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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这不是一个好师尊

    听闻迟天秀如此说,倒使窦太师不禁为难了起来。

    一方面是罗德曼说他不会诗词、不肯赐教,另一方面又是迟天秀咄咄逼人、非要领教。

    他偷眼瞧瞧眼前这位不露城府的少年,一时猜不准他究竟是谦虚或是真的不擅长?

    可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没学问的人呢……

    “小罗大人,你看这……”

    他只能再请罗德曼做主。

    罗德曼见窦太师有些不好收场,只能长叹一声,靠在了椅背上,有些无奈道:

    “这又是何必呢?诗词小道,本就是茶余饭后消遣娱乐,迟公子又何必太用功夫,都把心思放在了这些小事上?”

    他语气中已是颇有不满,迟天秀听了却是正中下怀,还以为对方的确不善此道,因此才百般推却。

    于是愈发紧迫道:

    “罗大人此言差矣。《尚书》有言:诗言志,歌咏言。作诗不仅可以体现一个人的诗情才华,还可以直抒胸臆、忧国忧民,正所谓‘文以载道’、锦心绣口……”

    “唉,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你说……什么?”

    罗德曼呢喃低语了一句,迟天秀却是没有听清。

    只见罗德曼已经伸手从桌子上拿过纸笔,窦太师急忙取过砚台,就从自己茶杯里滴了一滴茶水进去,捉住袖子为他磨墨。

    “我因为政务繁忙,其实真的是没有做过什么诗的,可你们偏不信……唉,既如此,我也实在不好再推辞了。这是我在儿时启蒙时胡乱写过的一首诗,如果你想学的话,那就拿去看吧。”

    “你想学的话,那就拿去看吧……”

    听罗德曼如此大的口气,迟天秀真有些受不了。

    心想你都不会作诗,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让我拿去学,何况还是小时候胡乱写的……

    只见罗德曼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诗写在了纸上。

    窦太师眼睛已经有些老花,看不清他到底在纸上写了什么,心中只是好奇他为何先说不会,如今却又提笔写了出来。

    罗德曼将写好的纸拿在手里吹干上面的墨汁,随后撂到桌子上,起身向着窦太师一拱手道:

    “德曼已经出来多时,府中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得空再来拜访太师和太保大人。”

    说完一躬身径直走出了门外。

    窦太师目送他离去,这才回过身拿起桌上的纸细细查看。

    迟天秀早已迫不及待钻了过来,凑着脑袋要和太师一同看那“拙作”,脸上表情则是异常丰富。

    首先是极漂亮的一笔行书映入眼帘,让窦太师由不得就先拍桌子喊了声“妙!”

    罗德曼前世本就是老师出身,书法自是他的职业必修课之一,因此练得一手惟妙惟肖的“米芾体”,整篇看上去显得高视阔步、气韵轩昂,正如快剑斫阵、强弩射远,有一泻千里之势。

    在这个楷书方兴的时代,这无疑已是独树一帜、可以开山立派的存在。

    窦太师两眼都是异样的光芒。

    他一生有志于学,自然在书法上也是多有领会、造诣颇深,自认为能深得古人之笔、古书之韵。但如今与罗德曼之书相形之下,自己不过也仅只是继承发挥有余,其实还远没到能开创一派、为后世做楷模的地步。

    可这位仅有十四岁的罗德曼却做到了!

    而且一如他的改革,真是大刀阔斧,令人不可思议!

    迟天秀站在一旁,只听到师尊口里不停发出咂嘴的声音,还以为是师尊年龄大了已经有点收不住涎水,哪里能领会得到他内心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起伏情绪。

    迟天秀的书法本就一般,仅仅还只处在能书会写的入门阶段,因此对于罗德曼的字也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很难体会到师尊那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久求不得、忽又回首乍见的狂喜之感,两眼只是盯着诗作用力,巴不得它是首能令人笑掉大牙的拙作,也好在这上头替父叔出口恶气。

    窦太师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手中诗文,他此刻依然还沉浸在书法带给他的愉悦中。在稍后的时间里,方才慢慢将注意力放在了诗作本身,只见诗文这样写道:

    “《咏蛙》”

    “名字很一般嘛,不过他似也只能写写这些蛙虫之类的物事,呵呵……”

    “独坐池塘如虎踞,”

    “诗起的……也没什么特别好处,就是一般嘛……”

    “绿荫树下养精神。”

    “哈哈哈哈,养精神……不就是睡觉吗?还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

    “开了口便怎样,还不只是呱呱乱叫,什么嘛!哈哈哈哈,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哪个虫儿敢作声。”

    “还哪个虫儿……哈哈哈哈,我看他就是一条虫——Pia!”

    “Pia!”

    “Pia!”

    “Pia!”

    呜呜,这不是一个好师尊……

    窦太师见他如此浅薄,已经忍不住几巴掌狠狠抽在了迟天秀的脑门上,打得他呜哇乱叫、满地乱跑。

    迟天秀一边揉着脑袋躲在一张竹椅后与师尊隔椅相对,一边不明所以翻着眼睛呆望这个从来就只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师尊,不明白他为何今日却对自己下了死手。

    “师尊!你干嘛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你浅薄无知像个井底之蛙,不见己短,还敢辱没大贤,难道这还不该打吗?我,我打死你!”

    说着竟连鞋都脱了下来,用力扔过了对面。

    屋里吵嚷的像锅粥一样,早就惊动了外面的人,好在学生们都已散去,此刻就只留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老师正在收拾学堂。

    他听到屋里动静,急忙跑了进来查看所以。只见窦太师正忙着要脱另一只鞋,而对面站着的迟天秀躲躲闪闪绕着椅子不敢靠近。

    年轻男子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窦太师,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师、师父,您、您这是——迟天秀,你怎么敢惹师尊生气?”

    说着已经跑过近前,双手紧紧搀住了气得浑身发抖的窦太师。

    窦太师张口喘着粗气,一只手还在兀自指着迟天秀,嘴里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文清!你、你快给我将这个畜生打出去!畜……畜生啊!你是什么样的人,竟敢如此辱没大贤?简直、简直是要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被叫做文清的男子沉着脸向躲在对面的迟天秀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迟天秀见师尊依然气得脸红脖子粗,情知今天是没办法讲理了,只好捂着被打伤的脸,窝了一肚子气,讪讪逃走了。

    见迟天秀已经跑远,蒋文清这才急忙扶老师到一旁椅子上坐了,用力给他捋着前胸和后背,帮他理顺气息。

    他本是前朝状元及第,年少得志的人物,怎奈生不逢时,还未来得及放缺当官,就赶上了国朝覆灭。

    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虽一天未做大梁的官员,但内心根深蒂固的忠君之道却让他无法再选择背叛,因此才来到这座荒岛上。

    而窦太师恰又是他那科的主考官,所以二人便以师生相待,一起经营着这座小小学堂,专以授课教书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