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隆辉知道张希宇在矿坑顶端，是因为最近他又开始变成蛇了，不知道是因为阴渣捡来的那把藏刀，还是因为别的，总之最近马隆辉的头脑逐渐清晰了起来，他开始渴望出去，以至于每天睡觉的时候，马隆辉的梦境都会同步到这些怪蛇身上，他每晚都跟着这些怪蛇巡游，这些蛇似乎是矿坑的警戒员，一条蛇阵大约会有百来条大蛇，它们分班巡逻，不一定都会在矿坑附近，有时候马隆辉在梦境中跟他它们在矿坑附近巡逻，有时候在别的地方，甚至一个月里会有几次在夜间去到地面上，那大概是这些蛇的放风时间，每当这时候马隆辉都想走神去四周看看，尽情呼吸一下地面上的空气，多吞几口清冽的晚风，可是空气里的生物信息素总让他觉得饥肠辘辘，根本无心游乐。

    这天马隆辉在矿坑边缘巡游时，远远地马隆辉就用蛇信子感受到一个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在张希宇的记忆里不那么友好，但是此刻绝对乐意看见他。

    他循着味道看去，果然张希宇就窝在暗处的一个岩坑里，脸色煞白，看着眼前群蛇乱舞，这是第一次马隆辉在张希宇面前有了点优越感，但是他意识到自己还在蛇群里，勉强控制住自己去吓张希宇一次的想法，跟着群蛇安静走开了。

    在这次梦境中醒来，马隆辉吃早饭的时候把萝卜留了下来，最近吃饭时间他都尽量不靠近阴渣，因为阴渣身上带着那把藏刀，所以现在的马隆辉都躲他远远的，以免因为抢菜发生争端。

    吃完早饭马隆辉按照梦中的位置找个大概，先丢了几块石头上去，没有任何回应，最后拼一把将萝卜扔了上去，正巧砸准张希宇。

    马隆辉就知道这把藏刀出现的不是偶然，张希宇在矿坑上边向下喊话，两人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之后马隆辉就被拽去开工了，不过在今天的工作里马隆辉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回到地面的那天了，他感觉张希宇就站在自己面前，按钮的手也变得有活力起来，准确的控制着粉碎机，甚至有些苛求粉碎矿材的形状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工，马隆辉蹑手蹑脚来到矿坑边缘，在这里喊哑了嗓子也没收到回应，他喊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张希宇不在了，可是还是控制不住拼命的喊，这一部分的喊叫，是在安慰自己。

    马隆辉沮丧的回去睡觉，阴渣正躺在床上欣赏那把藏刀。

    此时的马隆辉就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浑身上下写满了死气，看着这人，阴渣饶有兴味的调戏道：“怎地，有人来接你了？”

    马隆辉把劳保服哐当一声扔在脚边，浑身散了架一样往床上一摊。

    “把你衣服捡起来。”阴渣说，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命令和威胁。

    马隆辉不想引起这个争端，但是也嗅到了冲突的味道，他示弱一般的翻身背对着阴渣，就像亮出肚皮求饶的狗一样。

    可是对方不接受他的示弱，马隆辉背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这一觉踹的他一声闷哼，从床上滚落下地。

    马隆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像是断掉了一般，他甚至连伸手揉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这样的反应让阴渣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他绷紧脚背，对着瞄准马隆辉背上的脚印一脚抽上去，这一脚把马隆辉踢得喘不上气，他蜷缩成一团，用力呼吸着，嘴里却涌出一股热流，一口鲜血喷射出来。

    阴渣见状，笑嘻嘻的把叫踩在马隆辉脸上，马隆辉脸上本来已经没什么肉，现在被这么踩在脚下，就像直接踩到了骨头一样硬挺。

    躺在地上的马隆辉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丝毫没有挣扎的念头，阴渣这么也觉得无聊，凌辱一番过后回自己床上睡了。

    阴渣抽出那把藏刀，在大拇指肚上试着刀锋，末了把刀送回刀鞘，塞进枕头底下，翻身睡了。

    马隆辉躺在地上许久，直到接触地面的那一面已经失去了知觉，背后的疼痛也逐渐消失之后，才换了个方向躺着。

    藏刀就在距离马隆辉不远处，他只要伸手就能拿到，然后抹开阴渣的颈动脉，马隆辉鬼使神差的抬起手在阴渣枕头附近游走了一番。

    可是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上当

    不要上当。

    马隆辉不知道这个声音是哪来的，但是“上当”两个字很有说服力。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一样打进马隆辉的胸口。

    疑虑像鲜血一样在心中晕染开，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阴渣似乎正在利用马隆辉，洗白这把刀，矿坑里限制刀具的力度几乎跟监狱一样，不过因为工棚里实在一览无余，所以很少有人过来检查，阴渣才得以把藏刀保存到现在。

    可是被查到只是时间问题，阴渣挑起跟马隆辉的矛盾，阴渣趁机会把他弄死，那样不仅刀的事永远烂在了马隆辉肚子里，而且日后被发现，还可以嫁祸给马隆辉。

    几乎滴水不漏。

    马隆辉鬼使神差的没有动枕头下的刀，他相信此时的阴渣正竖起耳朵听着自己的动静，一旦马隆辉出手夺刀，阴渣势必立刻反杀。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猜测从何而来，但是这个直觉夹杂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马隆辉无心多想依旧躺在地上，翻身让自己躺的略微舒服一点，不那么硌得慌便罢了。

    只是他一翻身又是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第二天马隆辉陷入了深度昏迷，阴渣起床朝他肚子上踢了一脚，地上的人像条搁浅的鱼，只是略微蠕动一下便失去力气，嘴角汩汩鲜血冒出来，看样子活不久了。

    阴渣冷漠的扫了一眼，出门去吃饭上工了，他的职位跟马隆辉一样，也是操作粉碎机，一天的工作下来整个人也变得麻木且疲惫。

    晚饭是简单的挂面，少了个人吃饭，阴渣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他不是讨厌马隆辉，只是在地下的生活过于无聊，马隆辉在他面前又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他讨厌这种绝境里的阳光，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请务必熄灭这束光。

    晚饭后回到宿舍，马隆辉已经不在了，他昨晚躺过的矿渣地上还有那个人形的坑，脑袋的位置还是一滩血，只不过旁边多了几个脚印。

    看样子已经被处理掉了——阴渣略感轻松的想道。

    他在床单底下抽出一点锡纸，这锡纸乍一看就用了很久，阴渣从鞋里掏出一个芦苇杆粗细的小管子，管子两边封口，装了半管花生油一样的东西，他打开管子一头，在锡纸上滴了一滴，然后把锡纸放在热水壶上。

    一股奇异的方向受热传递出来，不过只有一瞬，这味道便消失不见。

    阴渣吸到了这个味道，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神情，脱掉衣服一脸沉醉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