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唐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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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不期而遇

    第十五回不期而遇

    日前陈世良吃了齐岳的亏,被苟平川带回长安复命。人丢了,自然少不了一顿责备,两人被勒令带队去终南山找人。将终南山中上百座大小道观、寺院都仔细寻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之后,他俩仍觉得还须再探一遍金仙观,如仍未找到,就回长安领死算了。陈世良擅御兽,这次他还是没带灵犬、猫鼬等大些的灵兽过来,因那些兽类不擅攀爬,身体又比较大,带着不如大耗子方便。此次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大耗子身上,这灵鼠是他用特殊方法从小训练的,鼻子异常灵敏,对血迹、药石和人的味道都“过鼻不忘”,陈世良把枣核钉放在它鼻子下面,让它闻了半天,然后带它围着金仙峰转,直到这道悬崖之下,大耗子终于有了反应,从陈世良怀里钻出来,一路爬上崖顶。

    苟、陈二人攀上悬崖,大耗子十分懂事地等在那里,见二人上来了,扭头继续跑去,两人跟着大耗子来到了当时朱一他们停留的石室。两人点亮火折,在石室内四处看来看去。那大耗子在石室里来回乱转,苟平川看着四处乱转的耗子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家耗子是不是疯了?”

    “你疯了它也不会疯!再等等!”陈世良白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大耗子对着一面墙壁吱吱叫了两声,然后就不动了,陈世良上前,摸了摸那墙壁,把耳朵贴着墙壁仔细听了一会儿,又仔细摸了摸其他几面墙壁,说道:“这面墙后面应该有路,找机栝!”

    那苟平川、陈世良二人在石洞里找到火把,点亮了仔细找寻起来,不一时,苟平川找到了洞壁上凿出来的那个石洞,拿起里面的油灯看了看,不经意间却看到了灯下面凸起的一块圆石,尝试着按了一下,呼啦一声身后的墙壁豁然打开,大耗子一马当先向门内跑去,苟、陈二人喜出望外,紧随其后,一直来到了那条地下河边。大耗子在河边转了一圈,不再向前走了,回头对着陈世良吱吱叫了两声。陈世良知道,有水阻隔,大耗子也无能为力了,于是对它轻打一声呼哨,大耗子立刻跑回到陈世良身边,顺着他的裤管一路爬进怀里。

    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过河到对岸;另一条是逆河而上,两人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分头向两个方向走去。陈世良没有看到那条与水面齐平的石桩路,他从怀中拿出一条钩锁,一头缠在自己腰间,一头向河对岸的崖壁甩去,那钩子像爪子一样扣住了岩石,陈世良后退十几步,向前猛地荡了起来,稳稳地越过了小河,他收了钩锁,拿着火把沿台阶向前走去。

    杨济带着李适,正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蹭,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亮点向这边行来,杨济大喜,想着一定是朱一或钟期前来找他,于是拍拍李适的肩膀:“不用走了,在这等着,有人接我们来了!”

    那个亮点越来越近,杨济本想呼唤一声,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只静静地等在那里。也就半炷香的工夫,只见一人举着火把沿着石阶走过来,火光照亮了那人的脸,虽然没有十分真切,但杨济蓦地紧张起来,那不是朱一!也不是钟期!他向四周看了看,左右两边都是石壁,藏无可藏,只有往回走了,他拉起李适,往回一拽,李适连忙跟着他往回爬去,可刚爬几步,身后一只大手就把李适给捉住了。“往哪儿跑?你!给我站住!我可不是坏人,再不站住,我就把这个小孩给摔成肉饼!”

    李适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嘶哑,听着格外令人揪心,杨济的心像浸在冰水中一般:“不是坏人?要把小孩摔成肉饼?难道你还是好人吗?”他不能只顾着自己逃跑,只得慢慢直起身来,刚想转身却感到一阵巨大的眩晕,天旋地转之中,他仿佛感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连李适的哭声都听不到了,“我这就死了吗?”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到。

    西边马厩突然火起,把王旻等众人都吓了一跳,急忙出带月轩前去探看,还没出院门,朱一就把众人又堵回门内:“糟了!杨济不见了!”

    “怎么回事?”姜无急道。

    “我俩一直在马车附近守候,却发现有人自郡王下处那边踏瓦而来,好像还背着什么东西。因怕露了行迹,只好远远地躲开,不一时又看到一人,两人合在一处往马厩方向而去,我们见两人进了先生的车,大急之下,就想进车做了他们两个,又怕不能一击而就,惹动众人,想着还是先做了值夜的人比较好,这一犹豫之间就看到两人跳下车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值夜人的发现动静,那两个人急急忙忙地遁走了。”朱一一边说,一边急得直搓手。

    “先说杨济怎么回事!”齐岳听得着急,催促道。

    “别急他。朱一,讲清楚。”姜无说道。

    “是!我俩看他们并未发现杨济,就放下心来,没想到过一眨眼的工夫,马厩突然起了大火,马车这边好似也有人已安置了引火之物,一瞬之间大火四起,而且火势猛烈异常。我和钟期急忙冲向马车,却见卢秦师叔带着一队道士、内卫匆匆赶来,少不得又躲了一躲,等卢秦他们过去,我俩立即蹿入先生的车中,可夹层内空空荡荡,杨济已不见踪影。当时马车已被大火烧着,火势太大,没办法,我只好沿着路到处找,可连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只好让钟师弟在那边盯着,我先回来报信。”

    “事不宜迟,先去马厩那边,如果杨济躲在那里,我们还可帮手。朱一不要出去了,在此等我们回来。”王旻即刻吩咐道。

    “是!”朱一满脸焦急地答应道。

    王旻等人赶到马厩之时,这里的大火已然不救,众人正在砍树推墙,使大火不能蔓延到观里其他地方。姜无正欲找卢秦询问,却见守云却从房上掠下,躬身向众人行礼道:“我师父请问众位先生:是否可去一趟郡王下住的别院。”

    “怎么?所为何事?”王旻问道。

    守云躬身答道:“郡王那边也出了事,刚才听见锣响,知道走水了,大家起来却发现李适小世子屋里的人都倒在地上,小世子也不见了,现下那里已闹翻了天,师父请各位先生示下,是否过去一趟。”

    “是卢秦请……”王旻听了心里想了想,正要答话,只见一个王府的小管家着急忙慌地跑来,气喘吁吁地向众人施礼道:“小王爷差小的前来请各位先生往别院去一趟。”王旻听了一笑,说道:“刚要同守云一起过去常待就来了,不要着急,我等同你们一起前去。师弟,劳烦你在此坐镇救火可否?”姜无哈哈一笑:“快去快去,这里交给我了!”于是王旻、齐岳等人一起向别院赶去。

    院子门口一人皆无,那小管家没有他们走得快,在后面紧赶慢赶的,王旻也等不得他来通报,携众人直接进了院儿。只见仆从、内卫满满地跪了一地,郡王李俶身穿中衣,披了一件袍子,背着手在正房厅中走来走去,府里负责照管内宅的总管汪顺拿马鞭指着跪在地上的内侍们正在训斥,王妃、卢秦等人站在正房门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外面去找的还没回来?我把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小小一个孩童都看不住,前几日小世子已从假山上摔下,还不用心!夜里居然凭空就不见了?要你们何用?”汪顺怒气冲冲地斥道。

    “总管饶命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喊叫不出,也动弹不得,只觉得一个黑影闪来闪去,定是有妖人作祟,小世子不是也一直做噩梦……”一个胆子大些的奴仆说道,旁边的几个一个劲儿地点头。

    汪顺一听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地骂道:“胡说!你道这是哪里?这是神仙的道场!这里有什么妖秽?小世子自带了太合先生的荷包,几晚都睡得香甜,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个胡唚的狗奴!”

    “先生!”卢秦见王旻等人进院,急忙迎上前来,暴怒之中的汪顺立刻住了嘴。屋里的李俶也急忙出屋远远地即拱手施礼道:“先生,恕李俶失迎,些许小事劳烦几位先生,实是……”

    “小世子不见,如何是小事,殿下,还没有消息?”王旻急忙问道。

    李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真是一筹莫展,各位先生屋里请坐……”

    “殿下,让我先看看孩子的屋子可好?”齐岳此时插话道。

    “好!好!李俶引路!”李俶连忙引众人向李适的房间走去。王旻看了一眼卢秦,说道:“卢秦,你还去西边照应一下,冲合先生在那边呢,他是个不惯管事的,不如你细腻周到,还是尽快把火灭了,万勿再烧到别处。”

    “是!”卢秦马上起身,带着守云飞奔而去。

    一时,众人来到李适的房间,王旻没让别人进房,自己与李俶、齐岳进了屋子。这房间小小的,陈设也简单,一张床榻,一方书几,几只圈椅而已。齐岳仔细看了一圈,就出门把几个服侍李适的仆从找来问着些什么。王旻向李俶问道:“殿下,据我所知,每次出府卫队之中都会带着几个高手,装扮成仆从保护周全,此次不知带了几位,都是何人?昨夜可发现什么异样?”

    “共带了六个。两个是屋顶的暗哨,昨夜被打晕,放在院外树丛里,刚才被观里的道士发现了,才报到我这里;我和王妃屋侧各住了一个;李适房侧住了一个,房内一个,房内的也晕倒了。其他人我都问过了,他们说并未发现异样。”

    “哦?小世子平日里守卫也这么严吗?”

    李俶摇头道:“不,平日在家只有仆从而已。先生不知,六七天前,李适日间与仆人们玩捉迷藏,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好在下面是个池塘,他自己扑腾了半天爬上了岸。他母亲跟我说有人要害他,我责问了所有跟着的人,都说是他自己跑上去藏着,没站好掉下来了。这些人打他出生就服侍他,如有歹意,适儿岂能活到如今?我还责怪他母亲无事生非,罚她跪了一晚。我始终觉得适儿就是给吓到了,这不就带适儿去先生府上讨了个荷包,适儿此后几晚都睡得很安稳,我也渐渐放下心来。此次出门,为了保险,我就在李适身边加了两个守卫,谁知还是出了事。”

    “齐岳,你去问一问这六个人,单独问。”

    “是!”齐岳离去。

    “殿下,小世子睡得安稳,一是因荷包里的药物有安神之用;另外恐怕也与其母昼夜守护有关系。今夜小世子失踪之事,与那次落水和西边马厩失火似有关联。”王旻说道。李俶一听蓦地变了脸色,他眉毛一挑:“难道适儿他……被……”

    “殿下稍安,我刚草起一卦,小世子应暂且无虞,只不过有些凶险,受了些惊吓,应能找到。此处乃金仙道场,自有神灵庇佑,小世子吉人天相,应可逢凶化吉。”王旻笑道。

    “谢先生吉言,李俶……”李俶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一言未尽,忽然听见屋外院中乱乱地嚷起来,一时齐岳进屋,对王旻和李俶说道:“殿下、先生稍安,无事。刚已查过六个内卫,有两人颇有嫌疑,一个外衣内套着夜行衣裤,另一个鞋底上沾有硝石的细末,刚才其中一个自戕,众人受了些惊吓,所以骚动;另一个趁乱跑了,其他几个内卫去追了,不知是不是能追得上,那人轻功不弱。”

    “应不止这两人,还须再查。”李俶喃喃说道,他用手揉着额头“适儿啊适儿,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忽然外面又是一阵喧哗。齐岳还未起身,卢秦就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屋子:“殿下大喜!小世子找到了!”话音未落,守云背着李适进了屋,院子里一片感天谢地之声。李俶连忙接下孩子,却见李适闭着眼,好似昏晕了一般。

    “怎么了这是?”李俶连忙问道。

    “见到就是这样,先生快给看看!”守云忙道。

    王旻立即搭脉,细细地诊了一会儿,又翻开嘴唇闻了闻味道,对李俶等人笑道:“被人用药迷了,无甚大碍。”说着,从荷包中掏出一个极小的瓷瓶,拔了塞子,放在李适鼻子下面,不一时,李适好似嗅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皱起眉头,但还没醒。又闻了一会,李适哇哇干呕起来,吐出一摊唾沫一样的东西,随后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