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心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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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真相

    近段时间,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平时做事光明磊落、举止得体大方的齐妈妈,她的行为变得诡秘起来。这微妙的变化同时引起了小念本的注意,有一天,当我们爷俩坐下来聊天时,他突然很担心地问我:“爸爸,您有没有发现奶奶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她好像是有很多心事似的。这是不是我看错了呢?如果没错,您说我们该怎样帮助她呀?”

    看见孩子渐渐变得懂事,我由衷地感到欣慰,我安抚着内心不安的念本说:“孩子,如今爸爸能看到你学会了心疼和关爱你最亲密的人,这足以证明你长大了,这是爸爸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你必须明白,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是必须由大人亲自处理的,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把事情处理好的能力。你还是个小孩,还不懂得如何妥善地把事情处理好!你的心意,奶奶已经领会了,但奶奶的事情还是由爸爸为她处理比较合适,而她的心事由爸爸替她解开,你用不着过分地担心。”

    听了我承诺下来的这番话,念本十分满意。

    第二天早上,时间大概到了九点后,我给平时和我们一家关系密切的芬姨打了个电话。芬姨是齐妈妈来到鼎山市开展新生活时认识的好朋友,在我还没能独立生活的那段岁月里,善良的芬姨没有少接济我们母子俩。而且她又是一名医生,她对齐妈妈的健康情况肯定是了如指掌的,问她肯定能问出个结果来。

    可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并没能从芬姨的口中问出自己想要了解的答案,尽管如此,芬姨还是给我派来一颗“定心丸”,她一边安慰着我一边分析说:“欢畅,你尽管放心好了。假如齐姑娘身体有异样,她必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对于我,她从来不曾隐瞒。现在她没有向我坦白,这足以证明她的身体没有出现问题,但作为儿子的你一定要留意她的情绪变化,并及时向我反映!”

    过了一会儿,我把电话挂断以后,尽管我内心的负担被放下不少,但困扰在我内心的疑惑却始终未曾消减。借着中午午休的契机,我特意地约好了齐妈妈,打着“想吃她最拿手的糖醋鱼”的幌子回家吃饭,她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下班了,我与孩子回到齐妈妈家里,我拿出以前配好的备用钥匙把门开了,并走进屋子里。

    “奶奶,我们来了,您在哪?”念本在大厅四处张望。

    “乖孙子!奶奶在厨房,正在为你们做你们喜欢吃的菜呢!”

    “哇塞!我又有口福了,谢谢奶奶!”

    念本说这话时好像一个小大人,只见他熟悉地走进厨房,并好像一个学徒一样,十分认真地观看着他奶奶制作的拿手好菜。

    “等到我小念本长大了,奶奶一定要把这道菜传授给你,然后你再煮给奶奶吃,你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你好像你爸爸一样孝顺!只可惜到了那时候奶奶已经没有牙齿,不能吃有骨头的食物了。”

    “奶奶又没有说谎,牙齿怎么会掉呢?”

    “哈哈,念本说得也对哦。”

    齐妈妈被逗得开怀大笑,她不再作任何的解释。

    “你爸爸在弄什么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见他过来帮忙?”

    我离远听到了厨房里传来齐妈妈的一声温柔的抱怨。

    “来了,刚刚我在换拖鞋呢!”我进了厨房,洗过手,准备接过齐妈妈的班。

    “念本,你先到大厅玩。”

    我点开了电视,转到卡通频道,尽管我向来不太主张小孩子常看电视,但在此刻,为了能把孩子的注意力引开,我还是一反常态地打开电视机。

    齐妈妈对我埋怨:“每次你都说想学会如何制作这道菜,但你却每次都这么晚到来!”

    “下回我不会这样子的了。”

    我像一个孩子一样吐了吐舌,顽皮又不失真诚。

    “今晚就只有你们父子俩来吗?”齐妈妈问道。

    “思恩没有来呢!”

    “我所指的人不是我的乖孙女,而是指你的朋友。”

    我明白齐妈妈她指的是谁?她所指的人是梦瑶!但我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回应齐妈妈说:“他们都没有空呢!”

    “哦。”齐妈妈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糖醋鱼在齐妈妈的巧手之下渐渐成型,经过了油锅的洗礼后添上了金黄色的新衣,鱼被捞起来,被放在椭圆的瓷盘上,添上姜、蒜以及被调至浓稠的酸梅酱,齐妈妈用茶匙在锅中捞上一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把酱汁均匀地撒在鱼上,一碟糖醋鱼便完美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你把鱼端上饭桌吧!”齐妈妈一边脱下围裙,一边吩咐着我说。

    “好的。”

    我把糖醋鱼安放在饭桌中心,再先后地掀开事先煮熟的青菜和猪肉丸,一桌子的家庭风味小菜便被制作成了。

    “开饭咯!”

    我刚喊出吃饭的提示音,念本便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他主动地搬来一张小圆凳,把自己的位置垫高,然后安安分分地坐下,等着大人分派食物。齐妈妈看见了孩子的连串动作,她笑了笑说:“我家念本开始懂事了,学会了一些就餐礼仪。”

    “才不是呢!多半是他饿肚子了。”我一边搬好座椅一边说。

    “那念本你就得好好地品尝奶奶的这味拿手菜了。”

    齐妈妈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了信心。

    我们一边用餐一边聊近况,我尝试着从齐妈妈的口中套出一些她心事重重的端倪,可是我实在找不出她心理产生变化的原因。我便尝试着探口风地问:“妈,最近您有没有找过芬姨聊天呢?她老人家近况好吗?”

    “有啊,可是相比起她以前还未曾抱孙子的时候,如今的我们见面的时间就短暂多了。现在我们都是用语音聊天比较常见。”

    “当时我听芬姨说,她刚出生的外孙是个女孩。我已经在电话里向她说了许多祝贺的话语,她听了我的祝福以后也是倍感高兴的。”

    齐妈妈引导着我说:“是的!人活在世上的时间是很短暂的,大家高兴就好!朋友之间你哄哄我,我又哄哄你,这样的友情才能长久。”

    “只可惜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打听到一些不太愉快的消息,我听到以后,内心感到很不舒服!”我渐渐地步入正题。

    “什么事情?怎么我没有听她说过的?”

    齐妈妈为这位与自己深交多年的姐妹的近况紧张起来。

    “您尽管放心,芬姨她没有事,但她听出了您心事满怀。”

    我故意地抛砖引玉、无中生有。

    “傻瓜!妈妈怎会有心事呢?就算有,又怎能瞒得过你的双眼?”

    “现在就连您的孙子都能看得出问题来了!您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我把语气缓下来,耐心地引导着齐妈妈,希望能把这件事的始末因果完完整整地问出来。

    “我……我把这事说出来以后,怕会惹你生气了。”

    “您别怕!把事情说出来以后,我们母子俩一同应对!这20多年来,我们母子俩都是这样子相依为命地一同走过来的。哪怕今天让我们从头再来,我也不会有一丝恐惧!只要您健康,我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我坚定了信念,准备着应对命运给我们的考验。

    “其实妈妈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你大可放心好了!最近这段时间,令我寝食难安的是骆家的人在设法寻找我们母子俩的下落。”

    “什么?骆中磊和他家里的那帮烂人到底想把我们逼成怎样才会死心?”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心中的那团怒气在我的胸腔一涌而上,使我无法继续进食。

    在这一刻,齐妈妈无语了。

    “妈,您再和那些烂人联系干啥呢?

    您的天性善良是好,可是您把自己的善良放错位置了。难道您忘记了当年的那些所谓亲人是怎样子对待我们俩的吗?

    那两个还得让我专称他们为爷爷奶奶的老不死是如何纵容他们的宝贝儿子的?

    那两个老家伙只顾着他们自己的享乐,对于他们的儿子嗜赌成性的坏习惯置之不理。

    他们还对您说他们不想听、不想理!并且还反问您在世间上哪有男人是不赌博的?他们的那些歪理我言犹在耳。

    后来他们的儿子终于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当债主临门了,那些债主吓唬我们说若是再不还钱,就得杀了我们,烧了我们的房子。那些恐怖的场面难道您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吗?那时候我们母子俩有困难,那两个老家伙去哪里了?

    没错,我们的民俗推崇敬老扶幼,但试问有哪一个人能有如此海量,包容那些整天把我们欺负到头上的人渣?不是所有老人都值得尊敬的,那些坏得无边的老不死只不过是人渣变老而已!”

    有些仇恨的种子是由别人不经意地种下,却在自己的内心生根发芽的。

    “那年前小叔以及他老婆先是冤枉我说是我说了她病重的舅妈的闲话,他们对我们母子俩本来就已经积怨很久了,就只差一个把我们母子赶出骆家的借口而已;

    风波被平息以后,两个老家伙病了,您的前小姑她自己不照顾她父母,还埋怨作为儿媳妇的您不照顾她的宝贝父母,须知道,您年轻的时候您照顾了那对老人渣足足一年,端屎端尿全都是您一个人办了,试问哪个儿媳妇能办到这一点?

    您还记得大家闹翻的那年春节吗?你的前小姑、前小叔子是怎样联手对待我们俩的!您不是吕布,却遭受着吕布般的待遇!‘骆家三杰’对我们轮番轰炸,老家伙助纣为虐,他们欺负我们的眼神比虎狼还狠!要不是姑父拦着劝和,当年已经发生血案了!那些事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也永远无法被忘掉!

    您的前夫呢?在旁边助纣为虐,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吗?一个男人需要做到的、最基本的保护妻子的责任的办不到,他做什么男人?

    从那年春节大家闹翻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和他们注定成不了一家人,而且他们将会是我齐欢畅心中的一生之敌!!

    他们的家不是‘家’,而是枷锁的‘枷’!您不应该再理会那些‘枷人’!”

    齐妈妈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她永远无法预料到她心目中那成熟大气的儿子此刻情绪的失控,她也同样地放下筷子,准备着对我进行耐心的劝说。

    “我没有想到你会把心中的怨气积累得这么久。儿子,是齐妈妈负了你!”

    听到了齐妈妈的自责,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过分。平时在外人眼中成熟稳重的齐欢畅到底怎么了?

    “妈,那些与您无关的事不要都包揽身上,原因不是出于自身的过错不要独自承担!”

    我在努力把自己那临近崩溃边缘的情绪控制好,同时在努力地劝喻着此刻迷茫的齐妈妈。

    看见齐妈妈瘦弱的身躯,我顿时觉得如今的她已经老了,她再也不是那年轻时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齐晓雯了,她面对着来自于自己儿子的咆哮,她是变得如此的无力。

    “对不起,妈妈,是我过分了!”

    我诚挚地向齐妈妈作出道歉,我充分地明白到,这一刻的我们俩需要的是团结一心!

    我不忘询问那些昔日的“家人”想问出我们下落的初衷:“我希望您能把这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您儿子长大了,我只想同时我也有能力更好地保护您!”

    “其实当年是我主动向你爸提出离婚的,但妈妈并没有爱上别的男人,只是我觉得债主临门、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我们实在是无法过了!我更不想影响你日后的生活。那时我离婚以后,身上还背负着几万元来自于你爸的外债,你外公更是拿出他的棺材本帮我还清债务,剩下的钱他帮我们置了一间旧房子,那房子也成为了我们后来的新家。

    后来你的伯父也曾经找过我们,他对你外公说余下的债务骆家人会帮助我们还清,他说你爸已经痛改前非了,希望我们能给予你爸一个悔过的机会。但你外公就是害怕你爸会重蹈覆辙,所以他老人家一直把我们俩的新家的信息瞒得死死的,他老人家并不想我们俩和骆家的人再有半点联系,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们俩。”

    我问道:“妈,如果没有外公的阻挠,你会不会听从骆家人的劝告,回到那个家身边?”

    齐妈妈反问我:“你说呢?那时候的你也是有一定的独立思考能力的,你会替我作出怎样的选择?”

    “我想您不会再回到那个破家了!亲戚关系是一种以血缘为纽带,看似亲密,但最不堪一击的关系。任何一种关系,它的牢固都必须得建立在双方相互尊重的前提下。在姓骆的那个家里,我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我们母子俩应该被尊重的感觉。而对于那两个只懂得奴役儿媳妇的老人渣,我相信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好儿媳妇或者是一个好女婿。”

    齐妈妈问我:“儿子,我从你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你内心对他们还存有一丝记恨,是吗?”

    “难道这样做不应该吗?此恨应该比天高比海深才对!难道您一点都不恨他们吗?”

    齐妈妈内心平静如水,她说:

    “在妈妈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恨过他们,但自从我有了信仰以后,过去存在于我心中的那些恨意渐渐被淡忘所取代。

    不是说妈妈品格高尚,其实你妈妈也不过是个平常人,我也是一个需要被爱护与守护的平凡女子,然而真正能令我避过一个又一个险滩的始终是我心中那颗平静而祥和的心。

    我年轻时,我爱静静地看着一柱清香被慢慢地燃烧,并回忆着以往的点点滴滴,最后我明白到一个道理:烧香拜佛的真正目的在于能令自己的心神安静下来,通过不断地反思而达到自渡的效果,而不是求神灵渡己!这是一个关于自己内心的修炼过程。

    通过心的沉淀,你能学会遇事只要处之泰然,一切的困难都能被顺利渡过。我能做到这一点了,我希望我的儿子也能像我一样做到!”

    听了齐妈妈的劝说,我终于开始懂得了当年她选择离开骆家的原因。其实,选择主动离开不是“低头认错”,反而它是拒绝对方进一步伤害自己的最有效的处理办法。在婚姻中真的不需要分对错,因为它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因为它对于一个只懂愚孝、只会索取、毫不理解和珍惜配偶对他的付出的人来说,再多的付出也满足不了他那贪得无厌的心!我那颗狂躁的心也慢慢地安静下来。连最有资格怨恨骆家人的齐妈妈都不再执着于往事,我又何必再纠缠于与那家人的恩怨情仇呢?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淡忘!当一个女人明白到“千世修得共枕眠”这话也只是人们劝和不劝离的场面话,明白到一个人的苦心经营维系不了心早已支离破碎的家时,放手会是避免被二次伤害的最理想且最合理的选择!齐妈妈对这事参透了,而我也应该要好好地领悟这些道理。

    我把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放在齐妈妈的肩上,说:“妈,您放心。我会努力地领悟刚才您说过的那些话的,哪怕要我花一辈子的光阴,我都要把它弄懂!”

    齐妈妈会意地点了点头,我们母子俩的关系再次和好如初。

    到了夜晚,明月早已在夜空中高高挂起。临睡前,我借着床头灯的微弱灯光,我在反思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平静过后的心使我再添新的感悟:在宽恕面前,恩怨变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况且,怨恨只是一种过去式情绪,人又何必为了过去的人和逝去的事徒添烦恼、作茧自缚呢?今晚,我那思想的成熟度仿佛因这次小风波而提升了一个档次,我也在重新审视着自己对人对事的爱恨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