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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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变---泾川古峪雲黯4

    独孤兄弟和张子明在泥泞中已经走了四天,手上的镣铐换成了拇指粗的麻绳,三人像串蚂蚱一样被绳索牵扯着艰难前行,道路崎岖不时滑倒,浑身沾满了泥浆,阴潮湿冷。他们跟着大军白天赶路夜间宿营,程山派人两个时辰一轮岗,看护甚紧。

    第五天寅时二刻,天色尚黑的深沉,整个军营突然间人吼马嘶,各级军官、旅帅、伍长开始命令士兵迅速集结拔营出发。卯时正点,前锋营开动,各级传令官骑着快马在营垒行伍间传令,“所有人员保持阵型急行军,目标永寿县城!”

    独孤清澜悄声问张子明,“张大哥,看来老贼今日要进攻永寿了,你说能守得住吗?”张子明沉声说:“永寿弹丸小城,两万大军一冲就垮了!”“你说朝廷大军怎么还不来啊?真是急死人了!”“大军已、已经来了!”独孤石坚一发话把其他两人都吓了一跳。“三哥,你要么是锯嘴的葫芦,一语不发!要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怎么知道朝廷大军已经到了?”“是啊!三郎,你怎么知道?”“你们想、想想,咱们从邠州出、出发以来每日辰时一刻动身,酉时扎营,埋锅造、造饭,戌时三刻熄火睡、睡觉。今天突然提前了近、近两个时辰,且加速行军,必然是、是要在午时前开战了!希、希望老天保、保佑朝廷大军旗、旗开得胜啊!”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后腰上重重挨了一脚,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嘴里啃了一口污泥。耳中听道程山骂到:“欠吃屎的狗崽子,你还敢在背后咒怨咱们!老子看你是欠拾掇了!”原来这旅帅程山负责看押他们三人,满肚皮的不乐意,几日来经常是马鞭、拳脚相加,他也是得到号令要加速赶至永寿,怕三个年轻人拖延,黑暗中悄悄的走来,却听见了三个人的对话,于是飞起一脚将独孤石坚踢翻。独孤清澜怒喝到:“你怎的又无故踢人!”程山一看他顶嘴:“老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以为自己还是郡王公子哥吗?看我不抽死你!”说着一马鞭对着独孤清澜就兜头抽了下去。张子明飞扑过去护住独孤清澜,鞭子重重的抽在他的脖颈和背后。程山心知他的父亲当下是杨烁眼前的红人,在这儿也就是当个人质罢了,不愿把事做的绝了,于是嘴里又骂了几句转身走了。

    独孤清澜摸着张子明的脖颈关切的问道:“疼不疼啊?张大哥。”张子明忍住火辣辣的钻心疼痛,咧嘴笑道:“不妨事,就当程狗给咱挠痒痒了!”独孤石坚此时已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口中泥水,抹净脸上污浊,默默拉住他的胳膊。张子明怕他们心中难受,打岔问道:“对了,二位公子!如果咱们有幸能逃出生天,你们有什么打算啊?”独孤清澜抢着说:“我要去河西敦煌府找二郎。”他平素和二哥独孤清简交好,此际父母双亡,大哥已死,家园破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二哥。独孤石坚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我要到天阙去!我、我要替父亲申辩鸣冤。”旁人不晓原由,他却是熟读天阙朝法典,深知虽然父亲独孤一灭是被杨烁暗算,但要深究依律也难逃“玩忽职守,被贼寻隙,陷城失地之罪!”父亲戎马一生,不能死后受此谤评,自己一定要为父正名清誉!张子明在夜色中看着这个满身污垢但神色坚定的口吃少年,心中一时涌起钦敬之意!

    三个人在看守催押下疾行了四个多时辰,午时三刻左右,陆陆续续遇到了许多前方抬下来的伤兵,耳听他们的只言片语,杨烁河东军竟然是大胜。三人面面相觑,张子明扯住一个在路旁担架上身中三箭的士兵问道:“这位军爷,前方战事究竟如何?”那士兵呲着牙咧着嘴一口灵州方言回道:“贼老娘的,大将军忒的好计谋,让一群团结兵斜扛着旗幡刀枪,几千民伕东拉西扯着攻城器械,乱哄哄冲了上去,那帮子狗屁鹰扬卫连阵型都不顾了,哈哈大笑着就冲了上来,你猜怎么着?统共追出来三里地,就被高将军率领咱振武军精锐步卒顶住了!咱爷们身中三箭硬是没退一步,陌刀砍他娘的!”这时他旁边不远处一个断了左臂的士兵叫道:“贺老六,你才中了几支小箭,看看咱爷们手臂都没了,这是拿两个脑袋换的!”说话间用右手从腰带上解下两个血淋淋的人头扔到了地上。他身边一个粗矮胖子说道:“刘三哥这两个鹰扬卫脑袋能值五百钱啊!当时我们兄弟陌刀阵死死顶住了鹰扬卫的冲杀,令狐将军和狄将军率领四千游骑兵从两翼就包抄上去了,好一阵狼牙箭雨直接就把敌军射蒙圈了!啊呸!狗屁鹰扬卫,身上的明光甲看着锃光瓦亮,一瞅我军攻势如此猛烈,掉头就跑,咱爷们就是个举着刀一顿砍啊!”“陈老四,我看着你追的挺猛,咋也受伤了?”“贺六哥,唉!点子背呗,被一个躺在地上装死的狗贼一枪戳到肚子上了,咱倒地前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拔出枪头这不肠子就流出来了!”

    三人听着这帮悍兵凶卒污言秽语的吹嘘着战场杀人的战绩,一边看着泥地上黑乎乎的人头,鼻中闻到顺风飘来的血腥味儿,俱是哇的一声蹲到路旁呕吐起来。程山这时骑着马过来,高喊到:“你们三个熊包蛋子,赶紧走!老子还要进永寿县城喝酒呢!”

    他们越往南走,路上伤兵死尸越多,及至离永寿县城约十里地的一个叫麻亭的地方,只见山坳、林间、沟内、塬坡,处处都是死尸,绝大多数是民伕和投降杨烁的团结兵,约有一千多名身着明光铠的天阙鹰扬卫尸首,而河东振武军的尸体竟是极少,只有四五百具。战事仅仅结束了一个多时辰,除了死尸战场上满是丢弃的旗帜、兵器、盾牌、鼓角、甲弩和倒地嘶鸣的战马!约二百人的后卫营正在打扫战场,看到己方未死的伤兵连忙扶上毛驴让民伕护送至军营医官处救治,遇见尚未咽气的鹰扬卫一枪扎死,伤马用横刀割开脖颈动脉放血,随军民伕用板车推至各营宰割,晩间煮食。天空中数百只乌鸦在低飞盘旋,等待享受一场盛宴!

    程山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耀武扬威的押着他们三人和十几队俘虏进了永寿县城,此时全城都已是河东、朔方军的人马了,天阙鹰扬卫的各色旌旗和左武卫大将军邱神通的旞旗都已被放倒踩在脚下。程山正要寻找地方歇息,准备美美的吃喝一顿,忽然传令官来报,留下游击将军韩岗率两千河东横野军镇守永寿县城,其余人等加速行军,增援前锋营和中军,务求一鼓作气拿下乾州。程山多年行伍出身,深知军令如山!并不啰嗦,将俘虏留下派人看管,带着五百兵卒押着他们三人沿着大队留下的标识一路急行。

    出了永寿不远队伍开始进入山区,这是一片数十万亩的槐树森林,树木高大且非常浓密,时值孟冬,天气寒凉,前些日子的霖雨基本将槐树枝杈上的叶片打落殆尽,黑褐色的树干上炸开许多裂纹,枝头仍挂着不少念珠状的荚果,在风中摇曳。横野军旅帅程山顺着前面大军踩出的道路只顾催着大家疾行,军士们扛枪挂盾持刀拎箭背负行囊几乎是一路小跑。张子明一边走一边四顾张望,眉头却是不知不觉皱了起来,嘴里不觉说了声“奇怪!”,独孤清澜孩子心性,看到天阙军队如此不堪一击正在郁闷难受之中,听见张子明嘟囔又未听清说的什么,便开口问道:“子明哥,你说什么呢?”张子明扭头前后看了看,见无人关注他们,悄声对兄弟二人说:“这个永乾槐林非常之大,其间山谷深邃,沟壑纵横,湖泊星布,河流湍急,外人极易在里面迷失方向!通往乾州的官道我随父、父亲走过几次,却好像并非这个方向!”“唉!谁让咱们邱大将军兵败如山倒呢!人家杨贼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肯定是慌不择路了呗!”独孤清澜轻笑道。“还是不太对劲,这个方向往前是阳峪口,看着入口宽阔,再往里走可就两山夹峙高耸入云了,这样子说吧,这阳峪沟就像是一个平放着的大葫芦,咱们现在是从葫芦后面往进钻,越走会路越窄,到了葫芦腰那地方叫野狼谷,按理说咱邠永乾三州府县都是黄土塬坡,可这个野狼谷却是座黑石头山,山势险峻瀑布倒挂,岩岫棱嶒猿猱难攀。出了野狼谷再往南就是葫芦嘴了,那儿叫平乐驿,顾名思义太平安乐呗,一出这葫芦嘴可真就是一览无遗,八百里秦川了!”他们正在说话,忽见五匹快马从后面一路狂飙而来,他们背插令旗满面风尘,头上帽沿别着代表五百里加急的五根锦鸡翎,手中马鞭啪啪抡的飞响,口中高喝:“五百里加急军情!让者生阻者亡!闪开!快快闪开!”快马加鞭向前奔去。

    此时,队伍已经来到了阳峪沟口,放眼望去峪口内甚是宽敞,东边是五峰山,西边是莲花山,两山在北边开了个口子,河东朔方军的大队人马已经从峪口冲进去了约有三分之二。远远望去,十余万大军旌旗猎猎枪戟如林,铠甲飒飒刀槊高举,如同一股洪流向着山谷内涌去。

    张子明三人眼瞅着五匹骏马刚刚驰入阳峪口,突然间听见遥远的东南方向传来隆隆的巨响声,紧接着火光冲起映红天际,喊杀之声骤起!就在大家愣怔不明所以之时,头顶上方又有异动。只见眼前的五峰山和莲花山头上轰隆隆的滚下无数巨石,每一块石头都有房屋大小,它们带着惯性越滚越快,又砸落了许多碎石,转眼间滚落到峪口沟底,将数百个士兵砸为肉泥,这些巨石垒垒叠叠竟是硬生生将阳峪口堵死了!整个队伍被截成了两段,人马一时大乱,这时从山头上又突然冒出许多身着黑甲的士兵,他们弓弩齐发箭如飞蝗,瞬间射死了不少士兵,河东朔州军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天阙军队在此设伏,一部分军士一边用盾牌护住头顶一边拔出横刀拨打雕翎嚎叫着向山上冲去,当他们刚刚爬到半山腰,就见数十个巨大的火球从山顶滚落,它们是用古藤树皮根蔓缠绕成球状,里面塞了十个皮囊,每个皮囊里面注满了石脂油,皮囊间隙塞入干草、羊皮,当藤蔓干草被点着,顺着山坡推下,火借风势越烧越旺,狠狠地砸在河东叛军的身上,粘连着他们的尸体又滚入峪底的人群之中,有的士兵想用枪槊戟矛撑住火球,却恰恰戳在皮囊之上,石脂油流出如火龙一般到处流淌,将士兵们烧的是骨焦肉酥。孟冬之际草木干枯,槐树叶子已经掉落,光秃秃的枝杈干燥易燃,此时朔风阵阵,整个山谷烧成了火山。可怜阳峪内的河东朔方军,鬼哭狼嚎死伤惨重。

    峪口外的士兵们眼瞅着沟内成了人间炼狱,暗自庆幸之时无不惊慌失措,一时间军心大乱。此时殿后的领军将领乃是游击将军山士奇,他跨坐在一匹枣红马上,引马上至一个大土坡上,将陌刀高高举起,厉声喊到:“诸军莫要惊慌,保持阵型,原地待命!速传各位营官旅帅前来议事!”

    不一时,连同程山在内五位营官十名旅帅赶至山士奇身边,军礼行毕山士奇急道:“众位,军情紧急,君侯率先锋营和中军在阳峪内中伏,朝廷显是早有准备,张开了口袋等着我们钻,此刻口袋已经扎住,咱们如何是好?”一名营官叫道:“山将军,不要犹豫,带着队伍往里冲呀,不能眼看君侯被困我们无动于衷啊!”另一人说道:“峪口内火光冲天,我们就算翻过这些大石堆,冲进去不是被烧成烤猪就是被射成刺猬!”又一人说话:“山将军,我们不如整肃队伍撤回永寿县城待命,君侯如果杀出来也好有个休整之处。”程山闻言吼道:“简直是胡扯,我们回撤,谁来接应君侯,他们九死一生逃得生天,急需咱们接应,绝不可轻易撤军。”山士奇心知军情十万火急,再不决断后果难料!于是下令道:“一营组织士卒攀登巨石堆,弩箭掩护,援助峪口内兄弟撤出;二营接替轮换一营;三营四营警戒四周,做好救援准备,严防朝廷大军来袭,抄咱们的后路。警卫营牛固将军和旅帅程山看押犯人回撤永寿,通知韩岗将军提高戒备,随时准备接应撤回的大军。”众将官闻言叉手答应:“遵命!”

    牛固警卫营有四千人马,他和程山回转身点齐部卒,翻身上马抽出陌刀高举喊到:“后队变前队,回撤永寿!”独孤兄弟和张子明自从巨石坠落,可谓是心中狂喜,及至后面火烧阳峪,他们三人已是满面喜色了,好在现场混乱,看守士兵无暇顾及,否则马鞭、棍棒早都抡头打下了。张子明看见程山要率他们回驰永寿,悄悄的地对二人说:“两位公子,我刚刚就觉得不太对劲,这阳峪沟实在是太适合打埋伏了,看来朝廷是早有准备啊!后面不知还会有何变故,咱们打起精神,找准机会就跑啊!”独孤兄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往回跑的速度比来时可快多了,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奔出了槐树林,正想歇口气,就见前方永寿方向烟尘漫天旌旗云卷,一支队伍杀了过来!牛固高喊道:“列阵防御!”河东军训练有素,长枪团陌刀团马槊团士兵迅速冲上前来,长兵刃向外,五百弓手向左五百弩手向右随后掩护两翼,其余一千士兵抽刀持盾在后面押阵,最后是五百骁骑兵。张子明等三人被程山押在阵中央,他眼尖一眼看见对面来人,又惊又喜喊出声来:“是赵叔叔!”只见对面约有一万多天阙大军杀到,为首的将军丈二身高国字脸身穿黄金锁子甲头戴凤翅兜鏊,跨骑一匹踏雪乌骓马,手持一柄开山大刀,威风凛凛!他背后一杆大旗,上面用金线绣了一个斗大的“袁”字,正是天阙朝右武卫大将军袁栋梁,他身后一字排开十名将官,俱是持刀舞槊精神抖擞之辈,其中一人正是邠州城云翼校尉赵长缨,他手持长枪斜挎雕弓背负箭囊,看到河东叛军双眼冒火就要拍马杀过来。

    右武卫大将军袁栋梁一看敌军人少,高声喝到:“贼军还不速速下马受降!还要让天军将乃等踏为齑粉吗?”牛固嘿嘿冷笑应答:“野战对阵你牛爷爷就没怕过谁!有种只管放马过来,看谁踏平谁!”袁栋梁一看敌将负隅顽抗,手中大刀一举,天阙军队扑天盖地的杀了过来。河东朔方军人人心知当下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战方有生机,于是没有一人腿软退缩。眼看着天阙军越来越近,牛固一声令下,中军的弓弩手箭弩齐发,飞蝗一般向着最前面的天阙军扑了过去,瞬间将冲在前面的士兵射倒一片。此时,五名鹰扬卫的将军率着两千骑兵冲了上来,赵长缨也在其中,马如奔雷势如流星一般。牛固野战经验丰富,怒喝一声:“全部队伍后撤至槐树林中!长枪团、马槊团在树林前面列阵,给我死死顶住!陌刀团待骑兵在树林中遇阻,冲上去给我往死里砍!”

    天阙军一看叛军转身后撤,以为是怕了骑兵,阵型也不顾了,抡着刀枪甩着马鞭就是狂追!此刻最考验的是双方军队的士气和胆色,河东朔方叛军长期在边境和突厥、靺鞨、羯、羌等异族做战,胆色过人经验丰富!眼看退至槐树林边,突然返身列阵枪槊戟矛高举,恰恰天阙骑兵已经追到身前,“嘁哧咔嚓”、“叮铛乒乓”、“铿锵咕咚”……一时间人仰马翻,怒喝哀嚎四起,双方均死伤惨重。靠着惯性冲入槐树林中的骑兵可谓惨烈,马匹被树木所阻,河东道陌刀兵团抡起大刀狂砍,一刻钟的功夫把这些天阙骑兵砍杀殆尽。

    袁栋梁远远看着战局不妙,一声令下,全部人马列阵压了上去,双方短兵相接混战在了一起。战场上刀枪并起血肉横飞,牛固身为主将,手持大刀顶在前面,砍杀了不少天阙士兵。乱军之中,张子明眼瞅着赵长缨在离自己不远之处正在奋力拼杀,他鼓足全身气力大喊了一声,“赵叔叔,我是张子明,快来救我!”此刻战场上一万多人人吼马嘶喊杀震天,但幂幂之中似有天意,赵长缨人在马上,隐约听见有人呼喊,抽身往东南方向瞥了一眼,乱军之中就见三个年轻人被士兵捆绑着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甚是熟悉。他乃是智勇双全之人,手中长枪一振,催动胯下战马向他们所在之处杀去。旅帅程山一看张子明呼救,掉转刀把一下子砸在他后脑勺上,张子明顿时晕倒在地。程山冲着几个士兵吼道:“把他们分别在三匹马上捆牢,押着往阳峪口回撤。”说完一转身,看到赵长缨杀到,挺起陌刀迎了上去。赵长缨长枪一抖,枪头舞成三朵枪花向着程山面部、咽喉、胸口扎了过来,程山着实凶悍,并不闪躲,手中大刀搂刀盖顶对着赵长缨劈下。赵长缨看他胸腹洞开虚招变实,身体在马上立起,双手握紧枪杆朝前猛刺,枪尖直奔程山胸口而来。程山看他马急枪长,刀没劈上他,自己先被扎死,于是双手用劲刀杆下沉向外一架枪头,要把枪尖绷飞。没有想到长枪来势太快,枪尖蹭住刀杆继续前刺,程山连忙在马上仰卧,只见枪尖从胸口护心镜上滑过,锋利的尖刃将甲胄划开,割开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枪头留情结像铁锤一样将肩胛骨敲碎,鲜血喷涌而出。程山痛的是怪叫一声,奋尽全力用刀杆将枪头绷开,双手抡圆陌刀向着敌人划去,赵长缨枪势已老不及抵挡,左手一勒马缰,胯下白马马头倏地一转,正好挡在陌刀刀头之上,霎那间血雾喷洒,马匹轰然倒地。赵长缨心里已有准备,马颈中刀瞬间双脚离镫,长枪在空中如梅花坠落一般刺向周遭,登时将河东兵卒戳倒一片。程山此刻胸口血如泉涌,他一边陌刀疯了一样向地下的赵长缨乱砍乱劈,一边大叫着指挥众人上前围攻,赵长缨一时分身乏术,乱军之中片刻功夫已是看不到那三个被绑架的年轻人身影。

    独孤兄弟和张子明被十名士兵反捆双手扔在马背之上,打马狂奔向着阳峪方向败逃而去。此刻,从永寿县城到乾州平乐驿,近百里长的山谷、树林、河道、沟壑之中数十万人在殊死搏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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