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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我让你活着

    稷王不会想到,赵文振所说的安全处竟是大梁天牢。

    狭窄逼仄的狱道,腐朽污浊的空气,昏暗的光线,每一样都让他感觉不舒服。

    “阿嚏”

    稷王打了个喷嚏,双手抱了抱自己,无故感觉到一股幽冷。

    “喂,来活了”

    仝黑子听见这声音,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寒意,也不应声,只顾装睡。

    稷王伸头看着牢房里黑不溜秋的一个人影,一股恶臭钻进鼻腔,转身扶墙干呕不止。

    “烦不烦,睡觉都不让人轻省”

    赵文振走进仝黑子,附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这家伙突然眼冒金光,转身看着稷王。

    “稷王殿下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

    赵文振交代完便顺着狱道往关押史国良的牢房走去。

    天牢里丝丝光线照在赵文振的脸上,他的嘴角透出一股邪魅的笑容。

    他想史国良今天会开口的。

    踏,踏,踏

    随着脚步声临近,响起一阵铁索抽动的声音。

    赵文振走进牢房时史国良坐起了身子。

    “别白费力气了,老夫什么都不会说的”

    史国良戏弄的看着赵文振,像是在看一个在自己眼前卖弄力气的毛头小子。

    “不急,今天和侯爷谈谈心”

    史国良冷哼一声带着不屑。

    赵文振坐到上回的位置,这老家伙上次暴起想要袭杀自己让他不得不防备。

    “侯爷这些年是否有那刻认为玉虎是自己的孩子?”

    史国良眼神中流露出惊异,赵文振没有问他梁耀的事,反而是问史玉虎。

    可能在这位六旬老人的心里真的有话要说,也可能是想借赵文振让史玉虎知道什么,难得的没有反驳赵文振。

    “唉,二十三年了,养只狗都是有感情的,何况…何况他还是个人”史国良叹息一声,眼睛看着三寸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似乎回忆着什么。

    “老夫没有子嗣,也是希望有一日能承儿孙之欢,对玉虎我虽不甚管教,他有什么要求都满足他,本想着今年给他定下一门亲事”

    “这孩子苦啊,苦他不该生在那样的家里,也苦他被我捡了回来,若当时我一狠心了全了他,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般痛苦加在他的身上”

    史国良或许是真心,但在赵文振听来也忒不要脸了,这一切归根究底难道不是他造成的吗?

    “既然侯爷还惦念着玉虎,就应该明白大梁律法里的诛连条令,史家上下也有百余口,他们是无辜的”

    “哼,老夫就是做了火药私坊也是为我大梁军队,圣上他自会明白老夫的苦心,何来诛连一说?”

    “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赵文振手指轻捻着,“这世上的事都会过去的,但想要人不知道,就不要做,不然包的再严实也有漏风的可能”

    “八年前,梁耀让你杀了京都一教书的先生,次年又对王府的一丫头痛下杀手,埋于京都城外西郊,也是在这年……”

    “别说了”

    史国良面色可怖,像一头被刺伤了的野兽,铁索被他扯的哗啦响。

    “怎么?侯爷想起来了?”

    史国良像看着一个怪物,嘴里只有低沉的兽吼声。

    “侯爷你在这天牢里受着屈辱,宁死也要为梁耀保住秘密,可人家根本不认啊,这些年你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连梁耀的为人都没有看清楚,实在是可悲”

    “不可能,这不可能”史国良像是想到了什么,摇头说着。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可以告诉你,梁耀这会睡的很香,因为今天他向陛下参了你一本,桩桩件件似乎都想置你于死地,可怜你还想着要保他”

    史国良跌坐在草丛中,面色惨白,心中涌起绝望。

    面前的赵文振,就如同猫一般,不到猎物之后要戏耍一番,偏偏轻轻一拨弄爪子就让人无丝毫招架之力。

    这样的人,悔不该当初放过了他。

    “侯爷,趁还有机会改赌我吧,赌注不变,我让你活着”

    史国良垂下了头,不知何时身上的囚衣已经打湿,夜风吹来更觉阴冷,打着哆嗦,好半响才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放心,我不会让你站出来指认梁耀,他如何由皇室自己决定”

    史国良神情木然,顿了顿,慢慢点头。

    “宣和皇帝勤奋勉力,誓要振兴大梁,忽略了繁茂之树会长蛀虫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瞒过了宣和皇帝,梁耀现在也想瞒着新皇,可我说过要帮他,除掉大梁的党争,我这么说侯爷可放心了?”

    “呵,蔡文当初还要拉拢你,想来也是蔡党要衰,迟早的事”

    史国良闭上眼睛,似在脑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到不担心说出梁耀的事情来之后赵文哲拿他怎么样。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是他心里最坚守的。

    史国良被彻底压垮,身体无力的前倾,靠双手的支撑才勉强坐在地上,约莫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

    “那个教书先生叫郭开,写的一手好字,而且能模仿他看到的任何一种字体,他替梁耀写过一封信,冒仿的是前都尉沈凌的笔迹……”

    “信中写了什么?”

    “是一封告密信,‘主帅有谋逆之心,坑死将士千人,吾查,被其禁足,惜我军中仍有肝胆之士,望陛下诛逆拨正’”

    “这件事大梁史书上倒是有记载,当时侯爷还只是骠骑将军,好像是侯爷领兵去救的都尉沈凌,那这件事也是假的?”

    史国良闭口不言。

    “史书说是史大将军你救的同僚,可惜赶到时沈凌将军只剩下尸体一具,而史大将军你斩杀了当时的主帅徐塗,成了大梁的英雄,保住了大梁的河山,此事闻着无不肃然起敬啊”赵文振讥道“不知侯爷是去时就见到了沈凌的尸首,还是回来的时候才见的?”

    史国良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接赵文振的话。

    这老狐狸到了这时候还不老实,有所保留。

    “史书这般记载查之无益,接下来又如何呢?”

    “假信之事只有我和梁耀知道,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自然什么都不用说,心照不宣,动用江湖上的力量杀了郭开一家”史国良的语调平静,像是在说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对此事没有丝毫的愧意。

    “至于梁耀府上的那个丫鬟,只是因为梁耀睡了她,这妮子要挟要捅到王妃哪里,梁耀不知为何就是怕这女人,这妮子又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他没有下手的机会,我…也就替他办了”

    “这下你满意了吧,这些事和朝局一点关系没有”

    赵文振点了点头“原来一品候是这样登上大梁的权利塔的,这根基之下倒是埋了不少冤魂枉骨”

    赵文振起身,伸手掸了掸衣袍“你好生歇着吧,梁耀伤不了你,陛下对当年的旧事也不感兴趣,我会履行承诺,你会活着”

    至于史国良的下场早已经注定,从他往自己基石上添第一块砖开始。

    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残酷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