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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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谌舟以一种奇特的视角观察着、感受着这一切。他知道这不是现实,他知道夕阳下的是执政官,他知道回应者将要做出的回应,他知道数字16是……不对,16是什么呢?随着谌舟逐渐迷失的思考——

    一切都支离破碎,旋即消散无踪。

    这里空无一物。

    只有原始的,纯粹的,温暖的黑暗。谌舟的意识在里面腐朽——只需要置于其中,便能感受时间的残暴流逝,感受瞬间停留的诡计。所有的努力、反抗与斗争都彻底不再存在,曾经热爱或失去的一切都与这里无关。除了虚无还是虚无,这里是吞噬了全部的终极宁静,温和、甜蜜而永恒。

    他只愿简单地保持这种不存在的状态。

    不用再做任何事了。

    不用再想任何事了。

    永远。

    永远的永远。

    永远永远的永远。

    ……

    一道炽灼的光束穿透万物,直达瞳孔,谌舟的眼前一片猩红。这也是一道啼鸣,是来自地狱的激切唤声。

    这具血肉形骸枯槁而空洞,它带着所遭受的轻贱的亵渎与苦痛,被迫开始了本能的躁动。昏沉的头颅充斥着虫豸的低鸣,肿胀的肌肉刺激着酸痛的神经。于酒精的恶臭中,不自主地睁开了眼睛。谌舟一丝不挂,蜷缩在房间的地板正中,仿佛被禁锢在四方的牢笼。他右手首先有了知觉,以肘部为支点向外侧艰难地挪动,突然指关节生疼,触感冰凉光滑而坚硬——那是82年的干邑白兰地空瓶。瓶子缓缓向前滚动,轻轻的声音却如此刺耳难听。这声音自然会停下来的,因为瓶子总会进入一个相对的稳态。“可是这稳态已经不再优美。”腐朽的血肉脑不由自主地进行着思考,催促他离开这边缘之地。

    谌舟终于从宿醉的困惑中苏醒,脑袋如千钧版沉重,沉重到脊椎都将要被压断,面部的肌肉似乎还在痉挛。当下的头发搅动着今天的冷汗与昨日的呕吐物,黏作一团。也许现在首先需要清洗一下。

    洗手间里,凝结的雾气遮盖了镜子,好像在阻止谌舟确认自己的存在,阻止他窥探镜中的理想自我。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淋浴,这是一场洪水,规模足以终结整个世界,刚才的惺忪似乎也被一同冲刷而去。大步回到客厅的沙发前,极度的口渴让谌舟端起茶几上的白色茶杯,把昨夜的凉水一饮而尽。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所有思绪。“哦对,是闫华,他昨天约过我……也许是前天?或者是我约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