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周老天每天都来桩林里，在地上跳转，然后到木桩上行走。张先生怕他会偷懒，还专门让张庆在一旁盯着他。

    上午的时候，他还是去张晏那里，听张晏给他讲一些天文、地理还有历史一类的知识。讲了一段时间，张晏就直接拿些书给他，让他回去看，遇到问题了再来坎苑问。

    山上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除了前面送来的秋衣，张先生又派人又给周老天送来了过冬的衣服，还送来一个炭盆。周老天就每天烧一盆炭火，到楼上空廊里看书。张小玲时不时也会跑到空廊上，或是和他一起看书，或者是找他聊一下天，有时周老天遇到问题了，她也能给周老天指教一二。

    张庆上次带来的酒，他们那天没有喝完，张小玲说那是好酒，留着以后再喝。眼下她看天气寒冷了，就把酒拿出来，给在空廊里看书的周老天驱驱寒。

    周老天看书看得入迷，偶尔才端起酒碗喝一口。张小玲就坐在一旁的秋千上，边喝酒边想事情。

    突然，周老天只觉得张小玲的身影一晃，像是从秋千上甩出了楼外。他赶忙扔下书，扒到栏杆上看。

    只见张小玲正好好的站在院子里，她双手向上摊起，双目直直望向天空。

    周老天也抬头往天空望去。

    鹅毛般的雪花，在整片天幕飞扬，随着风左右摇曳着，最后轻盈地飘到地面。

    “下雪啦！”张小玲在院子里欢快地大叫，然后朝楼上的周老天招招手：“师弟，快下来！”

    在周老天的印象里，下雪带给他的，从来都是饥饿与寒冷，他也一直觉得，雪是一种很残忍的东西。

    然而此刻，他心里莫名地觉得，雪很美！望着一片片飘下来的雪花，他伸出手去接，看着雪花落在手心，融化。

    张小玲告诉周老天，八卦山的雪只要一下，两三个月都不会融化，只有等到来年的正月过了，雪才会慢慢融化。

    一夜之后，八卦山上已经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地上墙头都像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外面的雪还在下，周老天吃过早饭，还是回到楼上看书。

    中午的时候，张先生来找他，和他说，下雪后，木桩上已经不适合行走，让他先在院子里练一下跳转，等过几天，再教他别的练法。

    下午，周老天就在院子里练习跳转，练了一会儿，他又到空廊里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又下楼继续练跳转。

    两天下来，他将张晏拿给他的书都看完了，就去坎苑找张晏，想再拿些书。

    张晏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直接把书拿给他，而是把他叫到一边的火炉旁，又拿出一壶酒，与他边喝酒边聊天。

    聊了半晌，张晏唏嘘一声，道：“你的天分确实很高，你在本院的修习已经结束了，明天你就去下一个院修习吧，当然了，如果你后面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你也是可以来找我的。”

    “结束了？”周老天一脸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老师，我感觉有好多地方我都还没学明白，前面学的很多东西我都忘记了。”

    张晏微微一笑，道：“没学明白的地方，你回去多想想，想通了之后自然就会明白的，至于那些忘记了的嘛。”

    张晏思忖片刻，走到案桌旁的柜子边，从里面拿出一盒书，递给周老天，道：“这是我自己收集整理的一些东西，你拿回去看一下，觉得有意思的，你就把它抄下来，然后你再仿照我书里整理的，把你以前看的那些都整理成稿，隔一段时间，你把你整理的那些拿来给我看一下就行了，书上写的始终是书上写的，你就算天分再高，也做不到只看一遍，就能完完全全地记住，你要学会把书里的东西，变成你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明天，张先生会安排你去别的院修习的。”

    周老天拿着书，向张晏深鞠一躬，就回去了。

    从坎院张晏那里修习完毕，对于周老天来说，本来应该算是件好事，可他半点也没有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有些失落。这次修习就像是做梦一样，开始得匆忙，结束得突然，有太多的东西，他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再一个，他觉得张晏先生人很好，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对他也耐心，他很希望，能跟着张晏一直学下去。

    捧着书在空廊上坐了半天，周老天总共也没看进去几个字，他将书放下，去楼下做起了跳转。现在他跳起来基本上都能转一到两圈，而且要跳好一会儿，才会觉得头晕。跳完后他又回到空廊，一拿起书，他还是觉得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就干脆坐在那里发呆。

    张小玲来找了一下他，说张先生让他明天去艮院，和张铎先生去修习。

    晚上他早早的就上了床，躺在床上，他不断想起张晏和他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他一下爬起来，走到书房，按张晏说的那样，边看书边抄录。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周老天换上灰色的厚棉衣，准备去艮院，刚走到院门口，张小玲追了过来，问道：“师弟，你这是要去艮院？”

    周老天道：“是啊，师姐。”

    “你认得路吗？”张小玲问。

    “认得。”张晏已经给周老天讲过八院，周老天平时去坎院时，也会留心一下其他院。

    “那，你认识他们的掌院张铎吗？”张小玲又问。

    “不认识，我到艮院问一下就知道了。”周老天道。

    “哦。”张小玲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师姐，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周老天就出了院门。没走得几步，张小玲又追上来，道：“师弟，我想了一下，我还是给你带个路吧。”

    “还是不麻烦师姐了吧，我找得到。”周老天道。

    “不麻烦，不麻烦。”

    张小玲说是要给周老天带路，一路上却还是走在周老天后头。

    艮院在整片建筑的东北角，进院后，周老天准备找个人问一下，他们的掌院在哪里。

    “师弟，走这边。”张小玲在远处喊道。

    周老天这才想起，张小玲也是跟着来了的，于是他赶紧跑过去，跟在张小玲身后。张小玲走到院子里靠边上的一幢房子前，大喊道：“张掌院，周师弟找你来了。”

    喊完她没听到任何动静，又喊道：“张铎师叔？张铎！”

    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张小玲将耳朵附在房子的门窗上，顺着走廊一间一间的听着走，然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来，用手使劲拍着房门，喊道：“张铎，师叔，快开门啊。”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穿灰色衣服的年轻男子，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张小玲，又看了一眼周老天，道：“小玲妹妹，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