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马绳递给老头，想引长凌两个进去，老头一看急了，一下冲过来堵在门口，焦急地打手势。

    穆云昭轻轻拍了他的肩，“放心吧程伯，我会小心的，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老头看实在拦不住，只好让开了。小屋很小，三个人挤在里面连转身都费劲。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方桌。穆云昭搬走方桌，把地上稻草划拉到一边，拿起宝剑，使劲往地上一磕，地板竟然弹出一块，里面隐隐有光偷出来。三人急急地跳进去，程伯把地板盖好，铺上稻草，放好方桌，一切就像没发生一样。

    这是一条一人多高的宽阔山洞。应该是利用天然洞穴改造而成。穆云昭用火镰点着灯，洞里纵横交错，到处都是通道，要是没人引路肯定要迷失在里面。

    “跟紧我！”

    洞里又湿又滑。长凌和闻樱互相搀扶着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长凌注意到地上有很多车辙，甚至把地面的石头都磨出了痕迹。这说明有人长年累月往洞里运东西，运什么？她满腹疑云，却不敢问。

    感觉走了好久好久，长凌已经感到腿有些酸疼了，穆云昭才停下来。他给她俩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一扇门，门一下翻转过来，把她们带出了洞里。

    长凌惊异地发现，她们出现在一个精巧雅致的书房里，刚才那扇门竟然是书房的书架。穆云昭吹熄了火折。四周陷入一片漆黑，静的可怕。

    穆云昭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出了这间书房，又连续穿过了两个连廊，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湖边，湖边停靠着一叶小船。一所宅子里竟然有个这么大的湖，可想而知这座宅子有多么大。他拉过小船的船绳，示意她们上来，悄声说：“别的地方看守都很严密，只有这里能出去！翻过那堵墙，就安全了！”正要下水之际，他们身边竟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围住了他们。

    完了，穆云昭苦笑着对闻樱说：“我说了，我武功不算高，这回你肯定信了！我来应付他们，你们快些走！”话音未落就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这些黑衣人都是和穆云昭一起经过训练的专职杀手，武功虽然不如他，但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也没有胜算。穆云昭很快落了下风，一个不留神，后肩胛骨就被一剑贯穿，招式一乱，身上、左腿也各挨了一剑，口吐鲜血，摔倒在地。长凌她俩本来已经上了船，一看穆云昭浑身鲜血地栽倒，闻樱急得马上跳上岸，抽出剑刺向黑衣人，和他们相比，她武功远远不济，师傅教给她的，都是正派的明路子打法，穆云昭他们学的却是处处杀招，又阴损又狠辣，一出手就是要命的。很快就被打倒在地，眼看一个黑衣人转剑而下就要下杀手，穆云昭忍痛就地一滚挡在她身前，他浑身都是血，放低声音，“穆青，放她们一条生路吧。一切责罚我一人承担！”

    黑衣人停了一下，厉声说：“既然带她们走了密道，就应该知道必然活着出不去！主人的命令是杀了她俩，带你过去！你太高看自己了，以为平日主人对你宽容，就会放任你犯这么大的错误吗？我现在放了她们，主人会放过我吗？即使是顾九娘，主人也会照杀不误的！”话说完，他一把拉开他，一剑刺下去，闻樱已经紧紧闭上双眼，却始终没有等到剑刺入身体。睁眼一看，她的头轰一下炸开了。长凌趴在她身上，后背上插着一把长剑，鲜血从她嘴里涌出来，流到闻樱桃红的裙子上，闻樱的心都碎了，一声凄厉哭喊：“啊，李长凌！你们杀了我的长凌！你们这群混蛋！冷血的怪物！”穆云昭的手紧紧抓住剑锋，血顺着手涌流而下。

    长凌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异常松软的床上。繁复的帷幔层层叠叠的，地上铺着满是花纹的地毯，各种家具也异常华贵考究，连窗纸上也印着一个个小兔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长乐宫。我这是已经死了吗？要不就是在做梦？哎呀，好痛，身体稍微一挪动，后背钻心的疼，看来一切都不是梦。

    正在惶惑时，一个蒙面黑衣人端着一碗药走进来。一看她醒了，立马转身跑出去了。不多时，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一个身材胖胖的白胡子老头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偏身，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丫头，你醒啦？”

    一看是年长的老人，长凌就想撑着身子起来行礼，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地躺了回去。老头一脸紧张，“别动别动，快点躺回去！哎呦呦，好容易救回来的，可别再有个闪失！”

    “老伯，是您救了我？我的那两个朋友怎么样？”

    “他俩没事，不用管他们了，你就好好养着吧！要不是我把自己保命的药给你吃了，你这小命可就凶多吉少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帮废物都得给你陪葬！”

    “老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敢问您大名是，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

    “不用不用，报什么恩呀，哪有闺女报爹的恩这一回事？”

    长凌更懵了，“什么？我爹？老伯，您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您啊！”

    “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呀！你可是叫李长淩？你的亲生爹可是叫李霄？还有……”他胖乎乎的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粗糙的木鸟，正是父皇给她的，“这个可是你的？”

    竟然都说对了，而且老头竟然还偷了她的荷包她的木鸟，他还直呼父皇的名讳，整个天下也没人敢这么叫父皇吧。“老伯，您把我搞糊涂了，虽然您说的都是对的，可我确实不认识你呀！”

    “对了吧？我说的都对上了？”老头认真的问。

    长淩点了点头。他一下笑逐颜开：“哈哈哈，对上了就好，对上了就好！闺女，你好好休息吧！爹去办点事，回来再找你！李霄啊李霄，这回好了，你生的娃娃要给我来养老了！”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

    长凌看着他摇晃着身子走出去，简直欲哭无泪，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呀！

    一个下午，黑衣人进出不断，送来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新鲜的水果、好吃的点心、大补的药，甚至还有好些小玩意……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她问他们什么，黑衣人都不发一语。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老头又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大锦盒，喜气洋洋地说：“长凌啊！今天过的可开心呀？”

    “老伯费心了，挺开心的！”也不能伤了老人的面子，长凌只得说些场面话。

    “哈哈哈，那爹就让你更开心！”他兴奋地把锦盒捧过来，掀开，长凌往里一看，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捂上眼睛。里面竟然装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万耀宗的头。

    老头一看把长凌吓着了，赶紧把头让黑衣人拿出去了。“别怕别怕！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听穆云昭说他追杀你，爹还不得先下手为强，给你报仇啊？爹让他们喂狗去，不给你看了！”

    长凌惊魂甫定：“他可是官府的人，还是万太后的亲侄子，您把他杀了，万太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说的，我罗隐舟是什么人？会怕那个臭婆娘？要不是我懒得去朝堂上被拘着，现在天下还能是她的？多亏我调查了你爹确实是病死的，这要是被她害死的，我早宰了她跟她儿子了！”

    “老伯，你跟我父皇，到底什么关系？”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还没等老头开口，一个黑衣人来回报：“主人，顾九娘来了！”

    “她怎么来了！长凌，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长凌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好可怕，连笑容也可怕！

    顾九娘坐在那里一脸怒容，看罗隐舟进门立马站起来：“主人，你把穆云昭怎么样了？今天怎么是穆青过去了？”

    罗隐舟脸色一冷，“你是来质问我的？怎么？养狗养出感情了？我告诉过你，感情是最致命的东西！你受过那么大伤害，还不长记性吗？”

    顾九娘不敢反驳，只轻声回道：“属下不敢！只是他毕竟跟我合作多年，最有默契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和他配合！”

    “他受了伤，养好伤再说！你要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今天我高兴，这次就算了，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揽月阁！”

    顾九娘不敢多说，只好低头应是。她其实想去看看他再走。见到穆云昭第一面，应该是他刚被选中，站在院中扎马步的时候。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是动作最标准的一个，也是最能坚持挨打最少的一个，最重要的，他很像她死去的孩子。她的孩子是被她扔进水里淹死的。那年她还是妓馆里的头牌，总想要从良。正好遇到一个心仪的人说娶她，她信了，怀了孩子他人却不见了踪影。老鸨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她偷偷跑了去找他，却被拒之门外，说不能娶个娼妓。她找了个洗衣女的工作勉强过活，生下了一个男婴，可她带着他，根本没法活，只好……罗隐舟说就是看中她够狠才招揽了她。

    以后的日子里，过的开心的不开心的日子，她都会想起那个孩子，也许她再坚持坚持，她俩就都能活，可她放弃了他……这些年看着穆云昭长大，她已经不想那个孩子了，好像他以另一种方式回来陪她。平日里，她是不允许出揽月阁的，就像被罗隐舟关在一个黄金的笼子里，这次实在是急了，以为穆云昭被秘密处理了，才冒冒失失的跑来，知道他安全就好了！

    养了好几天，长凌终于能起来床了。再舒服的床，总躺着也受不了啊！这里竟然一个丫鬟也没有，饮食起居都是一些男人在照料，还是些一言不发的男人，长凌真的很不习惯。

    今天怪老头又来看她，她赶紧趁机说，“老伯，躺了这么多天，太难受了，能让穆云昭还有闻樱来陪陪我吗？”

    “这倒是好办，可是为什么你还叫我老伯，长凌，我是你爹，你赶紧叫爹！”

    长凌尴尬极了，“可是，我有父皇，怎么能叫别人爹呢？”

    老头一听就急了，“怎么，李霄没跟你说我也是你爹的事啊？那你怎么知道拿着木鸟来找我呢？”

    “父皇一病，我和娘就被太后软禁起来了，直到他离世也没能见上一面！木鸟是太子哥哥转交给我的，来到这里也是误打误撞！”

    “这个老妖婆，看我以后非宰了她！行，既然你爹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我来告诉你！跟我来！”

    老头扶着长凌，慢慢向外走，拐了好几个弯，进了一个朝阳的大屋子，原来是个书房。

    在正面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门雕刻着一只三足金色鸟。“金乌？”长凌听师傅讲过，金乌就是太阳，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闺女可以呀，这都认识，这就是爹创立的门派——金乌门！”他扶长淩坐到椅上，说：“你把你爹刻的木鸟拿出来看看！”长凌掏出来一看，除了没有三足，上面几乎一模一样。“明白了吧？金乌就是代表我，你爹就是让你来找我，他没刻三足肯定是身边眼线太多了，怕引起怀疑，干脆刻了个最普通的！”

    “我和你爹可是过命的交情。他救过我的命，还把最后一个馍给了我吃，我的第一个名字穆锋还是他给我起的呢！他读过书有学问，我流浪街头早受够了苦，干脆就跟着他混。当年我和你爹打天下的时候，还没你呢！那天我们在淩水打了一个大胜仗，都挺高兴的！你爹说，以后如果生了女儿，就叫长淩，给我当干女儿，等我老了让她孝顺我，可把我给乐坏了！后来因为打了一场胜仗我屠了城，你爹妇人之仁，大发脾气，把我骂了一顿，我气的一走了之！”

    “后来他当了皇帝，又来找了我好几次，让我跟他回去当官，说要好好教我学问，我才不回去呢，我自由惯了，根本过不了让他管着的日子。”

    “这不，我就创建了金乌门，在江湖上混日子。他看我执意如此，也就不管了！时不时给我送些物资，就是粮食、金银、布匹什么的，就在他走的前几年，送来的东西挺奇怪，总感觉不是给我的，这次你来我才明白，长凌，这是你爹给你准备的呀！走，我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