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个农家女
繁体版

001 重生

    嘉定八年

    临江府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青砖黛瓦的崇福庵覆盖了厚厚一层洁白纯净的雪花。

    一片银白世界中点缀着红红的灯笼,十分美丽。

    李木樨一双素手早已满生冻疮,她轻轻推开门。

    漫天白雪覆满山峦。

    茫茫林海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

    银装素裹的世界阳光洒向大地,晶莹剔透的枝丫披上了金色的外衣。

    清澈水面薄雾缭绕,广阔天空浓云渐散。

    李木樨看着眼前景色觉得舒心不少,便在外面多站了会儿。

    丫鬟翠微见娘子没有要进屋的打算,拿了个手炉放到李木樨手中。

    看到外面的美景忍不住感叹。

    “今天的天真好啊!”

    李木樨感受到手炉的温暖,勉强扯出抹笑容。

    “是很美。”

    临江府就从来没有这样的美景,有的只是血肉横飞。

    “娘子今日就待在庵中吧,咱们昨日挑的水还够用。一会儿奴婢将院子扫出来。”

    李木樨木讷地点点头。随翠微去了。

    她自生了焱儿身子越发一日不如一日,这大冬日的更是难熬,也亏得翠微这丫头忠心耿耿,要不然她早就成了一具枯骨。

    她依稀记得嘉泰四年,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娶了身为中书令嫡女的自己。

    那场成亲礼办的豪华又庄重。

    成亲当日他目光灼灼,坚定又深情地望向自己。

    说“孤认定的太子妃只是你!”

    她在目光中沉沦。

    婚后他们恩爱有加。

    权臣送进府的美姬不能令他多看半眼。

    他将侍妾尽数打发,如他说的那般将自己宠到了天上。

    次年开禧元年她便怀了身孕,那时候他开心的像个孩子。

    说“定是小皇孙”。

    可惜当时她身体不好,孩子没保住。

    孩子掉了的那几日他很消沉,帮皇帝打理政务的时候也提不起一丝心气儿。

    她那时竟以为他是因为失了孩子才郁郁寡欢,如今想来真是笑话。

    紧接着开禧二年她又怀孕了。

    这次孩子顺利降生。如他所愿,是个皇孙。

    他高兴坏了,大摆宴席,又求皇帝赐名。

    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美好都尽数给了小皇孙。

    那时候她以为会一直这样幸福。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做戏罢了。

    李木樨想到此处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嘲笑自己天真。

    嘉定元年,太子登基,她成了后宫第一人,她的焱儿也被立为新的太子。

    同年她的庶妹进宫了。

    她以为庶妹是不得已进宫的,哪曾想庶妹进宫后给她带来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嘉定二年,父亲兄长相继丧命。这一年她再也没有了皇后荣耀,成了冷宫第一人。而她的庶妹却晋了夫人。

    嘉定三年,这一年焱儿十岁。

    越长越开的他眉眼很像自己。

    李木樨紧握拳头,焱儿稚嫩的脸庞依然活跃在她的脑中,久久不能忘怀。

    就是这一年,活泼可爱的焱儿身首异处。

    想到焱儿李木樨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帕子在手中绞了又绞。

    那日十岁孩童的尸身静静躺在血泊中。

    原本热闹的京城万籁俱寂,百姓们全部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吵闹的狗都蜷缩起来,不吠半声。

    李木樨含泪抱着孩童的头颅,哭的不能自已。

    此刻她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她踉踉跄跄抱着尚有余温的尸体,试图将孩童的头颅安回到脖子上,一个不留神,稚嫩的头颅直直滚落下来,染红了未化的雪堆。

    李木樨疯了一般飞扑过去,将焱儿的头颅抱在怀里,泪如泉涌。

    此刻她再没了希冀。

    她的焱儿真的离她而去了。

    她抱着焱儿的头颅跪在地上许久,久到天空飘起的雪花将她掩埋。

    浑浑噩噩间她起身了,但还没起来就摔到了地上。

    即使摔得再疼她依旧紧抱着焱儿的头颅,不让他再滚落出去。

    许是跪久了,有些麻木,又许是天太冷,膝盖被冻伤了。

    李木樨费劲的用手撑在地上,用了许久才勉强起身。

    她走到焱儿尸身前将头颅放好,又亲自将纸钱高高抛起,引着焱儿的亡魂,抱起焱儿的尸身缓缓离开。

    这一刻她离开皇宫,到了崇福庵。也是这一刻,她的庶妹晋了贵妃。

    她节节败退。

    她步步高升!

    想到此处李木樨又露出嘲弄的笑容。

    也不知道步步高升的庶妹此时如何了?

    当今圣上心机颇深,所有人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垫脚石罢了,又有谁真的能成为他身边的人呢?

    庵中安静空寂,一声鸟鸣都没有。

    李木樨看着眼前美景恍如隔世,她忽然很想听听鸟鸣声。

    晓霞峰景色怡人,想必有很多鸟儿在枝丫上嬉戏。

    她环顾四周,翠微将庵中雪堆到了一起,想来是要堆个雪人。

    有时候她很羡慕翠微,到了这样的年纪竟还有如此童真,真是难得。

    她拿起角落的一柄扫帚便出门登晓霞峰了。

    她一边赏着周边美景,一边扫出一条小路。

    很快她便到了山顶。

    眺望远方。

    晨曦里银色的树挂披上了金色的光芒,耀眼夺目。

    李木樨顿感心旷神怡。

    她大口大口的吸气又呼气,空气似乎有丝丝甜味,令她舒适畅怀。

    缓缓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大自然的神奇。

    听!山风都比往日更加欢快。

    就在她享受此刻宁静的时候,一阵尖利的笑声打破氛围。

    李木樨瞬间睁眼,身子都僵硬几分。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庶妹李木言。

    “姐姐在看什么?”

    李木樨没有转身,静静望着远方景色,没有要搭理李木言的意思。

    这些年她在庵里不闻世事,脾性早已磨练出来了,此刻她只觉得如此美景遇到不喜的人可真是扫兴。

    李木言毫不在意李木樨的态度,若无其事顾自开口。

    “姐姐莫不是在看皇城?”

    李木樨听到皇城二字攥了攥拳头,毕竟生活那么多年的地方,说一点不在乎是假的。

    李木言得不到回复也不恼,她看到李木樨的反应就够了。

    “姐姐可是想焱儿了?”

    李木言狞笑。

    “焱儿真是可怜,不过十岁的年纪就丢了性命,真是可惜!”

    李木言用帕子摸了摸鼻子。

    提谁不好,偏要提李木樨的禁忌。

    怒火中烧的李木樨闭上眼睛深呼吸,不断的提醒自己李木言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惹怒自己,不要上当,不要上当!

    她再睁开眼睛时,眼中一片平静,仿佛刚刚动怒的不是她。

    李木樨嗤笑,转过身面对李木言。

    “你不用在此假惺惺故作姿态。你到这儿来不过是看我过的不如你,来找安慰的。怎么?妹妹容颜老去又没了谋算,不得圣宠了?哦!是因为妹妹身边那个宫女死了,没人给你献计了,所以妹妹也成了弃石了?”

    李木樨嘲弄的语气激的李木言瞬间失了胜利者姿态。

    “你又在高傲什么呢?你不也是被他当做垫脚石吗?他只是需要相府助力才娶了你,不然你以为他会娶你?”

    此刻李木言早失了理智,高声反驳着。

    人被被戳中心思的时候往往都会恼羞成怒,身居高位的李木言同样如此。

    “没错,我的确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可你呢?你明知他是这样的人还妄想得到我的位置?你看看你的样子?你配吗?你不过是个庶女,竟敢妄想做皇后?真是笑话!”

    “我是庶女!那又怎么样?我一个庶女照样让你这个皇后入住冷宫!我一个庶女照样让你这个皇后出宫住尼姑庵!”

    李木言越说越激动。

    没错!以自己的手段还怕得不了后位?李木樨你不过因着是中书令相府嫡女才得了后位,若是没了中书令相府嫡女的身份,你还能得后位?

    无谓之争。

    李木樨已经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不管她为何而来,只要自己不理她就好了。

    她转过身缓步下山,再没看李木言一眼。

    李木言见李木樨要走,那能任她离开,自己的正事还没办呢。

    半个月前她去天清寺上香祈福,路遇一名跛脚和尚。

    得了九尺红绳。

    此绳是采童男童女各九人的发丝加以编织,又采童男童女各九人的鲜血浸染所得。

    只要将红绳打结的一端系于李木樨胸前心脏处,另一端系于自己胸前心脏处便可使其丧命,而自己则会在李木樨身体内重生。

    她盯着李木樨的目光阴冷狰狞。

    从今日起她李木言便是皇后!

    想到此处她开怀大笑。

    李木樨不知道李木言为何突然大笑,只觉得她失了圣宠疯魔了。

    如此美景被这女人毁了,真是遗憾。

    李木樨脚步不停往下走,就在她越过李木言的时候。

    李木言迅速从袖中掏出红绳,麻利的将打有绳结的一端捆住李木樨。

    李木樨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李木言,你做什么?”

    一头雾水的她挣扎着欲将红绳解开,但这红绳岂是一般的绳子,一旦将人捆住解不开、挣不脱更割不断。

    这绳子像是活的一样,李木樨想要钻出去,可她越挣扎它便越紧。

    李木言疯魔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在李木言将另一端系于自己胸前心脏处的瞬间,红绳消失,同一时刻,李木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再也动不了了。

    “姐姐好走!往后妹妹会替姐姐好好活着的!”

    李木言狞笑的盯着僵硬的李木樨,一掌将其推入山下后纵身一跃,自己也跳入悬崖。

    李木樨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风景,笑了。

    死在如此美景下也算值了。

    解脱吧!

    李木樨再醒来时有些懵。

    自己不是跌落悬崖了吗?竟没死?

    不对!

    她看着自己缩了水的手脚四肢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