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下班时间。

    黄素走出医院大门，路口的一辆红色宝马五系按响了汽车喇叭，车窗摇下，看见陆主任正坐在驾驶位上。

    在这个全国的私家车都稀少的年代，陆主任能开上宝马五系，看来家里生活条件十分优渥。

    黄素走到车前道：“陆主任！等久了吧！”

    陆主任挥手示意黄素上车道：“现在是下班时间，没有陆主任。我比你年龄大，你就叫我一声姐吧！”

    黄素上车坐在副驾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好，路姐！”

    陆主任发动汽车，汽车穿过大桥，沿着伊敏河一路向南，开进伊敏河西南河畔一个小区。

    看着路过的一栋栋联排别墅，这里是草原市最高档的住宅小区。

    陆主任将车停在了一栋二层西式别墅前面。

    黄素下车跟着陆主任走进别墅，换上陆主任递过来的拖鞋。

    陆主任将包包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带着黄素走进客厅，给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老刘，这个是我跟你说的中医科的黄主任，今天我把我老弟请来，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又转身对黄素道：“你们先聊着，我现在就去做饭，今天就在姐家吃饭。”

    “来！黄老弟赶紧坐。”路主任丈夫热情地起身招待道。

    陆主任丈夫长着一张国字脸，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看上去也要一百七十多，身材发福，最明显的就是一个大肚子，将T恤撑得圆滚滚的。

    两人一阵寒暄后，黄素坐在沙发上直奔主题道：“姐夫，你把胳膊伸出来，我先帮你诊下脉。”

    路主任丈夫伸出左胳膊，黄素三指按在手腕处，轻轻触及感到脉搏细软跳动无力，左尺脉象微弱。用力按压脉搏跳动越弱，当三指触骨近似无脉，是脉濡之象。

    《脉经》：“濡者，如帛衣在水中，轻手相得。”

    《脉诀汇辨》：“濡者，即软之象也。必在浮候见其细软，若中候、沉候，不可得而见也。”

    濡脉主虚证、湿证。

    半晌，黄素说道：“伸出另一只手，我诊一下。”

    陆主任丈夫伸出手，黄素又诊了四五分钟，亦是濡脉之象，右关尤甚，右尺也面相微弱。

    放下手后，黄素道：“把舌头伸出来，我看一下。”

    陆主任丈夫伸出舌头，只见舌质呈淡红色，舌边有齿痕，舌苔白薄而腻。

    等陆主任丈夫收回舌头，黄素继续问道：“食欲如何？”

    陆主任丈夫苦恼道：“不想吃饭，吃点就饱，每次出去应酬吃饭，也是多喝酒少吃菜。”

    黄素点头表示明白，又继续问道：“是否有腹胀和大便不成型的情况。”

    “黄老弟，您怎么知道。”陆主任丈夫惊奇地询问。

    随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黄素道：“你脉象濡细，右关尤甚，右关主脾胃，加上舌象中舌有齿痕、质淡、苔白薄而腻是脾胃不足，气虚湿重之证。两尺脉弱，肾气不足，阳痿也是阳气湿阻不宣所致。”

    黄素继续道：“撩起衣服，我看一下肚子。”

    撩开衣服，只见陆主任丈夫的肚子层层叠叠两三层赘肉，按上去软而不实，虚胖的人群中绝大多数都是脾虚湿重。

    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认为脾虚有湿气不是什么大毛病。虚胖不是病是吸收好。

    然而恰恰相反，脾虚乃是万病之源，脾主运化，运就是运输化送，吸收消化。脾就是把饮食转化为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并将这些对人体有用的营养物质吸收、输送到需要部位的生理功能，当营养都运送不上去，还不百病皆来。

    最直接就是对消化系统的影响，轻微的会导致大便次数过多不成型，痤疮、口臭、胃胀、头晕犯困、体重身乏、阴部潮湿。重则会导致胃黏膜脱落、胃下垂、脱肛、男性会阳痿不举，女性会痛经不孕。

    治疗脾虚的最常用的中药是白术，中医也多是根据不同类型的脾虚以白术加味。

    比如脾虚湿盛引起的经常性拉肚子，就是用白术加茯苓，成药可见四君子丸。比如脾虚肝胆湿热引起头晕犯困，就会用白术加天麻、钩藤。成药可见天麻钩藤饮。

    陆主任丈夫小声疑惑地问道：“黄老弟，我不是阳痿吗，不应该是阳虚吗，怎么还扯上了脾胃。”

    黄素解释道：“大家提到阳痿，第一想到就是要壮阳补肾。其实是一种误区，阳虚证只是其一，引起阳痿的还有很多原因，肝郁气滞者、阴虚火旺者、脾虚湿重者，营卫不和者等等，很多原因都会导致阳痿。你就是脾虚湿重，湿气阻碍压制了体内的阳气，让体内的阳气不通畅，导致的阳痿。”

    “所以治疗你的阳痿重在健脾祛湿，疏通三焦，尤其中焦、下焦。我先给你开一个健脾益胃祛湿的方子。”

    黄素向陆主任丈夫要来纸笔写道：焦白术10g、党参10g、山药12g、生熟薏米仁各12g、泽泻10g、赤白茯苓各10g、炒车前子15g、煨木香5g、陈皮5g、荷叶5g。

    其中木香可通中焦湿阻；泽泻、车前子可理下焦。

    将方子递给陆主任丈夫后，黄素交代道：“先喝十剂，在服药期间禁止熬夜、喝酒、吃菌菇类的食物。十剂用完后，再看舌苔上的苔腻化开的程度，我们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把你以前吃的药拿出来我看一下。”

    不一会儿，陆主任丈夫从卧室拿出一个小药箱放在面前道：“这些都是我去中蒙医院开出的药，吃了一个多月了一点效果没有。”

    黄素打开医药箱，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药盒，种类还不少。

    一阵挑挑拣拣，中药就有五子衍中丸、金匮肾气丸、三肾丸、锁阳固精丸、龟鹿补肾丸，除了五子衍中丸，全是壮阳之药。

    西药有维生素E、谷维素、睾丸酮。

    看见琳琅满目中西混搭的药品，黄素心中又好笑又好气。

    一看就是中西结合医生开出的药，望闻问切四诊和八纲辨证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但凡会看个舌象也不至于开出如此离谱的药物，一大堆壮阳补肾的药。

    黄素合上盖子，将药箱推到一边道：“从今天起，这些药都不要再吃了。”

    这时餐厅传来陆主任的声音：“饭好了，都洗手过来先吃饭。”

    来到餐厅，见餐桌上的四荤四素八道菜，尤其是那道锅包肉，黄素猜测陆主任绝对不是本地人。

    黄素客气道：“路姐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菜，这么多咱们上个怎么能吃完，你太客气了。”

    陆主任招待黄素坐下道：“有什么不好意思，天天吃食堂和外面的东西，今天来姐家就当给你补补，往多了吃。”

    说着陆主任往黄素碗里夹一块锅包肉道：“来尝尝姐家乡的菜，对了黄素你是哪里的人。”

    黄素开玩笑道：“璐姐这锅包肉也是我家乡的菜，我是黑省齐市人。”

    陆主任丈夫惊讶地道：“这真是缘分！你姐是黑省哈市，你们可是真真正正的老乡。”

    “路姐，你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家里又是哈市的，怎么会来到草原市。”

    陆主任道：“为了报答草原人的救命之恩。”

    原来当年上山下乡，陆主任被分到了草原市养马放羊。

    因为陆主任认识字、有文化，他们那组的社员就把日常采买的任务交给了她。

    在一次采买回组的时候，陆主任遇见十年罕见的大雪，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漫天大雪中。

    是草原市人民发动集体救援找到了陆主任，否则陆主任将冻死在茫茫的大雪之中。

    恢复高考后，陆主任感受到草原人民医疗条件差，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医科大学，并回到了草原市。

    听完陆主任的故事，黄素举起杯子道：“姐，我以饮料代酒敬你一杯。”

    两人喝干杯中的饮料，陆主任觉得自己的故事让气氛有点沉闷，转移话题问起爱人的病情。

    “黄素，你姐夫的病情到底怎么回事？”

    黄素将病情向陆主任介绍了一遍后说道：“一会儿吃完饭，我再教你一个按摩穴道的办法，和中药相互配合疗效会更好。”

    或许是同是老乡在异客亲情得到慰藉的原因，或许是陆主任的亲身经历感动了黄素。吃饭间，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嘴上姐姐弟弟称呼少了客套，多了点真诚。

    吃过饭，三人回到沙发。

    黄素撸起陆主任丈夫的右裤腿，顺着小腿内侧一直向上捋，捋到胫骨内侧下缘与胫骨内侧下缘之间。

    “这里是阴陵泉穴，属于足太阴脾经，经常按压和刮痧有助于健脾利水、通利三焦，三焦气通，湿气自去。”

    不知道什么是胫骨内侧，可以虎口握住小腿向上捋，当大拇指被小腿内侧一块骨头拦住，感觉到凹陷处，那里就是阴陵泉穴。

    说完黄素在陆主任丈夫的阴陵泉穴揉按了起来，顿时疼得陆主任丈夫咬牙切齿。

    “每天在阴陵泉穴处刮痧十到十五分钟即可。”

    黄素拿出硬币教授陆主任如何刮痧，直到天色已黑陆主任才开车将黄素送回宿舍，分别前还邀请他经常到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