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他个小龟儿，想喊我直接找厂家拿货。

    都是做服装生意的，哪个不晓得现在找厂家拿货要先垫钱？

    垫钱就算了嘛，我王金花这点儿钱还是有。

    但是他心子把把都是黑的，还要我帮他发货！

    诶，淘宝上的衣服价格我还是晓得，一件衣服卖价六七十，拢共才赚三五十块钱，运费、人工哪样不是钱啊？

    我还赚个火铲！”

    王金花有一句话没说错。

    在场的，都是做服装生意的。

    一件衣服从厂家出来，到消费者手里，中间充斥着各种费用。

    到底能赚多少，他们也门清。

    听到这里，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了。

    “是有点过分哈，事儿全是王姐在做，钱倒是被他赚去了。”

    “何止是有点过分，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嘛。”

    “现在的年轻人啊，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尽不干人事。”

    唯有站在一旁的罗兰，嘴角翘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讥诮王金花的同时，也嘲笑在场所有人。

    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也不清楚。

    但她跟周边的店主们，打了一两年的交道了。

    最清楚她们的为人。

    凡事都留一手。

    姜森的事儿，王金花肯定没说全！

    合伙生意，要么出钱要么出力，总得占一样。

    按王金花的说法，她又是出钱又是出力，还赚不到钱，好像吃了天大的亏。

    但刚刚那个男的，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出吧？

    只看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掏钱买了一件衣服走，买卖不成仁义在，就这为人处世，不像脑子进水的人。

    最关键的是，罗兰曾经也悄悄做过淘宝店。

    而且，她也敢肯定的说，在场的有一半以上，都做过淘宝店。

    这会儿别看批判得热闹，绝对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会儿指不定就把刚刚那个年轻的帅哥，拉到旁边茶楼谈生意去了。

    “你们说是不是嘛，天底下哪来这种怪事。

    说得还好听，他来做什么流量，说的引流还是啥子哦，还说要跟我两个做撒子合伙人，怪头怪脑的，赚不到钱有屁的个用！

    毛都没长齐，还学别个出来做生意。”

    罗兰楞了一下。

    随即眼波流转，悄然观察四周。

    旁边有两位店主，一男一女，表情也有点变化。

    她们三人，虽然卖男装、女装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看来，是想到一起去了。

    唯有王金花，还在疯狂输出。

    但其他响应者已经听完最大的瓜了，反应平平。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哎呀，王姐我那边来人了，先过去了哈！”

    “是有点怪，王金花儿你怕是去大佛寺烧个香哦。”

    “金花儿姐你就当听了个笑话嘛……”

    随即，店主们各自散去。

    留下一地的瓜子壳与听完八卦后的满足。

    做服装生意很枯燥，睁开眼就是数货对账。

    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顾客，也很烦心。

    只有聊点家长里短的离奇八卦，才能慰藉平平无奇的生活。

    ……

    罗兰回到空无一人的店里。

    坐下后，百无聊赖的拿起一本已经卷边儿的杂志。

    心不在焉的翻着。

    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罗兰打扮后，很漂亮。

    漂亮，在当下的社会中，是一种隐形的资源。

    也是一种隐形的桎梏。

    罗兰享受了漂亮所带来的便利，也承受了漂亮所带来的苦果。

    她本身其实底子不差，在初中的时候，也是清纯小美女那一挂。

    有一两个男同学对外宣称喜欢她，但也就那样了。

    都说她长得乖，没人说她漂亮。

    但自从高中跟着邻居家的姐姐，学会打扮以来，漂亮，就是所有人对她的评价。

    然后，福利便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以前暗恋的男同学，会想各种办法来亲近她。

    每天早上都有人给她送早餐，就算是面包牛奶，一周都不带重样的。

    每天放学后，都有骑着自行车或是摩托的男生，主动提出顺路带她回家。

    甚至，连作业都不用写了。

    只用几句软语，同桌就会主动帮她解决。

    罗兰很享受。

    与之相对的，就是她在学校的名声，越传越差。

    有人说，罗兰谈过很多个男朋友，每一个都上过床，仿佛亲历一般，眉飞色舞着述说着她的表现。

    有人说，罗兰在外边儿跟社会上那些混混，搅和得很近，天天都在飞车。

    也有人说，在凌晨三点的发廊里，看到过她。

    男生，开始表现得更急切。

    女生，开始孤立她。

    罗兰迷失了。

    成绩，已经不重要了。

    高中毕业以后，罗兰终于活了过来。

    她从县城，独自来到江城，拿着父母给的一万块钱，在朝天门开启了新的生活。

    变漂亮五年了。

    罗兰没想过靠男人。

    只要她想，就会有很多人，自动靠上来。

    她只想靠自己。

    看到满墙的男装，想到越来越不景气的生意，再畅想除了嫁一个有钱点儿的男人外，几乎没什么盼头的未来。

    罗兰银牙一咬，干脆锁了店门，出发找姜森去了。

    也许是一次转变的机会。

    也许只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但不管怎么说，她想尝试着，跟新生活谈谈。

    ……

    姜森坐在一二楼之间的过道上，用笔分析着刚刚发现的问题。

    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总结问题。

    这是他的工作习惯。

    “第一，我忽略了人的性格差异，就算是临近社会底层，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渴望赚钱的野心与付出行动的勇气。”

    “第二，自从那天以来，我同样忽略了人的认知水平与时代现状。

    我觉得稀松平常的词汇，他们可能听不懂。”

    “关于第一点，通过……”

    哒哒的高跟鞋声响起。

    香风袭来，在鼻端萦绕。

    罗兰站在姜森面前，弯下腰，言笑晏晏。

    “帅哥，听说你在找合伙人？”

    “我也是做服装生意的，王金花懂的，我都懂，她不懂的我也懂。”

    “你觉得我合适吗？”

    姜森抬起头，很自然的合上笔记本，然后看着笑颜如花的罗兰。

    “不合适。”

    迎着罗兰吃惊的俏脸。

    姜森叹了口气。

    “你当我合伙人的话，我老婆会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