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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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32章 卫伯和 • 举贤

    送走了楚国使团,随侯十分不解,问召公虎道:“太保,楚人狡猾,他们定不敢来汉水北岸盟誓。”

    召公虎微笑道:“随侯多虑,孤料定楚子必不爽约。”

    随侯道:“为何?”

    召公虎道:“楚人虽狡猾,但极迷信,只要盟誓过之事,倒是极为奉行。”

    随侯还是不理解:“可楚子要是渡过汉水,来到我军帐中,不怕有去无回?”

    召公虎道:“随侯此言差矣,楚子即便再有二心,依旧是大周诸侯。更何况,楚人之所以自甘蛮夷,还不是因为我等中原诸侯长期排挤轻视他们所致?事实上,楚人对中原认同之渴望,远超华夏对楚人臣服之期许也!”

    随侯面有惭色,道:“可与爵位低下的楚子盟誓,太保未免也太过屈尊纡贵罢!”

    召公虎有些无奈,分明是你这随侯不甘自降身份,倒来说我。楚人兵锋不弱,如今主动示好并归还铜绿山,可见对王师有几分忌惮。若拒绝楚人盟誓,再兵戎相见便得不偿失,可这如何能与对方说之。

    只得道:“我大周以礼乐治天下,祖训有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华夏若行宵小之事,岂不是反不如蛮夷?”

    随侯犹然忿忿不平:“他们私自开拓铜山,私自冶铜、贩卖,还与汉南各小国勾结,祸乱边疆,这就是他们投来的桃吗?那我们所报之李,又是何物?”

    召公虎道:“平等与尊重而已。楚人难以武力服之,只得以德招抚,如此汉水两岸才得以安宁。莫认为与楚国盟誓,诸夏便屈尊纡贵,便当做是高辛氏后人与高阳氏后人的把酒言欢罢!”

    随侯哑然,恹恹告退。唐侯和息侯见状,也都没再言语,作礼而退。

    汉阳诸姬们离开明堂,召公虎也觉一股烦闷袭来,随国都城内散发着腐朽的老贵族气息,比镐京城还压抑得无以复加,出征久了,还是觉得军营中更加自在些。

    于是,王师众将跟随老太保悉皆出城,移步中军帐继续议事。先吩咐南仲、师寰分头安排盟誓事宜,又下令程伯休父准备班师之事。众将知道召公虎必有计较,各自领命而去。

    会后,召公虎留下方兴,二人对面而坐,促膝长谈。

    他和颜悦色地打量着眼前少年,和一年前相比,方兴长得更高,目光也越来越坚毅,举手投足间已然消逝了野人模样,反倒有了几分贵族模样。

    “方叔,你向来没让孤失望,”召公虎面露慈爱,“今日表现更是大出孤之意外,舌战楚国使团,壮我大周声威!”

    方兴很是腼腆,连连摆手道:“太保谬赞,方兴今日多有失言,还望太保包涵!”

    召公虎抚须道:“汝之才华已是难得,谦虚更是难上加难,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方叔不妨再说说,你观汉阳诸侯如何?”

    方兴环视四周,一时不敢开口。

    召公虎鼓励道:“但说无妨。”

    方兴这才道:“不才斗胆,我观汉阳诸侯目光短浅,狭隘不思进取,乃当今大周诸侯之通病也。楚国之事,非汉阳之事,亦非太保之事,乃天下之事也,岂可只顾眼前一己私利,而废大公?”

    召公虎大为欣慰,此金玉良言竟出自未弱冠的少年之口,相比之下,随侯格局小得便不可同日而语。

    笑道:“想不到你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对楚国历史亦如数家珍,恐怕连大周太史都望尘莫及。”

    方兴起身答谢:“太保过誉!方才同楚使所言,乃拾人牙慧,复述高人所言而已。”

    这话倒是给召公虎提了一醒,方兴那番议论颇高,想来也出自高人指点,但如此真知灼见,太保府聘请的教书先生可教不出来。

    “敢问这位高人名讳。”

    方兴道:“正是兮吉甫。”

    召公虎沉吟道:“这名字略微耳熟,似乎你曾提起过?”

    方兴兴奋道:“正是此次出征前,我向太保举荐的蜀中高人,兮甲、兮吉甫!”

    “果然高人名士,”召公虎这才想起来,喜道,“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方兴道:“兮兄之父是蜀国饱学多闻之人物,他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听得许多楚人的传说、逸闻,我同他交从甚密,谈得多了,自然牢记于心。”

    召公虎抚须点头:“原来如此。”

    方兴继续道:“兮兄曾言,此次犯周的五路叛军,大多战心不足、不足为虑,其中只有楚国实力最强、最难对付。但想要让楚国退兵,上策乃是从气势上威服他们,最下策才是以武力抗衡。故而将楚人历史以告,不期今日果能用上。”

    召公虎闻言,拍手叫好:“兮公子乃旷世大才,此次班师后,孤必重用之!”

    方兴道:“我之才能,比起兮兄来,那可谓是萤火之于日月之光也。”

    出师之前,召公虎听闻方兴访兮吉甫未得,少了个得力谋士,还颇以为憾。好在此次平定伊洛之戎、淮夷叛乱还算顺利,如今楚国也接近臣服,也算旗开得胜。

    召公虎盯着方兴,越看越喜爱:“方叔不必过谦,你能把楚国历史记得如此娴熟,扑灭楚国使团的嚣张气焰,让诸侯们刮目相看,真乃初生牛犊不怕虎也!”

    方兴辞谢道:“托社稷洪福。”

    召公虎点头道:“此次回京,孤当奏明周天子,送你到泮宫就读。几年后,待行过冠礼,便拔擢你为大夫,为大周中兴之业效力。”

    方兴长作一揖道:“感谢太保大人恩典,方兴没齿不忘!”

    “免礼免礼,”召公虎大喜,“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孤已当场认你为义子,就不必多礼也。”

    刚才屈虔质疑方兴身份,召公虎心念一动,便将方兴认作义子螟蛉。想自己壮年丧子,仅余一女相依为命,多认个义子也无伤大雅,更何况,这个义子虽出身略低,但前途不可限量。

    方兴目光中依旧闪烁着疑惑:“太保恕罪,这义子之事……”

    召公虎笑道:“孤自初次见你,便有认你作义子之心,只是未得其时。你的先考方武侍奉先王与孤多年,忠心耿耿,孤不负其托,也算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

    “义父在上,受义子三拜!”方兴热泪盈眶,叩头三次。

    召公虎见他诚恳,十分欣慰。转而问道:“依你之见,楚君会来会盟吗?”

    方兴调整过情绪,道:“会来!”

    召公虎会心一笑:“哦?为何如此笃定?”

    方兴道:“兮兄说过,但凡行窃之人,为了伪装自己,都喜欢往热闹之处钻,这样浑水摸鱼才不易为人发现。楚人越是怀有二心,便越会把自己伪装成大周最忠诚的诸侯国。”

    召公虎拍案叫绝:“此言正和孤意!楚子绝不会放过与汉阳诸姬盟誓的大好机会,此乃楚人一贯策略,楚国先君熊绎、熊渠等,亦是如此。”

    方兴蹙眉道:“别看楚国偏远蛮荒,但潜力巨大,他日必成大周心头之患。”

    召公虎道:“楚国,疥癞之疾也,平日里甚为烦人,恶化后更成祸患。孤观楚子幼弟熊徇,亦是少年英才,像他这样的俊杰一旦当上楚君,怕是会变成下一个僭越称王的熊渠。”

    方兴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望义父指教。”

    “但说无妨。”

    方兴道:“楚子熊霜今日派来之使团,构成十分奇怪——莫敖屈虔老成持重,幼弟熊徇伶牙俐齿,这二人自不必说。可楚子的二弟熊雪,鲁莽无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楚子派他前来,不知是何缘由?”

    “此时孤也觉得蹊跷,”召公虎沉吟半晌,“楚子若是诚心求和,就不应该派熊雪前来。幸而熊徇善辩,这才拦住其二哥的口舌之快。若真闹起事来,莫敖屈虔和熊徇如何回去交差?”

    方兴道:“那又是为何?”

    召公虎道:“孤听闻,楚国自熊渠死后,其子熊延与二位兄长争位、互相残杀;熊延死后,其子熊严又同室操戈、血流成河;而去岁熊严莫名薨毙,长子熊霜虽是即位,但他有胞弟三人,想必也是各怀鬼胎。”

    方兴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也!楚子熊霜派两位弟弟前来,要么是怕他们留在国内作乱,要么就是想假我们之手除掉他们?”

    召公虎赞赏道:“不是没可能,你的见识愈见长进也!”

    “多谢太保点化!”方兴稽首,徐徐告退。

    三日后,一座十余丈高的盟会台在汉水北岸拔地而起,召公虎、卫伯和与汉阳诸侯,以及周王师将帅等,皆斋戒更衣完毕,在岸边等待楚国来客。

    此次会盟的规格甚高,若非以和为贵,光凭楚子熊霜的爵位,如何能享受如此优待。

    眼看约盟的吉时将到,众人不免怀疑楚国人是否爽约之时,汉水波涛中赫然出现几艘大船,旌旗飘扬,绣着硕大“楚”字。

    果然,楚子熊霜没有负约,他来也。

    召公虎极目远眺,楚国战船确实不一般,它们体型庞大、速度极快,非汉阳诸姬的战船所能对抗。怪不得历来罕有诸侯国胆敢渡过汉水讨伐不臣,楚国有如此水师,汉水就好比楚国护城河一般。

    大船靠岸,一彪人马登上岸来,人数不多,但精神抖擞,可谓虎虎生威。

    在卫队簇拥下,楚子熊霜率众走到召公虎等诸侯、公卿跟前,作揖行礼。

    召公虎仔细打量楚子熊霜,只见他体态臃肿,气色却是虚弱萎靡,看着就像被酒色所伤,与传言之大多凶悍残暴很的楚君判若两人。与三日前见到的熊雪和熊徇相比,也少了几分神采。

    楚子熊霜与召公虎见过礼,便开始介绍身边的随从人员。五大三粗的熊雪在人群中依旧醒目,莫敖屈虔和熊徇却并未前来,此外,楚子熊霜还带来了他的三弟熊堪。

    如果说楚君的二弟熊雪莽撞、四弟熊徇聪颖,那么这老三熊堪显然只能用木讷形容,怯懦得弱不禁风。楚子熊霜四兄弟各不相同,果然应了那句老话——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楚子熊霜干咳几声,对召公虎道:“古人云,‘天子以衣裳之会盟诸侯,不以兵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让我等子男小国佩服。”

    召公虎见楚子熊霜今日的衣冠鞋履还算得体,颇徇礼法,可这一开口,却未免太过矫揉造作,极不自然。

    随侯不屑,在旁边低声嘟囔:“都说楚人沐猴而冠,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活脱个身穿礼服之大马猴。”

    其余诸侯、卿大夫闻言,皆忍俊不禁,只是碍于场合,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召公虎却毕恭毕敬,对楚子熊霜道:“楚君没有负约,亦是忠君体国之诸侯也!”

    楚子熊霜挤出一丝笑容,在肥胖圆脸上很不自然,道:“岂敢,岂敢!寡人听莫敖回报后,不敢有懈怠,昼夜准备,风尘仆仆渡汉水而来,不敢有负太保。”

    召公虎听楚子熊霜这一番恭维,略显尴尬。于是顺口问道:“今日为何不见屈莫敖和公子熊徇?”

    楚君熊霜干笑道:“劳烦太保挂心,莫敖屈虔和幼弟熊徇留在国内,辅佐太子守国。咳咳,这汉水汹涌,万一寡人出了意外,国内也不至于动荡嘛!”

    众人听出弦外之音,心中皆不由暗骂,这楚子表面谦恭,内心里的小九九可一点不少。他口出此言,无疑是想告诉老太保,楚国国内早已做好准备,看你敢把我等如何?

    召公虎微微笑道:“楚君多虑,对天而盟,孤必诚心相待。更何况,高辛氏与高阳氏的先祖,也都在庇佑此次会盟罢。”

    楚君熊霜礼貌地笑了几声,却难掩他心中的忐忑。

    话不多说,午时将至,在太宰卫伯和张罗之下,盟誓仪式便告开始。

    西周之时,于盟誓之法最为讲究。首先需要设置盟誓的地点,方位、距离都需卜筮,在吉处夯土筑台,高达数丈,四面砌有石阶。到了盟誓之日,台上插满旌旗,带甲武士里三层、外三层,把盟誓之台团团围住。

    楚子熊霜在臣属簇拥下,同召公虎等王室公卿、汉阳诸姬诸侯,一同登上盟誓之台。

    古人盟誓,极为讲究信用,所有盟誓方上台前,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确保台上之人都未携带利刃、暗器。

    到了高台之上,卫伯和担任主盟者,用利刃挖出一个土穴,名曰“凿地为坎”。待到与盟者全部聚集在土穴四周后,卫伯和将事先准备好的牛、羊、马亲手牵来,作为祭祀之牺牲,依次宰杀于洞穴之上。

    先是杀牛,助祭者用铜敦接住牺牲之血,待其血流干,卫伯和用利刃割下牛左耳,把它放在金盘之上,称之为“执牛耳”,后世亦用此来称呼会盟的盟主。

    而今日汉阳之盟,执牛耳之人自然公推召公虎。

    老太保一手执牛耳,一手取来“载书”(即盟书的别称)。宣读完载书之后,焚香告神,让参加盟会的各路诸侯依次微饮铜敦中的热血,名曰“歃血为盟”。

    歃血过后,召公虎把载书盟约放在牺牲之上,一同埋在土穴内,表示让天地知晓,不可反悔。其后,又让各会盟者领走盟誓载书的副本,各自珍藏。

    会盟罢,召公虎宣告楚国和汉阳诸姬达成和解,楚国答应向周王室再度称臣。楚君熊霜当场应承,不日便将派遣使节,向周天子进贡朝觐。

    礼毕,一切可谓皆大欢喜。

    下了会盟台,召公虎邀请楚子熊霜前往随国都城,在郊外举行了酬谢贵宾的“献礼”,接着进城大摆宴席不提。

    酒要尽欢,闲话少叙。

    很快酒席散去,楚子熊霜一行也和召公虎和各诸侯作别,准备辞行回国。召公虎与随侯等尽地主之谊,在汉水之滨送别楚国贵客。

    临别时,楚子熊霜道:“世人说大周衰微,实乃谬言。大周尚有太保、太宰这等栋梁股肱在朝,四夷安敢作乱哉?”

    召公虎行礼陪笑,对方这话说得言不由衷不提,倒把楚国和四夷叛军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好在除了熊雪始终龇牙咧嘴着不服之外,看样子,楚国与大周总算迎来暂时的和平。

    送走了楚国君臣,召公虎也总算完成平叛任务,准备带领王师班师回朝。

    当晚,周军大营灯火通明,正忙着打点行装。南线战事告一段落,营内氛围前所未有地轻松,一片欢声笑语。

    中军大帐内,召公虎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周王静即位后,周王朝便五面受敌,自己出师三月,奔波平叛,可谓应接不暇。

    经过几番辗转与鏖战,先是击退伊洛之戎,然后得益于徐翎反水而击退淮夷,又接到公石焕老将军逼退北方赤狄、白狄的捷报,最后驻军汉阳,兵不血刃地楚人主动请和。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老太保终于能长舒一口气,睡个安稳觉了。

    当晚,卫伯和已是兴奋难眠,两位大周重臣相约营外散步。

    卫伯和问道:“太保,你观楚子熊霜为人如何?”

    召公虎道:“虽说心宽体胖,但这楚子熊霜看起来确是因忧虑而发福。其有三弟,除了熊堪暗弱之外,其二弟熊雪英勇善战、颇得军心,四弟熊徇聪明伶俐、颇得民心,这些想必都让楚子如坐针毡。”

    卫伯和点了点头:“只因楚人即位,历来不奉行我大周宗法,不以嫡长子继承君位,而是以武力说了算。楚子熊霜去岁方才登基,虽因其长子身份即位,但才学不如熊徇,勇武不如熊雪,这在把兄弟反目当作家常便饭的楚国,如何能高枕无忧?”

    召公虎长叹道:“大周主少国疑,反观楚国则更甚。三日前,楚子熊霜派莫敖屈虔随同二弟、四弟出使,既是监视,又是制约。而今日盟誓,他又换走马换将,也是怕国内变故滋生之故。”

    卫伯和笑道:“看来,此次楚国主动向大周示弱求和,固然有周王师锋锐之故,但更多还是因为其国内不稳,楚子熊霜不得不权衡利弊,审时度势。”

    召公虎眉头紧锁,许久方道:“汉水两岸虽有短暂宁静,但依楚国秉性,孤料定周楚将来定会有一场大战。”

    “不单是楚国,”卫伯和捋着髭须,“徐翎继承了徐国君位,又收纳淮夷残余与群舒势力,未来亦是不可小觑。”

    召公虎喟然道:“前路漫漫,还望太宰多呕心沥血,助天子一臂之力,实现大周中兴伟业才是!”

    卫伯和作揖告辞:“卫和肝脑涂地,不敢忘却。”

    次日,天光大亮,周王师拔营北归。

    随侯、唐侯、息侯及三国卿大夫早已等候随国郊外,为周王师践行。随国军民感念周王师的千里驰援,都争先恐后地夹道欢送。

    召公虎连连向人群挥手致意,热泪盈眶。

    周王师羸弱多年,大部分将士从未享受过如此拥戴,都激动得欢呼雀跃。而大周老帅程伯休父更是老泪纵横,欣慰周王师正渐渐恢复往日荣光。

    晓行夜宿,过了三日三夜,召公虎班师回洛邑,卫伯和先行告辞,也带卫军先回封国。

    在东都休整几日,召公虎已将捷报快马呈递入镐京,而程氏兄弟也已将成周新招募的二师新兵训练完毕,编入王师之中,宗周六师终于名副其实。

    风奏得胜鼓,人唱凯歌还。

    召公虎挥师回镐京,再次经过函谷关、桃林塞、潼关,景色如故,心情截然。

    但老太保时刻告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大周仍然身陷两百余年来未曾有过的凶险境地,要想实现厉天子的中兴遗愿,依旧任重道远。

    此次出征,除了铲除伊洛之戎、巩固洛邑防务、整编宗周六师还算成果外,对徐国、楚国不能言胜,只算隔靴搔痒。

    其中,徐国主动背叛淮夷,收其部众,实力不降反升,其新君徐翎绝非庸才,怕是意图建立比肩曾祖徐偃王的功业。至于楚国,他们审时度势地积蓄力量,在汉阳与几个侯国盟誓,可谓抬高身份,大赚脸面。

    至于北方诸狄、西面诸戎,他们逐水草而居、来去如风,几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并不会伤其根本,依旧对大周边境虎视眈眈。

    更何况,在前方等待召公虎的,是更大的麻烦——

    随着镐京城渐进,随处可见瘦骨如柴的野人、陈尸遍地的饿殍。京畿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大旱肆虐,愈演愈烈,老太保看在眼里,疼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