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请太子饮茶!
天下多纷争。
哪怕是在这看似繁华、看似兴盛的太玄京中也有暗流涌动。
北阙龙王三太子那神龙角上隐约有光芒闪动,他看着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笑容的李雨师道:“这陆景心性怪异了些,莽撞间敢持剑去那烟雨桥下,斩落许白焰的头颅。
雨师公子应对这等冲动少年也要谨慎些,他看似冷静,实际上胸中自有一股野夫之气,这等人想要掌控起来反而没有那般容易。”
李雨师脸上笑意不变,随意摇头道:“这里是太玄京,许白焰那等人物虽然自有他的不凡,可终究起于微末,即便功成名就,也要被槐帮裹挟,诺大槐帮想要控制他,便不允许许白焰完美,所以才有了善堂这般的破绽。
否则以许白焰的心性,以他善于伪装的本领,也许就要持楚神愁之威脱离槐帮,正因如此,许白焰终究有不足为道。
陆景看似冲动,实际上若是相信他一时冲动而杀人,便是小觑了他。”
北阙龙王三太子仔细听着,他身上那一身黑衣隐隐闪烁奇光,激昂气血在他身上若隐若现。
李雨师道:“我起初也以为是陆景冲动了,后来仔细想想,许白焰之所以能够安然躲过诸多人的目光,其实也是他借势的结果。
一旦有上位者将目光落于他的身上,查一查这位自小生活在玄都的许白焰,查一查他与槐帮的关系,便能查出因果来。
而在这件事情上,陆景有那行文奇峻、直入人心的杀孽檄文,有那‘野夫怒遇不平事,磨损胸中万古刀“这两句诗文在,再加上他刻意写入其中的圣言,自身又有绝顶天赋,又是书楼先生,便足以搅动旋涡,足以安然脱身!
“这种种依仗下…………陆景注定不会被牺牲,注定不会被用来掩盖这些动风波,这才是斩妖孽一事的前因后果。
陆景在这件事中,称不上运筹帷幄,却也值一个洞察时局的评价。”
李雨师认真说着,对于陆景似乎颇为认同。
北阙海龙王三太子却挑眉摇头道:“若真是如此,这陆景天赋鼎盛,少年人又有一双慧眸,岂不是更难掌控?”
“只要陆景用九神莲修复自身元神,他便已然落我掌中。”
李雨师双眸炯炯有神:“我并非那许白焰,我代表的是玄都李家,我兄长乃是坐而观龙,龙不敢起舞”的李观龙!
七皇子将要开府,七皇子身后还有一位“呼风唤雨观星落”的褚家国公,正因如此,陆景一旦入了瓮中,便只能被种种恩惠、种种敬畏裹挟,而且七皇子也自然会善待于他,让他归心。
说到底,他不过只是一位早慧的少年,是一位极有天赋的庶子,即便是天才也还未曾成长起来,又如何能躲过大伏最具权势者的掌心?”
北阙海龙王三太子站起身来。
微风轻拂,这位脸上始终有些阴郁的三太子显得仪表堂堂,俊美无比。“雨师公子既然有这等信心,倒是一件好事。”
三太子眼眸中隐隐泛出丝缕清冷凉薄之色:“只是他与重安王府交好,我北阙海龙宫与重安王府之间尚有血仇未报!
若他入了七皇子魔下,有朝一日却想相助于重安王府,我必杀他。”
李雨师脸上终于露出些肃然来,对三太子道:“你放心,此事我自然会早做打算。”
三太子徐徐领首,背负双手走出化生亭。
李雨师目送三太子离去,随着虚空生涟漪,那面容枯瘦的黑衣老者出现在他身旁。
“大柱国前往雷海,从雷海中得到一柄宝刀,一柄宝剑。”
太玄宫正为这宝刀、宝剑寻找年轻的主人,不久之后的殿前试除了四弟之外,还有褚家养的一位少年客卿最有希望,这几日还要劳烦你和祁老,助四弟养一下他的刀意。”
雨师公子轻声开口。
那黑衣老者躬身应是。
这件事之所以能让雨师公子这般上心,除了那宝刀宝剑本就珍贵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圣君既然拿出这两件宝物作为奖赏,殿前试优胜者,必然能得相应的权柄官将之职。
七皇子一脉与太子一脉早已经彼此较量,拿下宝刀、宝剑尚在其次,拿下殿前试头筹,才真正重要。
恰在此时。
原本脸上风轻云澹的李雨师神色骤然变化,皱起眉头来。“太子…………”
陆景正坐在一处庭院中。
这庭院就在书楼旁边,陆景坐在其中,只觉天上白云悠悠飘荡,苍穹湛蓝如洗,清泉流水、亭台楼阁、百木苍翠,偶尔又传来莺雀的婉转啼鸣。
浑不似冬日。
这庭院正中央,种着一颗棕榈树。
棕榈树高只怕已过两丈,花序粗壮,具细圆齿,此时正威蕤盛开。
陆景朝那棕榈树看去,隐约间可以看到流动在这棕榈树上的澹澹妖气,又有浓郁的元气从中散发开来,覆盖了这庭院。
这一棵棕榈树…………是一只妖物。
也正因这妖物,庭院中绿意盘然,就连吹来的寒风入了庭院中,也变得宛若春风一般柔和。
青丝鸟鸟春满园,春风悄入闲庭院。
陆景有些感慨,这权贵庭院有颇多奇异。
元神修士恐受雷劫,不敢随意改变天时。
可许多妖物天生就有奇异本领,就比如长在院中的这棕榈树,能够令周遭气候温暖宜人,能够令草木生长,万簸自然。
与陆景相对而坐的,是一位寸许短发,体魄魁梧,面容英武俊美的男子。
他随意盘坐在庭院中,陆景看到此人身后有雷浆流动,又隐隐约约可见诸多杀伐,气沸腾。
这些杀伐气勾勒出模湖身影,便如若一尊俯首观音相!
观音俯首,眼中却并无慈悲之色,无生万物之相,反而满是杀生气,激荡湍流,幻化作许多经文诞生、消散。
陆景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看到这等景象,只是感知到元神之后的大明王炎天大圣,正在散发出点点光明。
此人自然是当朝太子禹逐仙。
陆景原本要前往书楼,中途却又被请来至此。
之前在京尹街上,大子亲自骑马前来,解开陆号手上的锋锋,也算是有几分人情在。
所以陆景并未拒绝太子相请,来了此处。
“这处院落原本是我为七先生准备的,只是七先生重伤之后,就越发卷恋书楼,总说自己不知何时身陨,死在书楼才更好些。”
禹逐仙身上那一袭银色长衣上,偶尔有流光闪过,周遭的元气以不断吸附而来,落于其上,隐约间又可见雷霆闪过,玄妙非凡。
陆景仔细听着,心中有些好奇,书楼向来不参与朝事,为何七先生会入东宫,成为太子太师?
“这是苏南道盛产的松阳银猴,得天独厚,品质优越,寻常人喝上一口也能令筋骨展动,血脉流通,陆景先生,你来品上一品。”
禹逐仙说话间,二人侧面,还有一位身穿流彩暗花束腰纱装的女子为二人斟茶。
那女子称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她此时跪坐于地,在紫砂盖中倒上茶水,缓缓放在陆景身前的桌桉上,一举一动隐隐勾勒出皎美体态。
陆景并不去看那女子,反而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此茶陆景摘录典籍时也曾见过描述。
松阳银猴是一种极其名贵的茶叶,茶叶身披白毫,条索粗壮,卷曲如弓,冲泡起来,活灵活现,如一只“小银猴”在杯中跳跃。
陆景拿起紫砂盖仔细尝过一口,入口滚烫,入喉中却转为清凉,沁人心脾,茶叶中又有浓厚的元气透露出来,轻而易举便融入陆景气血熔炉中,
继而升腾出一缕缕气血。
“确实是好茶。”陆景领首,语气中也带着赞赏。
禹涿仙脸带笑意,气魄越发豪壮,他转头看向这庭院中:“我原想将这庭院赠送给先生,只是仔细想来,以二层楼先生的身份、以先生的天赋,若想得些蝇头小利,只需放出风声,自然有许多豪奢者蜂拥而来,得一个金玉满堂,安富尊荣想来并非难事,我又何必这般气短?
陆景并不多言此事,语气中有多出些谢意来:“太子那日在京尹街上解我镣铐,当时无暇,今日既然能与太子坐而对饮,容陆景道一声谢。“
禹涿仙随意一笑:“此事缘由,我也不愿遮掩,先生天赋堪称人间第一流,我有爱才之心,也知这天下大事变化纷纷,需要有人助我。
我那日前往京尹街乃是专程前去,便是为了给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
太子颇为坦诚,即便他修行了霸道绝伦的大雷音寺杀生菩萨法,语气中却无丝毫霸道,反而礼贤下士,与陆景说话时,语气中也多有客气、礼数。
陆景自然明白禹逐仙的意图,他对于太子的印象其实不错,于是他想了想,这才轻声道:“太子不知我深受重伤,元神受损,已然称不上所谓人间第一流。
禹涿仙咧嘴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盖,刹那弹指!
雾时间,这周遭景象陡然大变,却见一道道雷霆轰鸣作响,浑厚的杀伐之气肆意而动!
“先生,我曾遨游雷祸,见过那雷祸中不知有多少异宝;我曾经见过烛星山大圣摩掌龙珠,映照龙势;我也曾见过那游历人间的人参果,据说吃他一块血肉,天下诸般疾病俱都药到病除。”
“先生身受重伤,元神大损,对许多人而言自然是束手无策,可是这里是大伏太玄京,我乃是大伏太子,大伏之势落于我躯,我一声令下便有无数强者闻风而动,为你寻来疗伤之宝虽不敢称易如翻掌,却也有几分把握。“
陆景好奇看了一眼禹逐仙:“太子,陆景虽有些天赋,可如今却仍然弱小,以太子的身份又何须亲自前来见我?实不相瞒,七皇子开府在即,也曾拉拢我,却一直是玄都李家李雨师前来见我。”
禹逐仙气息雷动,哈哈笑道:“七弟并非不愿自己来见你,只是现在他思过之期不曾圆满,轻易出不得宫来,也不可随意接见他人,正因如此,许多事才由李雨师出面。”
“至于你弱小与否…………”禹逐仙一顿,道:“这番争斗只是刚刚开始,有人要夺的乃是太子之势,圣君强盛,争斗只怕还要持续许多年,我若能得先生相助,自可以,等二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时光!”
禹涿仙神色真挚,他再度弹指,周遭雷祸景象俱都消失不见,刹那间无有踪迹。
“而且…………我今日来见先生,并非空手前来。
禹涿仙看向那女子:“朱雀。”
那名为朱雀的貌美女子直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双手递给陆景:“先生请。”
陆景不动声色,接过那信件,缓缓摊开,逐字逐句看去。
十几息时间过去,陆景才将那信件放在桌上。
他面色始终不改,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还不忘喝上一杯松阳银猴。
禹逐仙并不开口。
那名为朱雀的女子声音婉转动听,道:“黑石堂堂主挣扎一生,也想做那槐树上的枝干,正因如此,他才会左右逢源,既为槐帮槐叶,又为玄都李家卖命。
玄都李家一路供养,令他也能成就神火,甚至成为黑石堂堂主,这是玄都李家之势,却也有着黑石堂主的筹谋在其中。
可他并非蠢人,知晓陆景先生声名大噪,展露的天赋也越发鼎盛,正因如此,他也越发明白一旦陆景先生入了七皇子魔下,必要得掌莫大的权柄,而他的存在却是隐患。”
陆景少年
面容上,并无多少意外:“所以,黑石堂主便在离京之前,奉上此信,将这桩消息作为礼物送给太子,以求未来能够保命。”
禹涿仙眼中饶有兴趣:“先生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陆景低头看着桌上的信件,摇头道:“原本我便怀疑李雨师,只是后来查到许白焰和槐帮的联系,这等想法才在我心中搁置了去。
如今有这封信,又想起我和李雨师的几次会面,以及那一株及时的九神莲…………这件事倒也并不值得意外。”
禹逐仙又询问陆景:“先生信我?”
“为何不信?”
陆景轻拂衣袖,并不犹豫:“太子既然要以诚待我,若在此事上弄虚作假,岂不是如那李雨师一般?
或许有朝一日,还要因这些虚假伎俩与我反目,得不偿失。”
禹涿仙听闻陆景话语,眼中更多些赞赏,语气却多了些轻蔑:“褚家公子与这李雨师,都在为七弟奔走。
可李雨师却看低了你,觉得你不过一位庶子少年,能够轻易拿捏于你。
这一着棋若是被七弟知晓了,他只怕还要呵斥李雨师。
陆景听出禹逐仙话语中对自己那一位七弟评价极高,似乎确确实实是将其当作一位相称的对手。
“无论如何,这封信对我而言颇为重要,那夜养鹿街上有人刺杀我,却无丝毫留手。
想来李雨师便是借着许白焰相托,以此作为遮掩,想要废了我的元神,再以奇珍异宝让我归心。
而那几个黑石堂修士可随意动手,若是我死在了养鹿街上,也就死了,他也并不在意。”
陆景眉目如画,眼眸温润似漏流水,并无多少凶戾之色,可他身上却隐隐酝酿出一道剑意,凌厉而又炽热。
倒茶的朱雀身躯一僵,却又皱眉,望向陆景的眼神都多了些诧异。
这区区一位神念化真的修士,竟能够令她遍体生寒?
禹逐仙自然也感觉到陆景身上的剑气:“这道剑气叫什么名字?我曾经见过禹星岛的洛公子,他所修风雨剑气去去平吞万里空,风波过处雨落滔滔,剑气纵横。
陆景先生这剑气,并不如风雨剑气那般连绵不绝,却自有浩大剑意,如同烈日中有虎啸龙吟,换巢鸾凤,竟有些神圣气。
“剑气名扶光,是我偶然所悟,方才是我失态了。”
陆景似乎意识到什么,那冲天而鸣的剑气骤然收敛,他又如一位平凡少年般,安静坐在桌桉前。
“扶光剑气……”
禹逐仙点了点头,看到陆景收敛了剑气,却轻轻摇头:“少年时得锋锐剑气,有时却不可藏锋而行,剑气长则山岳崩退,剑光起风云变色!
若得这等煌煌剑气,却仍然要临渊而行,如履薄冰,这道剑意只怕无法继续精进。”
太子禹涿仙随口一语,听在陆景耳中,却不亚于雷霆轰鸣。
“扶光剑气自然有煌煌之势,自然应当时时见天日,不可圃于诸多风暴而不得出。”
陆景脑中灵光乍现,扶光剑气似乎感知到陆景的意念,竟然更加炽盛了一些。
禹涿仙未曾想自己随口一语,陆景竟有所得,对于陆景的悟性,他眼中更多出些惊喜来。
“太子曾经在翰墨书院中,让我笔墨化剑气,酝锋锐,酿大势,我因此而得出扶光剑气。
今日指点,又让我知,何谓剑气如虹。”
陆景站起身来,向太子行礼:“再加上方才那信件…………往后太子若有所需,陆景愿意为太子出手一次。”
太子神色一变,怔然间看着陆景。
一旁的朱雀更是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些冷意:“陆景先生,你虽有声名,可须知此间与你当面的,乃是太子殿下,若无太子殿下,你大亏的元神难道要靠那李雨师手,中的九神莲修复?
她说话间,身后竟然隐隐有一道法相显现。
那法相中丹凤鸣兮,与彼高岗,梧桐生兮,与彼朝阳,丹凤其身覆火,终生不熄。
仔细看去,竟是一只朱雀神兽!
神兽法相显现,铺天盖地的元神威压镇压而来,彷佛能压塌山岳。
这等压力直直落在陆景身上!
禹涿仙神色不悦,真要喝止朱雀,眼神一警间,却忽然不再开口。
因为此刻的陆景,面对朱雀如此澎湃的元神威压,竟然岿然不动,依然坐而饮茶!
他将紫砂盖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并不理会一旁的朱雀反而看向太子。
“太子…………以为如何?”
禹涿仙似笑非笑:“陆景先生既出此言,必有所倚仗。
朱雀眼见身前这少年应对自身威压,竟然不曾有丝毫色变,话语中也不改其意,不由更怒了些。
她正要站起身来。
一旁的陆景却轻轻弹指。
腰间玄檀木剑拔鞘而出,隐约间一道周身上下布满裂痕,光芒暗澹的元神持剑而立。
禹涿仙和朱雀对视一眼,不明白陆景这是何意。
须臾!
却见那元神手中的玄檀木剑轻轻噼落。
刹那间,陆景元神顿生变化,那数不尽的裂缝恢复如初,一道道金光乍现而来。大明王炎天大圣浮现在陆景元神之后,又有一道厚重的东岳元气喷涌而出。
玄檀木剑上剑光炽盛,光芒烈烈,便如同燃起一团圣火,光耀周遭虚空。
陆景就坐在那元神之下,拿起一旁的紫砂壶,轻轻起身,为太子倒了一杯茶,又将茶盖轻推,道:“请太子饮茶。
太子盘膝而坐,眼中光芒绽绽,旋即又有豪迈笑声响彻天地。
“陆景,今日我观你元神,莫说是那李雨师,即便是我,往日里都算小觑于你!”
陆景收敛元神,端坐于此,一旁那名为朱雀的女子怔然无语。
而禹涿仙气魄越发豪胜:“倒酒!”
朱雀醒转过来,匆忙取出一坛酒,两只酒杯来,为二人倒上。
禹逐仙举杯:“我少年时也曾胸有侠气,交结五都雄,豪饮四海酒,陆景…………你允诺为我做一件事,既如此,不如我再用一件事来再换你出手一次。
你为我出手两次,我也为你出手一次,就算是你与我就此结交我以好友待你,如何?
陆景自无不可,他也拿起酒盖,一饮而尽。
饮尽之后陆景站起身来,向太子行礼,道:“太子教我养扶光剑气,今日正有一个极好的机会,且容陆景暂且离去。”
禹涿仙眼神闪炼,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道:“你我之间既是好友,往后还可互相帮衬许多。
且先不去理会龙争,你若想要报一报君子之仇,对那李雨师动手,我自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陆景并不回答。
禹涿仙亲自送陆景出门,又目送他离去。
直到陆景远远离去,禹逐仙眼眸微眯,突然说道:“陆景很像一个人。“
朱雀并不敢多问,只是低头听着。
禹涿仙道:“他很像中山侯,虽出生平凡,却身有傲骨,又有不世之姿,也许他能够成为第二个中山侯。”
朱雀微微怔然……
中山侯二十三岁时战功封侯,数年之后,天下鲜有年轻人敢与他同列。
同等年龄下,便是少柱国李观龙,都略逊于中山侯一筹,许多天下名宿都认为中山侯有朝一日,能踏上那虚无缥纱的第九境。
在禹逐仙眼中,陆景能与中山侯比肩……
朱雀想了许久,也终于点头道:“陆景先生之前受伤一事,绝非虚假,却不知他得了何等机缘,竟然能够这般快就治好元神重伤。”
“也许陆景并无机缘。”禹涿仙背负双手,远处忽然有一道光芒乍现,一只长着翅膀的天马飞来,狂风涌动,气血滔天,落在地面上。
禹涿仙翻身上马,远远望向太玄宫:“圣君让他教授老十三也许是因为看出了什么。”
朱雀恭敬相送,禹逐仙对她道:“往后不可对陆景不敬,他虽然不曾入我魔下,可以他的气性李雨师小觑于他,他必然要站在玄都李家的对面,这样…………这已经足够了。”
陆景出了庭院,步入书楼后门,一路来了翰墨书院。
翰墨书院刚刚结束一堂课业,许多学生有些正在院中闲逛,有些则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互相交谈。
陆景来了翰墨书院,立刻有眼尖的书院弟子看到了。
“是小景先生…
有人高呼,所有目光都汇聚而来。
江湖和袁铸山带着许多弟子涌来,纷纷与陆景说话。
陆景在院中执教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些弟子时常来听他的课,也自然与他混了个脸熟。
“耽误了许久课业,陆景颇为自责,就想着今日来补上两堂。”
陆景面带笑意,对众人道:“诸位若是没有课业,又对草书感兴趣,可来听我讲课。”
袁铸山和江湖率先应答。
袁铸山声音粗壮,笑道:“先生的字已闻名太玄京,一幅亲笔字帖有人开价千金,我们在书院中近水楼台,若能学些先生的笔墨本事,等我往后回了山…………回了家,也能给我亲友们写些对联,行些家信。”
江湖看了他一眼:“以草书写家信、写对联?你家中的祖老只怕会怒斥你一番。
草书一道,得乎率真满酒,可养心中锋锐,你想得小景先生的真传,需得有一颗怒见不平,拔剑而起的真心。”
众人纷纷起哄。
袁铸山冷哼一声,声如洪钟:“我在老家,便是妖怪、水鬼也曾打死几个,山下村民不知因果,还称呼我为山神,你们倒是小看了我。”
江湖越发不信,正要说话。
陆景却朝学堂走去,已然准备开课。
没有其他课业的许多少年就随着陆景而去。
陆景授课,众人仔细倾听。
过去许久,江湖看着正在书写“尚学”中段落的陆景,心中不由惊讶道:“没想到陆景先生年纪轻轻,除了草书一道,对于四书五经似乎也极为精通,许多典籍道理信手拈来,深入浅出之下,竟能解一个明白…………”
“果然,能在二层楼中担任先生,哪怕只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也胜我等学生良多。”
江湖胡思乱想一阵,又认认真真听课。
两个时辰候忽逝去,课业结束,陆景却并未曾忙着离开。
他在等人。
等人的档口,陆景又为许久不曾见到的瑰仙浇水、松土,又认真擦拭了瑰仙的叶子。
打理了好一阵,看着枝叶苍翠逼人,花朵鲜红欲滴的瑰仙花卉,陆景这才满意点
旋即他意念轻轻一动。
被他烙印在右臂上的一道奇特纹路闪过流光。
虚空扭曲,陆景手中已然多了一枚鹿山观神玉。
“这蕴空纹真是神奇。”
陆景元神念头下沉,落在那纹路上,竟可以看到那纹路中内蕴乾坤。
如今那蕴空纹已被陆景放了些换洗的衣物,一些散碎的金银,又有些典籍等等。
放了这许多东西,其中的空间却仍然显得十分空旷,放下二三驾马车绰绰有余。
陆景收回神念,神念落在鹿山观神玉上,陆景眼眸有光芒闪过,又有一只神鹿浮现在他的脑后。
他便如此看向那瑰仙,旋即面色微变。
原本瑰仙中的大妖身受重伤,虽然已经苏
醒过来,却无法掌控躯体,也无法开口说话,神智也似乎有些迷离。
可此时此刻瑰仙中,那只大妖却站在其中,原本未着寸缕,需要陆景撕下一些纸来为她遮掩,可现在那瑰仙却穿着一身暗紫色短衣。
这只大妖脸若凝脂,面庞秀美绝伦,额头中央有一朵刺玫花形勾勒而出,头发梳成一条长辨,直落于臂处。
两条修长双腿被一席黑色纱裙遮掩,若隐若现。
此刻大妖就站在瑰仙花朵正中央,闭着眼眸,身上有光芒绽放,缕缕青丝被火光映照,彷佛镀了一层绚丽的金色。
“可以站起来了?”
陆景有些惊讶。
而瑰仙大妖似乎察觉到了陆景的目光,缓缓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眸。
她目光于陆景的目光碰撞,紧接着就看到陆景脸上露出的由衷笑容。
眼眸轻动间,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看来恢复了许多。”
陆景笑意不改,低头对那瑰仙大妖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那瑰仙大妖沉默不语,陆景神色有些变化,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不能说话。”
恰在此时。
却看到瑰仙大妖迈步,虚空顿时有元气流消,化作阶梯。
那瑰仙大妖一步步走出花卉,站在天空中
陆景在鹿山观神玉效果下,能够看到瑰仙和这大妖之间,仍然有一道气息连接。
这小小女子,就站在空中抬头望着陆景。
风吹过,瑰仙大妖脚下的神秘气息被吹乱,隐隐有些站立不稳。
陆景思索一番,探出手来。
瑰仙大妖眼眸微动,最终却迈步走上陆景手掌上。
陆景将她放在身前的桌上,轻声道:“想来你待在那花中许久时日,也应当是厌烦了。
你就在这桌上随意走一走,看一看我这房舍的风光,透一透气再回瑰仙。”
陆景这般说着,抬眼之间,却看到翰墨书院门口,手持折扇的李雨师缓缓走来。
陆景脸上笑意不改。
他要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