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呐也想吃鸡…”

    炕头，这家的一个小丫头拉着她娘小声地说着，有些期待，也有些惧怕。

    “去去去，女丫死一边去！”女人缝着鞋子，眼睛都没抬，声音尖锐刺耳。

    “可是…那个…”她想到了今天那个穿着干净，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女童，大吃的样子，心里总不是滋味。

    “你还想跟人家比！怪是老娘生的你，没让你投到富贵人家。赔钱丫头贱命一条，还想跟仙童比。”她娘带着十分不屑的语气说着。

    “…可…”她似乎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她们都是一样大，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怎么就别人可以随便吃鸡吃蛋她就只能吃野菜根。

    “行了！赶紧学学做东西，供着弟弟，他要是读书出息了，能做个账房，女丫们才有好日子过。四丫儿，听见没？”女人的语气稍微软了些，可四丫却没有听进去，她沉浸在她无法被公平对待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女不如男，这几乎是定了的，她从未有过异议，甚至没想过为什么。可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女丫，吃穿好太多。地主老爷加的闺女也可以，但他们规矩严，女丫不能上桌吃，可是她又可以。

    她觉得世界上就不该存在这样的人，她应该消失。

    琼华正往回走着，忽然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意波动，就在前面。

    她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一个飞剑甩出去，泛起一道银色的冷光。

    “啊-------”一声惨叫传来，充满着怨念。

    她觉得有些不对，这个杀意的主人，似乎太弱了些，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她心中涌出了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强忍住那种不安，她走上前去，顿时愣住了。

    一个满身脏兮兮的小女童，肚子上插了一把银色宝剑，鲜血汩汩直流，面色铁青，眼睛瞪得很圆，眼白十分骇人，像一个死不瞑目的女鬼。

    琼华感觉腿一软，倒在地上。

    “我杀了一个人……普通人…”她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果然，还是不能够避开么？我说了这么多……哎，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的这一劫竟是如此情形…”明玄十分无奈。

    此时，堂屋里，四丫正躺着，面上盖着那一层白布。

    一屋子的人都望着她，具是万分悲痛，却是不敢哭出声。

    琼华已经接受了自己误杀的事实，她不知该如何弥补。

    杀人偿命么？这条法则别说是在修仙界，哪怕是对普通的贵族，也没有什么的约束力。

    “老大媳妇，你说说这四丫的事……”老爷子不知怎么办，孙女不能白死，可他们哪有本事对付得了法元仙师，得罪了，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他不知怎么办，索性先踢了皮球。

    说实话，他挑选的李家长媳那是没的说，绝对是个识大体的，大约是会要些补偿的，但也不会过分。

    琼华看向这个已经眼睛哭肿的妇人，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仙师…仙童，小女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对仙童起了杀意…她…她不是故意的，望仙师…仙师…海涵。”

    她说着，几乎是泣不成声。

    实在忍不住，她跑了出去，还边跑边喊：“是娘害死了你，是娘害死了你……是娘-----”

    她几乎已经是崩溃了。

    之前那个女童解释，是感受到了杀意，杀意，哪里来的，怕就是她之前和四丫说得那些话啊……

    她看着眼前的山林，可能不远处就是四丫死的地方，她失声痛哭。

    “啊……啊啊…啊…”她向来不是个刻薄的母亲，虽也是对儿子有偏爱，但也没有太过分。

    只这一次，她说得过了火，因为她知道，四丫和那个女童之间，是天壤之别，几辈子都无法弥补的差距。

    四丫若是陷入了妄想，魔怔了，恐怕就再难踏踏实实当她的村姑了。

    因为四丫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常想，若是生的富贵，四丫大概也是个人物了。

    却不承想，到头来成了这样。

    琼华和明玄赔了不少银子，够他们过个半辈子的了。

    琼华本是想再赔个符器，却是被明玄一口否决。

    琼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了，就留了几个平安福。

    “明琼华，你为什么会误杀了她？”明玄严厉地看着她。

    此时是在路上，马上就是京城了，一路沉默，却到了这里明玄开口了。

    琼华也无比严肃地说：“四丫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女娃，哪怕是再恨我，也不可能有那样能够溢出的杀意，还偏偏让我那么明显地感觉到。”

    “你知道我不是想听这些。”明玄的语气越发地重了。

    “修仙者有更大的能力，这也意味着有更大的责任。”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又不受世俗约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当然不是。还有天道！还有你的良知！”

    “除了修炼，我们还要维护着一方百姓的平安，否则那些金丹元婴的前辈们为什么还要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为朝廷效力？”

    “我们的能力越大，就越不能滥用，否则，很容易万劫不复，走上魔道。”

    “心魔，就是自我，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一切服务于内心的魔。”

    “当良知到了一定境界，一切忠于内心的行为都是维护道义的，就能够说是清除了魔。”

    “今日你是愧疚的，可很快你就会发现，你都没有必要如此，因为很少有人能够让你为此负责，你可以随意为自己的没有控制好力量而做出任何解释。”

    “等你习惯了，一切的错误都犯得心安理得了，你就离成魔不远了。”

    “你给我的第一个解释就是有阴谋，就算有，你若是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也不会上当。”

    明玄不停地说着，说得竟有些渴了。

    琼华默默不知从哪里拿出茶杯茶叶给他泡茶。

    她从来是很讨厌被唠叨的，可现在她没有嫌烦的资格。

    做错事有时可能都不算什么，可一旦造成严重的后果，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是否真的有什么阴谋，她终究，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