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照顾好女儿，开车回去慢点。”

    “再见，你也照顾好自己。”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格外冷一些。

    虽然临近年关，却因为下雪的缘故，使本来热闹喜庆的城市街道人影了了，天色阴沉，雪花飘飘洒洒。

    民政局门口廊道里，一对男女相对站着，男士瘦瘦高高，女士优雅大方。

    白禹紧了紧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把手里的证书装进口袋，看着对面的爱人，眼睛有些红润。良久，感觉鼻孔有液体要滑下，赶紧转身背对着曾经的妻子，从口袋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牛皮纸信封，反手递给爱人。

    “过了年再看！”

    白禹轻声说了一句，拉上羽绒服的帽子，慢慢走进雪里，渐行渐远，只留下女士一人静静站着。

    有些人，终究是错过了。

    路上没有什么来往的车辆，也没有以往的喧嚣，惟有白禹自己踩过积雪的沙沙声，身后，只有一串孤独的脚印。

    “咳咳！咳………”

    走了好久，白禹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咳嗽，停下脚步，疯狂的咳了起来。

    鼻孔里的液体还是流了下来，白禹摘下口罩，看着浅蓝色的口罩中心一大片已被染成腥红，终于，忍不住蹲下痛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好像与过年格格不入，过了好久，白禹颤抖着站了起来，从口袋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又戴上新的口罩，转过身看向走过来的路。

    期许吗？

    不知道！

    终究还是没能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白禹自嘲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转身离开。

    许久，终于找见了一家开业的小店，白禹推门而入，用身上仅有的现金买了两瓶白酒和一些包装熟食，又匆匆忙忙推门而出！

    “朋友们都团团圆圆的陪着家人过春节了吧！”

    白禹漫无目的行走在街上，不想回家，太冷清！而且自己这身体，万一！不知不觉，走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望着熟悉的角亭，脑海里又浮现出曾经的画画，眼泪，又忍不住的想要滑落。

    白禹走进湖边角亭，“呵，竟然有人。”看着角落里身着单薄破旧的流浪老汉，白禹用手擦了擦眼泪。

    “原来你也这么可怜。”

    白禹走了过去，坐在角亭中心的石凳上，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石桌上，想了想，摘下口罩，转头看向老者。

    “老叔，过年好，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

    白禹从袋子里拿出酒，把一瓶放在桌子的另一边，又拿出包装袋里的鸡腿对老者示意。

    流浪老汉听见他召唤，睁开眼睛看着白禹，过了一会儿，终于从角落地上爬了起来，慢慢走到石凳边坐下，伸手去拿白禹给他的白酒，见白禹示意他自便，于是拧开瓶盖，仰头大喝了一口，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包鸡腿，拆开包装，用力咬了一口。

    “老叔，为什么不回家？”

    白禹拧开酒瓶小口抿了一下，辛辣的白酒下腹，让他蜡黄的脸庞显得有些血色。可能是不忍，也许只是孤单想找个人聊聊，轻声问老者。

    “家？这不就是我的家！”

    流浪老汉或许是吃喝了白禹的酒食，不好拒绝白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开口回答，声音有些嘶哑。

    “呵，老叔够大气，走到哪哪就是家？我意思是你的家人呢？”白禹拆开一袋包装牛肉，咬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老叔你尝尝。”说完，又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老者也不扭捏，脏手捏起一块牛肉就吃，然后抓起酒瓶来了一口：“家人？没有家人了，你呢，年轻人，大过年的不回家，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有啥意思！”

    “家？我好像也没有家了，家人也不是我的家人了吧？”

    白禹叹了口气，低头掩饰想要滑落的眼泪。好一会儿，才忍住了，于是拿起酒瓶示意老者：“老叔，干杯。”

    两人边吃边喝，不怎么说话，老者喝酒甚是豪放，没多久，那瓶酒就喝完了，于是开口对白禹笑笑：“后生，不过瘾，要不，你那瓶再均我点，就当是满足老汉我小小心愿。”

    “呵呵，老叔你挺有意思的，在这时候遇见你倒也不错，说说，还有什么心愿或是想法。还有，我喝过的你不能喝，不是我小气，因为我身体原因。”白禹拿起酒瓶向老者示意。

    “你快死了！”

    流浪老汉盯着白禹开口，“不是咒你，是你就快死了，老汉我没别的心愿，就想喝点酒。”说完，抢过白禹手中的酒瓶，大口喝了一下，对着白禹嘿嘿傻笑。

    “哟，还是高人呐。你咋知道？”

    白禹知道自己的身体，所以并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

    “老汉我这一生遇到过太多人，见过太多事，看你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有你的脸色，并不难猜。说说，你有什么心愿。”

    “嗯，也许我是真的就快死了，最大的心愿当然就是能活着，这还用问？”

    “小后生一点都不洒脱，像老汉我可不怕死。”

    “不洒脱？也许吧。”白禹用力咽下嘴里的牛肉，抬头看着亭外的雪花，“我这么些年，拼命赚钱，只想给她和孩子一个好的生活条件，最后却落得一无所有，她却连我快死了都不知道，甚至在我无力赚钱后带着孩子离我远去，你说我是不是像个傻瓜！”

    “是挺傻。”

    “要说心愿嘛，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多出去走走，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好享受人生，好好爱自己，为自己活一次！”

    白禹有些伤感，看着流浪老汉，低声回答，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把羽绒服拉开一些，取下围巾，走到老汉身边挂在他的脖子上。

    “钱买酒了，没有红包给你，这个围巾当做礼物送你吧，再见。”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像再见不成了，呵呵！”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小后生，别急着走，收了你的礼物，老汉也送你一个小东西。”老汉起身，伸手递给白禹一块小石头，红栆大小，颜色却是黑色，石头上有小孔，系着根黑色绳子！

    白禹见只是一块石头，就没有多想，便收下了，套在手腕上，摆手向老者告辞，老汉挥挥手，自己又坐下，继续吃喝。

    白禹离开角亭，在雪中慢慢走着，漫无目的，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用力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这次好像更严重了，咳嗽根本停不下来，白禹终于还是倒在雪地上，用手捂着嘴，不让嘴里的血喷出来，力气越来越小，血喷了出来，视野越来越模糊。

    朦胧中，白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五岁女儿向自己跑来：“爸爸，我最喜欢你了，等我长大了赚钱给你买果子，我知道你最爱吃那种月亮弯弯的糖果子了！”

    “永别了，爸爸的小公主。”

    “永别了！”

    白禹意识渐渐消失，天色依然阴沉，雪花依然飞舞，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倒在地上，渐渐被雪掩盖。

    过了许久，白禹手腕上戴着的沾了不少血的小石头渐渐发出一些红色光芒，越来越亮，最后连着小石头也化成一团红光，钻入白禹冻僵的脑袋，随后周围空间仿佛有些失真，红光一闪，白禹消失了！

    天色渐渐暗了，只留下凛然的风和白色的雪，还有不远处的流浪老汉醉酒哼唱着听不懂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