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虽千灾万难,吾往矣,亦不悔
闪耀着华光的光团照耀在陆景脑海里。
周遭又有许许多多白色流光。
那些白色流光便是命格元气,而那光团中这是趋吉避凶命格之下,这次大凶之象所获。
趋吉避凶命格作为炽金命格,不仅可以探查吉凶之象,而且可以平衡吉凶。
正因如此,这一次大凶之象,陆景所获极为丰厚。
共计五百道命格元气!
一件奇物!
一道明黄机缘!
尚且有一道极为不凡的【大井六四之气】!
【大井六四之气:大井卦,六四:井甃,无咎。
效用:随机消融两种触发极少的阳橙以下命格,获得一道璨绿命格!】
璨绿命格效用不凡,陆景时至如今也只有一道神武天才命格是这一等级。
而这【大井六四之气】能够让陆景立刻获得一道璨绿级别的命格,由此可见其不凡。
“这样想来,有了这【大井六四之气】,再加上我已然拥有的命格元气,便可再收获两种璨绿命格……”
陆景并不犹豫,仍然闭着眼眸,念头微动。
刹那间,那包裹着大井六四之气的光团爆发出灿烂光芒。
光晕消散,一道玄而又玄的气息流转而出,盘旋于其他光团之间。
不过瞬息时间。
陆景就已然感知到,大井六四之气一分为二,包裹住两道命格光团。
一道赤红命格【守心】。
一道阳橙命格【心无旁骛】。
这两道命格对于此时的陆景而言,确实算得上极少触发。
守心命格,恪守精神,抱元神而守心窍,不为乱神所惑。
心无旁骛,则见字知其意。
可这两个命格一个等级略低了些,仅仅只是赤红,随着陆景修为增长,元神强横,念头刚硬,也只能算锦上添花。
而心无旁骛则是因为陆景有了神武天才、参悟、仙儒生等诸多命格,其效用都有重叠,便是偶有触发,也依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所以当大井六四之气消融这两道命格,陆景心中也并不觉得有何可惜。
两道命格逐渐消散,化作浓郁而又奇妙的气息,和一分为二的大井六四之气融合。
其中隐隐有白光乍现。
白光交融而起,一道璨绿光彩冉冉而起!
一道道信息也流入陆景脑海里。
【正气如虹: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璨绿命格,一身正气,邪鬼不侵,正气萦绕,奸毒药物、恶障之气不可侵身,恶鬼、邪魔见之则退!】
许多信息便如滔滔江水一般,涌入陆景心绪之中。
【正气如虹】!
区区四字,便可见对于命格的不凡。
“传闻中,据说苦读诗书数十年,养育一身正气的大儒,即便不曾修行,也能让恶鬼、邪魔避退。我与那些大儒相比,尚且还有极大的差距。可有了这正气如虹命格……”
陆景心中思索,奸毒药物、恶障之气不可加身这一效用,比起许多大儒心中所养的正气,还要不凡一些。
正因如此,陆景对于这新获得的正气如虹命格,心中也极为满意,有了这等命格对于许多小人暗害,便再也不惧了。
陆景想到这里,意念又落于诸多命格元气之上。
“共计有八百三十八道命格元气!”
八百余道命格元气足以提升【斗星之芒】这一道明黄命格。
斗星之芒可以在对战时映照天上斗星,可以使陆景所学融会贯通,可查敌人杀伐之势,可解敌人凶戮杀招!
换言之,便是可以提升陆景的对战技巧。
陆景一路修行,因为身在这尚且算安全的太玄京,出手的次数并不算多。
可他不论是面对刺杀,亦或是斩许白焰时,一身杀伐之势、临危不乱之气魄、一眼见许白焰玄轮破绽,都得益于这斗星之芒。
正因有这斗星之芒,原本就对元神争斗极有天赋,遇事又颇为冷静的陆景,也就更加强横了。
若非如此……
陆景又如何能以化真神念之境,一道扶光剑气腾空,便斩去化真真宫境界的许白焰?从中可知,这明黄命格本来就效用非凡。“修行奇才命格提升到璨绿级别,需要五百道命格元气。”
斗星之芒继续提升,却需要六百道……陆景心中多出些期待来。
而当诸多元气命格便如同流水一般,流入那斗星之芒……
斗星之芒命格隐隐有一道异象来临!
却见一颗杀气腾腾的星辰高照在陆景脑海中,映照那斗星之芒命格。
命格光团熠熠生辉,而悬浮在天空中的星辰也就此坠落而下,砸入那光团中。
陆景念头里,星光滚滚。
【斗星官之命,璨绿命格。斗星官,立于武仙座,不见一败。效用:斗星官之命,诸多争斗经验与生俱来,可见神通破绽、可见敌人气魄、可知元神气血流转,一步先,步步先!】
随着这斗星官之命命格高照在陆景念头中。
陆景眼眸轻动,朦朦胧胧间似乎看到一尊星官正在他脑海里与人争战!
这斗星官时而气血磅礴,时而元神高照,诸多武道功法、元神神通信手拈来,一举一动间皆先于敌人一步!
“斗星官之命……”
陆景念头一闪。
却见到脑海里,三道璨绿光芒彼此呼应,彼此映照,竟然隐隐有无敌气魄。
斗星官之命、正气如虹、神武天才……
三道璨绿命格加持!
此时此刻的陆景,绝无愧于天骄之名!
除了这些命格之外。
还有一道光团上下悬浮,星星点点的光彩,似乎象征着许多不凡。
陆景念头所过之处,这光团中的信息就被他摄入念头中。
“一件奇物……蕴空纹。”
【蕴空纹:使用此蕴空纹,蕴空纹附于大人躯体,化为了玄妙纹路,其中有虚空可容纳万物……】
一道道信息流来。
“蕴空纹:足可以容纳三架寻常马车,比起李雨师在养鹿街时,想要送给我的妖饕宝袋还要大上许多。”
“而且玄纹落于躯体,比起妖饕宝袋就等要随身携带的宝物还要更加方便,也要更加安稳许多。”
陆景思绪及此,徐徐闭上眼眸。
一道八卦图闪动,诸多命格、宝物便落入他眼眸中……
【趋吉避凶(炽金)、正气如虹(璨绿)、神武天才(璨绿)、斗星官之命(璨绿)、神玉为骨(明黄)、洞妖(阳橙)、仙儒生(阳橙)、参悟(阳橙)、美男子(阳橙)。】
【大升六五之气、行运符、蕴空纹、鹿山观神玉……】
这许多命格、宝物都在他脑海中缓缓映照光明。
“还余下二百多道命格元气,还能提升一种阳橙命格,让其达到明黄之境。”
陆景想了想,最终目光落在那仙儒生命格之上。
洞妖命格不必急于一时,如今他在太玄京中,这一命格能够感知妖气,其实已然足够了。
参悟命格同样如此,有了神武天才,即便
是梵日法身那等的不凡佛秘,都能够在短时间里参演掌握,继续提升参悟命格,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必要。
而这仙儒生命格对于陆景而言,却屡次起了大用。
就比如这次斩杀许白焰,那风雷图画、誓杀檄文能够那般振聋发聩,原因还在于仙儒生命格上。
“提升仙儒生命格至明黄级别,需要两百道命格元气,足够。”
陆景心中这般打算。
这样一来,他便有三道璨绿命格,两道明黄命格,其余皆是阳橙命格!
陆景思绪落下,【仙儒生】命格提升,一道明黄色光芒灼灼升腾而起,化为明黄级别的【仙儒】命格。
与那与李雨师虚与委蛇时,所获得的【神玉为骨】并列。
两道明黄命格也彼此回应,明黄光芒闪烁。
【仙儒:仙儒生命格提升而来,明黄命格,讲授学问、道理、琴棋书画皆有飘飘仙气,皆有异象浮现……】
【神玉为骨:提升大人气质,骨、气渐渐如神,光耀夺目,气质璀璨,神如华光。】
陆景就这般安然坐在京尹府暗牢中。
他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直至良久,陆景元神突然感觉到近处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陆景睁开眼眸,转头看去。
他隔壁一处牢舍中,一位蓬头垢面的中年人,正打量着他。
陆景心中一动。
昨日他入这暗牢的时候,这中年人正蜷缩在阴暗处睡觉,自己并不曾多加注意。
今日这中年人醒来,又望向陆景,陆景才想起此人。
早在陆景上一次被关在京尹府暗牢之时,他就已经看到过这人。
那一日,此人也坐在阴暗中,望着陆景。
目光间隐隐有些探询。
陆景之所以这般记忆犹新,是因为此人脖颈上还画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妖魔。
妖魔目光森寒,甚至似乎还发着微光,远远注视的陆景。
而这一次陆景又入牢狱,又再一次看到了此人。
他还是一如既往坐在阴影里,远远望着陆景。
京尹府这一处暗牢,与关押寻常人的牢狱不同,每一处暗牢中仅仅只有两间牢舍。
所以这间暗牢中,就只有陆景和和这一位蓬头垢面的人。
陆景感知到了此人目光,倒也并不在意,只当此人好奇。
就在他正要闭起眼眸时。
那神秘人突然开口,问道:“你杀了人?”
陆景不急不徐,转过头去望向他。
神秘人沉默二三息时间,道:“那一日,几位赤狮送你进来,我听到你与他们说话。”
陆景侧头看向神秘人,神秘人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从阴影中走出。
又伸出一只枯瘦至极的手,揭开遮掩着自己面容的头发。
陆景仔细看去,却见这一位神秘人骨瘦嶙峋,颧骨高起,脸上满是污秽,但是眼神却十分锐利,带着重重精气!
“我听那几个赤狮说,你是路见不平,杀了一位沽名钓誉的妖孽之辈?”
那神秘人语气肃然,询问陆景。
陆景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那几位赤狮说此话时,有颇多怀疑,颇多不信,你来问我,我该如何答你?”
神秘人低头想了想,又抬头道:“我并非是那几个赤狮,我却觉得这太玄京中却有许多高高坐在贵府的妖孽!我见你一身书生气,便是斩人性命,脸上无丝毫愧色,也无丝毫后怕之意,正因这般,我却有几分信你。”
陆景随意一笑,便转过头去,不在多言。
那神秘人却咧嘴一笑,对陆景说道:“这天下有许多不平之事,亦有许多妖孽作乱天地,天下万民苦这些不平之事久矣。这少年,你若有路见不平便杀人的气魄,就太玄京并不适合你。”
陆景心中一动。
神秘人坐下身来,轻轻在地上写下两个字。
“平等……”
陆景神色不变,只是望着那神秘人。
神秘人声音低沉,道:“天下困苦,万生艰难,朝堂上有不可一世者居高临下,低头俯视人间。
云雾之间,尚且有人仙、天人搬山、移岛而居,眼眸开合之间,就有雷火涌动,气血如海,其中鲜少有直视苍生者!
而那旷海,又有落凡的老龙盘踞,卑微祈天,想要脱去凡身,登上天关,无数龙属因他的存在而兴风作浪,越发放肆。
少年,你可知这天下究竟有多少不平事?”
陆景低头思索。
神秘人嘴角露出些笑意,他脖颈上那青面獠牙的妖魔似乎也在微笑,妖魔眼中的光芒也越发炽盛。
“正因如此,这天下之事,正需平等!”神秘人轻敲地面,不知是否是陆景的错觉,他手叩地面,这座暗牢似乎都在晃动。
“天下无豪杰,唯我平等乡有一位手持禅杖,硬生生敲出一座平等乡的盖世大将军。
天下众生皆平等,万载奴气俱成灰!
你若是想要为苍生抱不平,又何须坐在这太玄京中?”
神秘人声音彷佛带着某种极其玄妙的力量。
当那声音落在陆景耳畔,便有如洪钟大吕,不断轰鸣作响。
一时之间,陆景念头大动,便只想要走出太玄京,为这天下苍生抱不平,入那平等乡,
拜在那一位盖世大将军麾下!
可须臾之间。
陆景元神一道金光闪烁,大明王法相隐隐浮现出来。
与此同时,正气如虹命格也倏忽爆发!
一道顶上的正气浇灌而下,便如若这天地正气化作清风,吹拂而来。
在极短暂的时间里,陆景已然清醒过来。
他眉头微皱,看向那必然来自于平等乡的神秘人。
神秘人看到陆景清明的眼眸,脸上不由露出可惜的神色来。
“你这少年,倒真是神奇。”
神秘人摇了摇头,不再多言,退入那阴影中,头发掩于面目之上,已经看不清楚面容。
就只有那青面獠牙的妖魔纹路,就好像有生命一般,死死注视着陆景。
恰在此时。
牢门被打开,祝春花和周修羽再度前来,手中还拿着一对精铁锁链。
二人并不理会那神秘人,甚至不去多看一眼,径直来到陆景牢舍之前。
祝春花先是向陆景行礼,继而道:“陆景先生,大理寺有令,如今你要转入大理寺,门外就有大理寺少卿等待,得罪了……”
陆景站起身来,朝祝春花和周修羽颔首。
二人并无什么防备,就这般打开牢房。
陆景走出牢舍,任由祝春花和周修羽为他戴上这锁链,一路朝前而去,临出门,还远远看了一眼那阴影中的神秘人。
神秘人转过头来,似乎就在阴影中看着陆景。
走出这间暗牢,又走过长长的京尹府大牢走廊,走过许许多多间暗牢……
一道微弱光芒照耀而来,落在陆景面目上。
陆景微微眯起眼睛,抬眼望向远处,终于明白为何祝春花和周修羽要为他带上这么一个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凡铁锁链。
却见这京尹府之后……居然人山人海。
街道两头都有许许多多百姓,远远望着京尹府大牢方向。
除了太玄京百姓之外,还有许多衣着华贵的少爷小姐,以及身着青衫的读书人。
陆景看着这些人,都深觉有些意外,他转监一事,为何有这般多人知晓?
一旁的祝春花小声道:“大理寺今日清早就已经发下命令,要先生转监,却不知因什么原因耽搁了。此事倒是传扬出去,便引来这许多人。”陆景举目而望。
令他意外的是,绝大多数人脸上并无多少怒气,也算不上痛恨,眼中只有许多疑惑。
有些青衫士子看到他,脸上还露出崇敬之色。
当然,也有人怒气冲冲,对他怒目而视,却碍于此地乃是京尹街,不敢呵斥怒骂!
此刻,陆景走出大牢,此处声音便勐然嘈杂起来。
他们都在彼此谈论,都在道出心中疑惑。
陆景举目四望,此时他元神敏锐,又因为一身气血充盈,体魄强横,目的非凡,看到远处有许多熟人。
陆漪、林忍冬、宁蔷、陆琼……等等诸多陆府中人,其中还有脸上带着快意的周夫人!
更远处,盛姿正穿着一身红装,眼中带着泪光望着陆景。
又有青玥挤不到最前,又听到众人呼声,泪流满面之下又拼命朝前挤着,想要靠前些,看一眼陆景。
正在这时,从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来,那一只手拉住青玥,周边的人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柔和的力量推到一旁。
青玥便被那人拉到前方来,脸上还带着些怔然。
旋即又飞快朝那女子道谢,便踮起脚来看向陆景。
此时的陆景并无丝毫狼狈之色。
长发安然洒落,气定神闲,就连身上的衣袍都并无褶皱之处。
唯独双手上的锁链,令他的气度有些折损。
青玥不理这些,见到锁链,眼中的泪珠便越发多了。
陆景望向青玥,眼神一如之前那般柔和,朝青玥摇了摇头。
青玥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珠,不愿让陆景担心。
陆景又朝青玥身旁的两位女子点了点头。这两位女子正是陆景在空山巷的邻居。
裴音归和含采姑娘。
这件事早已在太玄京中酝酿了天大的风波,含采姑娘出去采买自然也听闻此事。
此时两位女子望向陆景的眼神,都带着许多不解。
“不知那一日陆景公子在善堂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怪不得他那天心不在焉,神色晦暗,没想到竟然是前去杀人的。”
含采姑娘小声说着。
裴音归眉宇间也有些疑惑。
一身白衣,颜色不俗的裴音归那天也曾入了善堂。
因为她自身以往的所见,对那善堂如同养奴一般养那些孩童有些厌恶,只觉得那善堂、那被许多人夸赞的许白焰并没有多好。
可裴音归却从未想过,平日里礼数周全,待人颇为温和的陆景,竟然会佩剑而去,斩了那许白焰的人头!
这让裴音归大为不解,旋即含采又带回了许多文章,其中有陆景写下的檄文,有怒斥陆景恶行的文章,但更多的却是……此事的细节。
不知有多少士子,撰写文章言及此事。
大多数都描述了陆景经历,有对于这少年士子的赞赏,有对于他写就檄文的分析。
许多文章俱都妙笔生花,揭露了其中重重疑点。
裴音归和含采姑娘并不认识多少文字,只是这些文章大多写的通俗易懂。
再加上含采姑娘上街时,就有很多少年士子在街头巷尾诵读这些文章,引许多人停下脚步,仔细倾听。
然后裴音归便敏锐地发现,这些文章似乎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原本绝大多数都倾向于许白焰的百姓们,虽然依然倾向许白焰,可是却不再那般认定,也不曾山呼海喝,让陆景偿命。
更多的太玄京百姓,则开始关注其中的真相。
风向已经有所变动。
祝春花、周修羽带着陆景朝前走了几步。就有一位头戴高冠,背负双手的大理寺少卿迎面而来。
碍于此间许多人旁观,这位大理寺少卿并未向陆景行礼,只是朝陆景微微点头。
他原本冷漠的面孔下,尽力带出去柔和来,对陆景道:“先生,此桉已由大理寺提去卷宗,要劳烦你走一遭大理寺。”
陆景朝他微笑:“有劳。”
大理寺少卿轻轻挥手,就有两位腰佩长刀的大理寺寺虎上前来,站在陆景身后。
大理寺少卿向朝前走着,陆景走在中间,两名寺虎押后。
此时此刻,京尹街两侧又有了许多人,粗略看去,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陆景一路而去,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终于。
有胆大者按捺不住性子,高声喝道:“陆景先生,你那檄文所言是否属实?”
此问一出。
街道两旁声音顿时小了下来,俱都眼神灼灼,远远望着陆景。
陆景一语不发,继续朝前。
又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少爷高声询问:“白焰公子的善堂屡次行善,你一个书生,随手写了些字句,就能杀人性命?大伏律法何在!”
这少爷话语落下,又有很多人纷纷应和。可以正值此时。
一位身穿青衫长袍,面像儒雅的士子朝前一步,怒喝道:“此事尚且真相不明,你们这些人便急着扣人帽子,难道是那许白焰的同党?”
又有士子说道:“那善堂中有一面善墙,镌刻着许多人的名讳,等到此事水落石出,在行责问不迟!”
又有人冷笑说道:“陆景,你为何不答?杀人便要偿命,尤其是杀了白焰公子那等良善之人,你居心何在?”
“陆景乃是书楼先生,召兽见帝,天赋鼎盛!若非他有一身清贵,有一身少年义气,又何必淌这浑水?
他便端坐在书楼中,也受人景仰,前途无量,他杀那许白焰又有何好处?”
“此事又有谁人能知?也许他与白焰公子有私怨,杀人之后想要以自己声名脱困!”……
此间的声音,越发吵闹了。
人群中的盛姿已然知晓真相,听闻周遭许多怒骂陆景的话语,顷刻间心绪也越发低落。她几次想要唤一唤陆景的名姓,却又想起那夜陆景询问她时,眼中期望的神色,心中便越发胆怯起来。
盛姿惧怕自己呼唤陆景,陆景却不答她。到那时自己心中的希冀将彻底碎去。
原本英气勃勃,落落大方的贵府小姐,此时却小心翼翼,胡思乱想,脑中平白多出了许多担忧来。
京尹街吵闹声越发嘈杂了。
许多目光,也从两旁的建筑中,落在陆景身上。
重安王妃穿着一身紫衣,站在窗前低头望着。
她眉头微皱,柔水就站在他身后,眼里还带着些担忧。
“景公子真是太冲动了……”
柔水低声说道:“遇到这等事,其实有许多办法,他选了最莽撞,最直接的法子,却置自身于不顾。”
重安王妃长长的睫毛微动,望向远处陆景的背影。
继而又想起陆景之前为他所画的那一幅画。
话中不起眼的小草向阳生长的景象,又落在她的脑海里。
“虽然多出许多麻烦,可是……陆景是有些傲骨的。”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心中万古刀……这少年确实担得起意气、清贵二词。”重安王妃这般想着。
街上依然吵吵闹闹,两种不同观点不断碰撞。
京尹街道上也空无一人,都在两旁观望。
就连来去的马车都停下来,望着陆景走过。
万众瞩目,陆景却依然面不改色,跟在那大理寺少卿之后。
恰在此时。
远处突然有一道马车轧过青砖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有缓慢而整齐的蹄声轻响。
“是白牛……”有人高呼。
于是众人抬眼望去,却见到一头白牛,正拉着一架并不算华贵的车驾,缓缓驶来。
这车驾一路走来,就依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是首辅大人!”
有大府子弟、少年士子高声呼唤,百姓们看到那毛色洁白的白牛,也认出来人,匆匆忙忙朝那车驾行礼。
就连大理寺少卿都轻轻探手,停下脚步。“首辅大人怎么来了这京尹街,难道是要去京尹府?”
“大约是处理政事太过烦闷,闲逛一番,从京尹街前往青云街,其实也并不远。”
“难道是为了在陆景而来?”
众人猜测纷纷。
白牛步伐平稳,就此而来。
路过大理寺少卿、陆景,以及那两位寺虎时。
乃是官身的大理寺少卿三人俱都行礼。陆景也持学生礼。
白牛就如此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原本吵闹的京尹街,也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望着那马车,都有些疑惑不解。这时,一只苍老的手从中伸出,掀开帘子。
紧接着,姜白石身穿一身朴素灰衣,从中探出身来。
他低头看着陆景,若有所思。
大理寺少卿三人躬下身去,不曾抬头。姜白石苍老而又温和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我来与陆景说几句话。”
大理寺少卿神色一动连忙站起身来,又退后一步。
“首辅大人。”陆景再度行礼。
姜白石深邃眼神落在陆景身上,看了许
久,终于开口问道:“那许白焰行恶,是玄都诸多人疏忽了。”
寂静……
一路跟着陆景前来的宁蔷、裴音归、青玥、林忍冬、盛姿……等等许多人,神色都有变化!
无数百姓,诸多大府少爷、学生也神色各异。
陆景依然沉默不语,只是身躯如枪,直直站立着。
姜白石看着陆景,问道:“只是……你因何而这般冲动?在太玄京中得见不平,只需上报京尹府,自然能将这不平之事连根拔起。
你却执剑杀人,为太玄京百姓带来许多惊恐,今日之后,若有人效彷又该如何?”
周遭许多人顿时反应过来,姜首辅此言一出,便以证明那许白焰……确实行了万恶之事!
陆景这位书楼先生所杀之人,并非无辜!而陆景再抬头看向姜白石,心中也已经明白……
姜白石是在助他!
于是陆景低头想了想,道:“景年不过十七,只是个读了些圣人典籍的少年……”
“我得见恶事,便气血上涌,心中怒气滔然,如同有野火烧过,不见平息。”
“帝点我为清贵,我佩剑前行之时,脑中时时有清贵二字,想要对得起这清贵之名,冲动之下,便不曾多想,写下檄文,以剑斩恶……如今再回想起来,怕是吓到了许多无辜百姓。”
姜白石叹了口气,眼眸微动间,询问道:“如今,你可后悔了?”
陆景张了张嘴,却又低下头来,心中不由再度想起重安王妃那一封信。
信中关于孩童的描述还有许多,其中文字寻常,却满是恐怖与悲惨……
思绪涌动间,陆景忽然抬头,直视着姜白石,轻声道:“少年有意气,敢斩天下不平,不愧公道二字。陆景……并不后悔。”
姜白石勐然皱眉,道:“你前途无量,原本仔细处置,又如何会沦为着阶下之囚?
如今你手戴枷锁,徒步前往大理寺,少不得要受审,少不得要治你一个无法无天之罪。
你是书楼先生,还要教书育人,又如何能够这般冲动?”
此间一片寂静。
街道两旁、酒肆、建筑都有无数目光落在陆景身上。
这些人也都十分不解,不明白这样一位少年郎,为何压不住心头怒气,为何无丝毫城府,为何这般冲动。
此时此刻,姜白石询问,似乎对于陆景的冲动有些失望。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青玥、盛姿、裴音归等等诸多人的注视下。
陆景摇头,轻声道……
“若为了那些孩童的公道,虽千灾万难,吾往矣,亦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