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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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疏泉二清

    顾怜幽语气淡漠冰冷,轻蔑道:“我是不是盛英郡主,自有官府告诉你们,来人,将他们绑走。”

    那些人还想反驳,却没想到突然从门外涌进几十个大汉,直接就把他们给钳制起来绑走了。

    “救命啊!”

    “光天化日劫匪劫人啦!”

    顾怜幽却冷声道:“塞住他们的嘴。”

    那些大汉立刻将众人还在吱哇乱叫的嘴堵死。

    而江竹喧整个人懵着,依旧维持着抓紧被子挡住自己的动作,呆呆看着那些人被绑出去。

    顾怜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两世为人,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江竹喧这般模样。

    憔悴惨白,头发凌乱,像个破布娃娃被扔在角落里。

    江竹喧一向最重仪容,顾怜幽从未见她如此落魄过。

    记得的都是她搬弄是非时的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的小人得志,何尝有过这般模样。

    顾怜幽走到她面前,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这段日子你会很难过去,若是有需要,可以来顾府找我。”

    顾怜幽从腰上解下自己的香囊:“以此为凭,门房看了自然会信你身份。”

    江竹喧僵硬着身子没去接。

    顾怜幽放在了床边,转身离开。

    她本意不是来看笑话,是来帮她,就不必用那种施舍的姿态久久停留在此。

    江竹喧气量小却高傲,会受不了。

    平心而论,她和江竹喧没什么交情,上辈子她也不喜欢江竹喧,但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是她和昼玉重生,冥冥之中改变了许多事情的结局。

    江竹喧呆在原处许久,才颤颤巍巍去拿起那香囊。

    而王廷尉入宫搬来司造局的册子,和胡凛清,曲馀清一起查找,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只想着要赶紧把案子查清楚。

    王廷尉看得两眼昏花,一起身站起来就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还是胡凛清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跌倒。

    “大人,您年事渐高,撑不住这样没日没夜的查,不如先回去歇息,让下官和曲左平一同查找。”

    王廷尉很想自己亲自把答案找出来,奈何这样操劳实在是扛不住,只能道:“我先回去歇息,若有任何进展,立刻派廷尉寺的人去我府上报我一声。”

    曲馀清肯定道:“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

    王廷尉拍拍曲馀清的肩膀:“你二人被陛下说是疏泉二清,我也希望你们真能荡清冤案,涤清朝堂,还朝堂一片疏泉静和,我是老了,也清楚自己的能力,陛下如今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才把我按在这个位置上,可我本应告老还乡,确实难以胜任此官,亦是度日如年,恐怕用不了几年,法家之首,便是你二人之中的一位。”

    曲馀清不敢妄言:“学生才疏学浅,还是您能统领大局,眼下虽有些困难,可您毕竟做了十数年九卿,威望能力绝非学生二人可当。”

    胡凛清亦随之:“大人气度才学远过下官二人,下官愧不敢当。”

    王廷尉却叹气道:“你二人御前受点,一个是御史大夫亲自举荐,一个是盛英郡主最看重的门下弟子,顾氏乃大周真正的法家之首,你二人受此重视,切勿妄自菲薄。”

    曲馀清胡凛清二人不敢多言,只是躬身行礼。

    王廷尉老眼混浊,却动容道:“雏凤清于老凤声,你们一定要好好对这个案子,这是你们经手的第一个要案,是留是去,就要看这个案子了。”

    二人恭敬道是。

    王廷尉迈开步子,老态蹒跚地往外走。

    曲馀清和胡凛清对视一眼,王廷尉的话言犹在耳。

    是去是留,就看这个案子了。

    —

    栖如听了齐国公府的惨案都颇是震惊:“一门被灭,就仅仅一夜?”

    这可是齐国公府,又是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大胆动到公爵的头上来?

    可栖如对比着朝中各方势力,却筛不出一个会做这件事的人。

    而且齐国公府素来不与人积怨,哪来的仇家?

    下属看着栖如沉思的样子,连忙道:“不过也是可怜,齐国公府一倒,那齐国公府的小姐被十几个远房亲戚逼着,说要让江小姐过继他们的儿子当弟弟,继承公府爵位,一个个想着趁火打劫,偏偏江小姐如今一个女子,也能无法承爵,难立门楣。”

    栖如倒也不诧异:“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齐国公府倒了,就剩这么一个孤女,有心人自然是想尽办法攀附瓜分。”

    下属继续道:“何止,虽说齐国公府与人不积怨,可是这江小姐却与不少闺阁贵女树了敌,首当其冲的就是侯府朱樾儿小姐,当晚若不是江小姐和朱小姐因为旧事吵了起来,久久未有归府,恐怕江小姐也得交待在昨晚,因而,现如今都没什么人出手帮着江小姐。”

    栖如摇了摇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下属却忽然谄媚起来:“但奴才说这件事,全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个人出手去帮这位江小姐。”

    栖如的心一跳:“是怜幽?”

    下属连忙道:“主子英明,正是小姐。”

    栖如不自觉握紧扇柄。

    下属滔滔不绝:“这种情况下还敢去沾染招惹,不怕江家仇家盯上,想必小姐一定是与江小姐情谊深厚,若千岁也出手去帮江小姐,想必小姐心中一定动容,也就不对您避而不见。”

    栖如一下子坐正了身子。

    下属见栖如有反应,似是认同,便继续道:“昨日小姐帮着江小姐赶走过一次那些亲戚,留给江小姐一个香囊为信物,还把人绑去官府,但到底没有证据也就不了了之,后来那群人又去齐国公府闹,江小姐难以招架,孤立无援,却也没有用那个香囊去求小姐……”

    栖如立刻明白过来:“以怜幽的名义,立刻派三十个武夫守在齐国公府门前,若是那些人再来,便让武夫将人轰出去;再者,派些人帮江竹喧整理门户,下葬收敛,布置令堂,都以怜幽的名义,但若是江竹喧不问,就不要说。”

    下属抱拳道:“是。”

    栖如的心跳无来由地快起来。

    若是这一次,能让怜幽回心转意,那就是花费再多人力物力都值得。

    —

    顾怜幽本想再去看一趟江竹喧,可走到半路,却停住了,江竹喧没有求她,大抵也是不想丢脸,此时去其实并不是好事。

    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发间的朱雀簪子。

    说来她其实和江竹喧一样,都没有亲人在世了。

    当时她没想过昼轻舟为何送她如此华贵的朱雀簪,直到前日才真的明白。

    朱雀,原来不是告诉她,她会像朱雀一样镇守一方。

    原来是她的身世。

    顾怜幽恍然间,已随着人潮走向城西,徒步走回了御史府。

    抬步进入府中,下人皆恭敬行礼问好,她如今正是风光无限,人人都抢着向她示好。

    迎面碰上朱氏,顾怜幽本来没有要与对方起争执的意思,可朱氏看见她发上那支朱雀簪,却忽然叫住了她:“二姑娘。”

    顾怜幽淡淡回头:“大夫人有事?”

    朱氏却紧紧盯着她发间那支簪子:“你这支簪子从何处得来?”

    顾怜幽语气淡漠:“区区一支簪子的来历也要向大夫人交代吗?”

    朱氏却一反常态,着急抓住了她的衣袖:“此事不同,还请二姑娘告诉我。”

    顾怜幽抽出自己的衣角:“夫人如今应该正是忙着诋毁我的时候,你我也并非可以立足说话,讨论穿戴的关系,还请大夫人管好自己,为浓云的婚事做打算,不要只将目光盯在我身上。”

    朱氏却紧追不舍,似乎是急了:“可这支簪子明明就是我长姐之物!”

    朱氏慈弱的面容着急起来,虽然已有老态,但神态却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顾怜幽停了脚步,淡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朱氏和李氏早已满门抄斩流放,大夫人还请慎言,我与乱臣贼子毫无干系。”

    朱氏急切道:“你知道我长姐是李氏妇,你一定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支朱雀簪的,是不是?”

    顾怜幽依旧漠然,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什么东西都会有个来历,得到一支簪子有什么稀奇?倒是大夫人,张口闭口都是朝廷要犯,若是传出去,让众人知晓御史府的主母真正出身,这十几年的深居简出就白忍了。”

    顾浓云正好回来,看见自己娘紧抓着二姐的袖子不放,还以为是又起了争执,连忙上前去劝:“娘,您干嘛呢?”

    顾怜幽浅浅看了顾浓云一眼,顾浓云尴尬道:“二姐,抱歉,可我娘并非有心为之,实在是旧事牵绊,心结难解罢了。”

    朱氏的注意力被移开,诧异又慌乱地看向自己女儿:“我同你二姐寻常说说话罢了,你二姐与我都不同辈,哪有什么旧事牵绊?”

    顾浓云一心想让二人偃旗息鼓,只是和稀泥道:“是我错言,娘,咱们先回院子里好不好,我从书院回来都饿死了,想赶紧吃娘做的荷花果子。”

    顾浓云尽力拉着朱氏走开,让朱氏都没了缝隙去追问顾怜幽。

    被拉着回了院子,朱氏才无奈道:“你一个小孩子,说那么多做什么,今日娘真是有要紧事要问你二姐。”

    顾浓云却支支吾吾道:“娘,其实…我看了您的札记,知道了您的出身,也知道您和父亲当年那个婚约,其实也不过是口头婚约而已,和二姐之前与云公子的没有两样,您也没有理由这么对二姐,二姐她并没有错。”

    朱氏却怔在原地:“你都知道了?”

    顾浓云点了点头,却不敢看朱氏的眼睛。

    朱氏面色沉郁,却抱住了顾浓云:“孩子,娘并非有意瞒你,实在是身份低微,不能言说。”

    顾浓云更咽道:“女儿晓得,可是您能不能不针对二姐的婚事了?您是女儿的亲娘,可是二姐也是女儿的亲人,我夹在其中,不想看到你们起龃龉。”

    朱氏却冷了面色:“我与你爹的婚约,同云薄顾怜幽的不同,虽未有三书六礼,可人人皆知,并非空口说白话,这么多年来,我生你养你,就换来你胳膊肘往外拐?”

    顾浓云于心不忍:“可二姐没有错,就算是烈华郡主抢了您的姻缘,如今郡主也已长眠,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您还是爹的正妻,一切都是您想要的,为何不放过二姐呢?”

    朱氏松开了顾浓云,语重心长道:“浓云,若是当初你爹直接娶我,而没有烈华插足,我不会在朱家抄斩之前都未嫁,我会因为已经是顾朱氏而幸免于难,可娘被流放后,进过教坊司,去过军营,虽然当时清白并未丢失,可尊严已是尽失,娘不求你体谅,只求你可怜娘,算是娘求求你了,好不好?。”

    顾浓云难以接受:“不能不针对二姐吗?娘就一定要搅和这场婚约吗?”

    朱氏面色沉重,叹了一口气,尽是无奈:“女儿,你不是我,你没有见过军营和教坊司那种地方,那些耻辱,娘一辈子都难以忘怀,而这一切都拜顾怜幽的母亲所赐,如果娘轻易原谅,怎么对得起当初受尽折辱的自己?”

    刚开始去的时候,她不听话,教坊司的人就把她剥光了叫人拿鞭子打,打她的有男有女,有武夫有娼妓,什么目光都有,可她是堂堂京兆尹的嫡次女,怎能受这种侮辱?

    后来被送到军营,几乎是洗干净了被送到骠骑将军床上,若非骠骑将军当夜喝醉了,恐怕清白将失,后来送到上大夫手上,上大夫的正妻又对她极尽羞辱,直到回到顾仲恪身边,她才真正重新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可是这十数年来,她依旧不敢出门,不敢参加宴会,不敢轻易露面,直到把自己的脸熬成半老徐娘,把上京的人都熬忘了当年的京兆尹,她才敢偶尔去几次宴会,见一些人。

    这一切,都拜烈华所赐,抢走了她的未婚夫,让她受尽折辱才回到上京。

    让她如何能够原谅?

    她也不是要顾怜幽死,只是要顾怜幽付出一场婚约的代价,她心里才好受些,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往后,她会尽心待顾怜幽,不敢说像是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但一定尽力做一个嫡母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