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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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第三块令牌

    林奉常看见那块令牌时,面色微凝,但只是犹豫片刻便令人备马前去盛英郡主府。

    如今盛英郡主正在风口浪尖之上,昨日抢婚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简直荒唐,太子殿下堂堂储君做出如此荒谬之事,不知道要受多少口诛笔伐。

    此刻去盛英郡主府,只怕有心人会以为太子殿下拉拢他。

    太子原先是过于仁慈,现如今,却是过于荒唐,终究是不妥。

    但他,必须要去见一面。

    马车到了郡主府,林奉常整衣入内,郡主府的下人都很是恭敬,一路躬身行礼,礼数周到。

    而林奉常被带到前厅,见到顾怜幽时,却是不拜:“顾郡主寻下官何事?”

    顾怜幽淡淡道:“林奉常身居奉常之位,掌管天下礼乐,却不知礼数?”

    林奉常却冷哼一声:“顾郡主违背礼教,当日改嫁,违背父母尊长,天下皆知,又以何等身份让下官跪拜?是太子妃,郡主,亦或是明日的阶下囚?”

    顾怜幽把茶杯重重放下,却面色平静:“林奉常刚毅,本郡主佩服。”

    她漫不经心道:“可若是刚毅忠坚,又为何与长公主勾结,欲谋大位?”

    顾怜幽命人拿着令牌来,想必早知晓他与长公主的关系,林奉常亦开门见山,没了隐瞒的虚伪之举。

    林奉常背脊挺拔,丝毫未弯:“长公主并无谋夺大位之心,长公主殿下乃一介女子,如何登位?长公主一心为国,因陛下重文轻武,太子仁慈,优柔寡断,长公主才不得已出手匡扶社稷。”

    顾怜幽淡淡道:“奉常的意思是,你并非与长公主勾结,而是为国为民,才与长公主同党行事?”

    林奉常看着她。

    顾怜幽却眸色冷冽,轻轻一笑:“林奉常不觉得荒唐?”

    林奉常面色冷肃:“本官丝毫不以为荒唐,只要能匡扶社稷,就算用些不同寻常的手段,也是人之常情,反而是盛英郡主孤陋寡闻,未临官场,乃不知忠奸从来没有绝对。”

    顾怜幽站起身来,声音悠悠:“是,忠奸没有绝对,忠臣刚烈有可能逼死君王,不知变通,死守规则,反而会把事情办砸,奸臣奸佞却可以在最有限的条件里,给皇帝最好的答案,哪怕过程并不那么光明磊落。”

    顾怜幽却忽然笑了:“只是世间之人,其行忠奸轻易辨认,其心忠奸却难以看清,大人是真心匡扶社稷,还是只欲谋权反叛,我还真看不清楚,所以有一个故事,想问问大人要如何处置。”

    林奉常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略方却正气凛然的面容肃穆:“只希望听完此典故,盛英郡主尊上礼教,自请下堂。”

    顾怜幽没有答应,却懒洋洋地笑着开口了:“一个皇后,便假如是我,当西晁来犯,西晁将领来信说,只要把我交出去和亲,便退兵五百里,与此同时,陛下将我交给你,要求你护送我离开上京。”

    林奉常的手微微握紧。

    顾怜幽轻飘飘扇着圆扇,渡步过林奉常身边:“此刻,长公主因为私仇,要求你将我矫诏绑去城门,令西晁将领射杀,可是,长公主却和敌方勾结,沆瀣一气,此番是里应外合,那西晁将领说要我和亲,也是长公主的意思,长公主还命敌方将领杀了我。”

    顾怜幽停住了脚步,眸光流转,漫不经心看向林奉常:“您当如何?”

    长公主勾结敌方,明显是让皇后白白送死,动荡人心。

    可不送皇后去城门,就要失去长公主的信任。

    但若是送了,就是故意在危急存亡之际,将大周的脸面放在敌方的脚下践踏。

    大周之后和亲,何等羞辱!

    再者,一国之后都被如此羞辱,生死都没有保证,那些千千万万子民和文武百官定然人人自危,动摇人心。

    再说皇后送死,皇帝又如何在危急之时仍旧保持冷静清醒,处理国政?

    皇后在此时送死,无疑只有弊没有利。

    如此不顾全大局,敢说自己是忠臣吗?

    林奉常却看着顾怜幽,面色冷肃,毫不犹豫道:“本官一定会送,而且是马不停蹄地送过去。”

    顾怜幽握着圆扇的手陡然攥紧,眸中寒锋毕露,竟有杀意腾腾:“如此,大人还敢说自己一心为国为民!”

    “本官自然是为国为民!”林奉常却紧紧盯着她:“长公主绝不会勾结敌国,但你,却是西晁曾经想娶之人,你拒绝过,令西晁失了颜面,西晁要羞辱你,完全是合理之事,如果大周真的到了如此危急存亡之际,那保住陛下的命将是无比重要,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比。”

    顾怜幽冷声道:“可西晁不会退兵!”

    林奉常掷地有声道:“将你送去,就算西晁完全没有真的退兵的意思,亦能拖延西晁进京的时间,给陛下争取逃离上京的机会,只要陛下活着,用什么方法有什么紧要,就算是被万民唾骂,就算是被骂懦弱,遗臭万年,只要陛下的命保住了,大周有主持大局之人,就有可能东山再起!”

    顾怜幽看着他如此冰冷又轻蔑倨傲的眼神,冷声道:“林奉常难道敢说就没有一点个人之见,是因为看不起本郡主,所以觉得本郡主的生死根本就是草芥之生死,所以毫不犹豫就让我去送死?”

    林奉常背脊始终挺直,毫无卑微怯弱,看着顾怜幽的眼神一直冷漠入骨:“没有。”

    顾怜幽的声音微微拔高:“林奉常敢对天发誓说没有!”

    林奉常亦高声冷斥:“没有!”

    他唇齿坚毅,一字一句道:“即使你不是妖后,丝毫没有迷惑圣上,是一代贤后,本官都会毫不犹豫的将你绑去城门,殉国而死,是你的福气,你该感到荣幸!”

    顾怜幽步步紧逼:“林奉常如此慷他人之慨,果然是大圣人!”

    林奉常看着她步步逼近,却没有丝毫躲避慌乱,反而愈发坚定,语气愈发冰冷:“只是因为西晁要的是你而已,假若西晁要的不是你,而是要我,要将我活剮三千刀,我亦立刻快马加鞭到城下,以身殉国,以灰覆面,受他活剮三千刀,绝无一丝一毫怨言!你一介妇人,以身殉国此等幸事,终不愿做,究竟是谁不识大局!”

    顾怜幽拔簪抵在林奉常脖颈之上,双眸通红,目呲欲裂:“我从未有一丝一毫不愿殉国!反而是你,杀后乱纲,助纣为虐,将大周的脸面践踏如泥,用女人避祸,合该遗臭万年!”

    林奉常的脖颈被抵着,划出一道血痕,却丝毫未退,只是怒发冲冠,太阳穴青筋暴起:“只要能保住大周,别说是遗臭万年,就是我被人鞭尸泼墓,有何不能受!为了那些所谓的面子纲常亡了国,才是真正的妇人之仁,如此心性脆弱,不能担事,才该被五马分尸,啖肉抽骨亦难泄我之愤!”

    顾怜幽的簪尖刺进林奉常脖颈:“可长公主通敌叛国,你明知道却助纣为虐,不该死吗?”

    林奉常一口咬死:“长公主绝不可能通敌叛国!”

    顾怜幽一字一句道:“长公主有没有通敌叛国我最清楚,她一心想坐上大位,甚至不惜将大周地形和兵防图全部泄露给西晁,好让西晁进犯,届时昼氏皇帝自乱阵脚,如此才会有我口中假设,西晁一路势如破竹打上上京。她便可以趁乱谋位。”

    林奉常的眉头紧皱:“绝不可能!”

    顾怜幽收回簪尖,可眼神依旧冰冷,讽刺道:“长公主确有意与西晁勾结,连月氏都知道,难不成竟没有告诉大人?”

    林奉常咬牙切齿,依旧肯定道:“不可能!”

    顾怜幽拿出帕子,缓缓擦掉簪尖血迹:“这就是大人所谓的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这就是哪怕手段低劣也要做成大事,这就是大人以为自己用最聪明的办法去匡扶社稷,虽然看似奸佞,实则忠诚。”

    顾怜幽冷声道:“这简直就是愚不可及,明知会中圈套,你依旧去做,你说要以奸佞之法匡扶我大周,可是事事有规矩法度,绝不是一件流于形式的事情,那是保证你们最大程度不被骗,不会被奸人浪费自己一颗忠心的守则,奉常大人自作聪明,却是坏了大计,坏了国之纲法。”

    顾怜幽走向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奉常:“奉常大人,人之聪明多失于浮炫,不要再用你自以为聪明的处事方式去匡扶社稷,如果你不改,迟早有一日,大周会死在你的手里。”

    林奉常的心猛地震荡,喃喃道:“长公主绝不可能通敌,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顾怜幽掷地有声道:“我顾怜幽对天发誓,以性命担保,昼栖如为谋大位,不惜勾结西晁,祸我大周百年基业,此等桩桩件件,没有一句虚言。”

    林奉常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本官要去见长公主殿下!”

    顾怜幽毫不畏惧:“你便去见,去问问,她是不是将女阁三块令牌中的最后一块给了西晁!”

    顾怜幽拿出那两块令牌:“我费尽心机得到这两块令牌,但第三块,我无论如何找不到,分析过栖如的势力,我敢断言,第三块已经被栖如送到了西晁。”

    林奉常看着那两块令牌,他的心不住地发颤。

    顾怜幽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却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奉常大人,您是时候该醒悟了,现在还来得及。若等到西晁用为权渠报仇的借口起兵杀进大周,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林奉常的手心发冷,他从来没有想过长公主会有野心,更不敢想竟然疯狂至此,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匡扶社稷,扶稳皇帝,而是为了自己的欲望,甚至不惜和敌国勾结。

    他反问道:“可西晁若得了那支令牌,权渠进京时为何不用?”

    他像是找到了顾怜幽说法的漏洞,忽然茅塞顿开:“西晁若是真的拿到了令牌,那这次进京觐见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借由令牌将上京弄得混乱不堪,权渠又如何会轻易便死在素云行宫!”

    顾怜幽却缓缓拿起了茶杯,揭起盖子淡淡道:“因为令牌在路上被人截住了。”

    林奉常的话瞬间噎死在了喉咙里。

    顾怜幽语气平静:“西晁山高路远,路上有太多机会可以截胡,而且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奉常大人一样,能因为对自己的聪明才智自信,便对长公主无限相信,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不臣之心。”

    顾怜幽看着他,一字一句咬着字眼轻轻道:“这世间,是有真正的聪明人的。能看破栖如,阻止大事发生。”

    林奉常这一刻,只感觉到天旋地转。

    此前一直信奉的信仰倒塌,塌得如此彻底,像是泰山压顶一般压下来,他几乎窒息。

    顾怜幽终于是明白了,当初林奉常为什么杀她。

    不是因为栖如,不是因为云薄。

    多可笑,他竟真的是为了国家社稷。

    可是他那么愚蠢,就这样轻易陷入了栖如的骗局之中。

    恐怕栖如也清楚,对林奉常不能威逼利诱,只有用他的信仰来吸引,才能牢牢将他锁紧。

    林奉常竟是从头到尾不知道栖如勾结西晁之事。

    何其荒谬。

    顾怜幽的声音轻轻浅浅:“奉常大人,现如今,您还有许多立功的机会,放弃长公主,就当作从来没有过,从此以后,奉常大人就是大周的忠臣,也不必用奸臣的方式去维护大周,您,可以堂堂正正做人。”

    顾怜幽一双柳叶眸清冷倨傲:“不打算试试麽?”

    林奉常却握紧手:“本官…还要亲自查证长公主是否真的有通敌之意,顾郡主所拟喻的故事确实令我茅塞顿开,但是否皆属实,还需验证。”

    顾怜幽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圆扇:“林奉常,你且去,若是得到的答案与我相同,还请大人为江山社稷着想,再不做越线护国之事。”

    她随手将一块令牌扔下来:“这块令牌先借给大人。”

    她借由令牌查过女阁,女阁之人亲手经办送令牌到西晁之事。

    只是查到最后,她发现少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送最后一程的人。

    这就说明,令牌很可能在这一段路出了事,最有可能的是被人劫走。

    但所有送令牌之人皆是绝不提及,生怕栖如降罪。

    只当令牌已经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