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桔看尹杉承认了的确是苏家做的事，也算是做了处理，心里也不计较。

    其实她心里有数，黄牛不会让她出事。

    特别是有了阵界之核之后，她更是清楚了这些事，不论她做什么，去了哪里，阵界之核都可以告诉黄牛。

    “关于小树啊。它自己回来了。”尹杉将树杈型的吊坠往桌上一放，朝黄青桔这里推了推，“时空把它直接送回了虚妄山。”

    黄青桔刚把手靠近小树杈，它就化作流水一般，回到了她的手腕间，还绕着手腕流动了一圈，仿佛在打招呼。

    “这回这么走了一圈，心里有什么想法吗？”尹杉询问完之后，对着空气喊了一声，“轻芒，来收拾桌子，上茶。”

    “之前是我太狭隘了。师父教了我这么多，可我只记得他为了让我身体恢复所教的每件事，说到底，我的心里就只有自己的身体，太过自私。虚妄山的许多事，我从来没去了解过。或者可以说，从一开始，我就在排斥，没有打算去碰。”

    黄青桔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看着桌面，露出苦笑，“我甚至还怀疑过您和师父。我做过的错事太多了。最关键是，我还自以为是。”

    尹杉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了，一直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她，“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小时候教你什么，很快就会融会贯通，但你如果不感兴趣，就像是个痴儿，什么都学不会。”

    “尹杉大人，您要的茶。”轻芒端着茶出现，一只手将茶放下，一只手挪动的很快，快的只能看见残影，就把桌子给收拾了。

    黄青桔看了一眼桌面，没有说什么，替尹杉倒了一杯茶，恭敬的递给他，等他接过才坐下，轻声说：“以后，虚妄山的事情，我不会再逃避了。该我做的事，我都会好好学，好好做。”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我都明白了。去好好休息吧。别惦记这些事了，不论你做过什么，你的选择是什么，我和你师父从来不会怪你。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我们的亲闺女。”

    尹杉的话让黄青桔朝他灿烂的笑，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好了，去休息吧。才回来不累吗？睡醒了好好泡个澡，在家休息几天，你们师父就醒来了。这些事也就告一段落了。你啊，以后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尹杉说完，瞅了黄青桔好几眼，一脸的无奈和宠溺。

    黄青桔很乖巧的连连点头，“我会好好休息的。”

    尹杉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好了，我去看看你们的师父。你们就给我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想去看苏星辰和保从霜，他们在三十二层的客房里。瑾昭的房间旁边。”

    风瑾昭知道尹杉这是提醒他，不要跟黄青桔一起休息，老实的点头，“我知道了。”

    等尹杉离开，黄青桔看着桌上的热茶，抿了抿嘴，“看来，衫爷爷知道我亲生父母的情况，但不愿意告诉我。”

    风瑾昭有些懵，怔怔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我知道，不会再问了。我想休息了。”黄青桔缓缓起身，话不像是对风瑾昭说的。

    风瑾昭知道她这话是对尹杉说的，点了点头，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黄青桔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我对他们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我的身体到底是什么造成的。但现在我知道，如果真的有办法，衫爷爷不会这样。我懂了。”

    风瑾昭想安抚她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担忧的说：“快去休息吧。”

    这么一路，黄青桔回来之后，就在强撑着精神，的确是累了，也困了。

    朝风瑾昭笑了笑，轻轻叹息一声，终于还是离开走回自己的房间。

    风瑾昭怔怔站在原地，看了眼尹杉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黄青桔离开的方向，终于朝尹杉那边走去。

    尹杉背着手，看着有些沧桑的慢慢走到了黄牛休息的房间。

    在他躺着的床边坐下，看着闭着眼睛的黄牛，轻叹一声，“这孩子太敏锐了。不论怎么躲避，怎么表现，她都能察觉到，你觉得你可以瞒得住她吗？我也知道，她并不是好奇自己的父母，她就是想知道，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但一个人类孩子，没有看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真的不会好奇吗？”

    “好奇的吧。”黄青桔站在浴缸前，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小鸭子。

    那是小时候，她不喜欢老实洗澡，黄牛迫于无奈，给她买来的，从一只渐渐变成了一群。

    那时候虚妄山就她一个女的，其他都是男性，连服侍的都是男妖。

    她从小身体不好，也不喜欢被人照顾服侍，导致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很小就学会了穿衣叠被，还学会了自己洗澡。

    她还记得黄牛买回小鸭子的别扭，给她的时候，还是愿意哄着她，用严肃的表情说，“你给我好好洗澡，洗干净，就可以得到一窝小鸭子。”

    那时候她满心都是师父和师兄，从来没想过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过是被捡回来的孩子罢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天这么一试探，尹杉算是间接承认了，他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会是谁呢？嘴上说不好奇，还是好奇。

    慢慢走进浴缸，坐下来一手一只小鸭子，开始互啄，“你说我的父母到底是谁？”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啊。你死心吧。”

    “我没想过认他们，也没想让他们认我，我就是想要知道我的身体啊。我想能跑能跳，我想做个正常人。哪怕寿命只有几十年。”

    只有在浴室的时候，黄青桔不论说什么，都不会被别人听见，她才可以对着这群小鸭子吐露心声。

    仿佛在虚妄山里，她真正可以面对，直白剖析自己内心的朋友，只有这一群沉默的小鸭子。

    “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可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她就能快乐吗？”尹杉看着睡着的黄牛，自嘲的轻笑了一声，“我们养了这么多年，捧在手心的小姑娘还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你说，是不是我们的失败？”

    “不是。衫爷爷，桔宝只想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没有觉得你们不好，也没有打算跟亲生父母相认。她不过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还在不在。桔宝不是这么自私的人，你知道的。”

    尹杉朝站在门口的风瑾昭招了招手，等他进来，起身看着他，“我知道你关心桔宝。可桔宝的身世不简单，如果她知道，只会难过，你还希望她知道吗？”

    “她的身体是因为她的父母造成的吗？”

    尹杉点了点头，“对，算是吧。我们虚妄山才可以救她。她父母也不打算要她，而且她的父母现在分开了。从一开始我们带走她，她的父母从来没有问过一句话，横当她已经死了。”

    “他们还活着？你认识？现在还有联系？”

    风瑾昭的问题让尹杉笑了起来，手往下压了压，自己先坐了下来。

    “衫爷爷。”风瑾昭耐着性子跟着坐下来，看向他，眼底都是期待。

    “我知道，告诉了你，相当于告诉了青桔。但也许你们的师父醒来，也会这么选择。那我就实话实说吧。青桔的确是半妖。”

    “什么？她是半妖？可她体内完全没有妖气啊。”风瑾昭惊讶的站起来，被尹杉瞪了一眼，又马上坐了下来。

    “是，她是半妖。母亲是有灵气的人类，父亲是蛇妖，温驯的一条蟒蛇妖，不算大妖，但妖气也挺强盛。他们的结合是一种错误，都不算是双方自愿，不过是一场实验罢了。青桔生下来是半妖，妖气和灵气达成了平衡，跟其他半妖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的父亲却觉得做妖太累，擅自将她妖气吸净，差点害死了她。”

    风瑾昭听得渐渐睁大了眼，想起尹杉说的话，又不好咒骂什么，那只蟒蛇妖也不过是过于自我的想替黄青桔做主而已。

    但真要说他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不够尊重罢了，或者不够疼爱自己的孩子。

    “青桔的妈妈没打算救她，巴不得她死去。还是她的外公勉强保住了她一条命，最后找上了我们虚妄山，求我们救她。可她的父母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也许，就算是她活着，他们也不会关心青桔的死活。”

    风瑾昭听着觉得心里很难受，沉甸甸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看着尹杉皱起眉头，又一点点舒展开来，看上去拧巴极了。

    尹杉轻笑一声，朝他摆摆手，“你说，就青桔这个身体，并不是先天造成的，而是自己的父母造成的，完全不可逆的伤害，她会怎么想？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能自己选择，可她一出生就没了选择，被她的父亲剥夺了选择，又被她的母亲漠视。她是个多么乖的孩子，为什么就要遭遇这些呢？我也无数次想过。”

    说到这里，尹杉沉沉叹息一声，看向了风瑾昭，“换做是你，你愿意告诉她吗？这个身世的真相，她身体彻底垮掉的真相，再也不能恢复的真相。”

    风瑾昭有些为难的看了他几眼，深吸一口气，渐渐吐出来，最后摇了摇头，“我没办法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