是道界里见过的那位苏云，是他见过的活物里最正常的一个……

    等等，女鬼和破木板能算是活物么？

    “我从这只杯子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所以才短暂地清醒过来，可惜我却想不起更多了……”

    女鬼又是一声寞长的叹息：“算了，我只是一缕思念，连孤魂野鬼也算不上，又何必纠结那些因果？对了，既然你下棋赢了我，我便送你一点小小的礼物吧。”

    不容王九一拒绝，她的一缕发丝突然飞出，化作一根纤细的丝带，缠在了王九一的手腕上。

    “嘶……”王九一倒抽一口超凡因子，他这是被女鬼缠上了？

    在他看过的故事里，一旦遭到女鬼缠身，就算过程美妙，但结果往往都很悲惨！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便尽快问吧。”

    仅仅一个动作而已，就令女鬼身形虚幻了许多。

    王九一不敢怠慢，连忙压住各种心思，随即将心中疑惑和盘托出。

    “或许是记忆残缺得太厉害了，你说的许多情况我都未曾听闻过。”

    女鬼虚幻的身躯闪烁着，稍稍沉吟便回答道：“巨月应该是我生前遗留的力量，理论上不会存在所谓污染，也不会诞生你说的精神生命……”

    “但是，假若它们真的诞生于月光中，这一缕发丝有我的气息，应该能够令它们退避。”

    不等王九一失望，女鬼又补充了一句。

    也就是说，一个女鬼送了他一个用来辟邪的护身符？王九一的嘴角抽了抽，有种哭笑不得的冲动。

    “你说的合道宗我也未曾听闻过，倒是在我的记忆中，有个叫做御道宗的宗门，绝世无双，屹立于仙道的尽头，至于其他信息我也想不起来了。”

    女鬼说着说着，忽然间停了下来，声音渐渐缥缈：“你的时间到了，差不多该走了。”

    王九一愣神，随即注意到在一重重空间外，有柔和的光芒在蔓延着，来自于高铁列车，在提醒着他应当回归了！

    “去吧，我只是一介已逝之人，不属于这一段古史，回到你来的地方吧。”

    “前辈……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留下了遗物宝藏什么的？”

    最后转身前，王九一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

    尽管完全不抱希望……可是万一呢？

    “心愿？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晓，或许是人，或许是物，只是一缕残念，过往皆成云烟，又谈何心愿与遗物？”

    三言两语而已，女鬼身形已虚淡到极致，她拂了拂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王九一，让他退入另一片空间。

    巨月、树影、古碑、石桌，还有一道虚幻而缥缈，仿佛不存于世的身影……

    那道身影回首，唇瓣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

    最后关头，王九一没由来地爆发精神之光，竭尽全力，将那一幕烙印在眼底！

    哗——哗——哗——

    所有景象在压缩，变形，像是变作了另一幅画面，待到王九一回过神时，他脚下依旧是波澜微惊的水面。

    “真是……真是危险的地方！”

    一旁传来破木板心有余悸的低语：“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会存在天道异灵，还好我们福大命大逃了出来……”

    “天道异灵是什么东西？”

    王九一听得怔了怔，隐约间感觉到一丝违和：“我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但是随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缕缕记忆——

    就在不久之前，他和破木板下了车，穿过水面，意外闯入了一处水下遗迹。

    遗迹中的时空极其混乱，他们遭遇了可怕的天道异灵，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生命，比王九一遇到过的精神生命体更可怕，一言一行近乎规则！

    王九一猝不及防中招，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险些被异灵取而代之！

    关键时刻，还是王九一当机立断，施展刚熟练的斩神诀，一道煌煌剑光自斩精神，才在被异灵吞噬前逃了出来！

    “天道异灵……这世界也太他娘的诡异了！”

    王九一稍加感知，果真发现精神之光黯淡了一块，像是人的肢体残缺了部分。

    他还想要更进一步观察，然而，身后的轰鸣将他唤回现实，那是列车即将启程的信号。

    “不管了，先上车吧。”

    王九一重新登上列车，又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水面。

    那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朦胧的月光。

    “不对，这鬼地方什么都没有，又是哪里来的月光？！”

    王九一悚然惊觉过来，只觉眼前有一层朦胧的白纱拂过，再然后，所有水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列车，重新行驶在大地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