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何子恩才回到家，惊魂未定，那只打伞的黑羊让她越想越后怕，当时觉得新奇大于恐惧，现在回味觉得头皮发麻。

    在车库里刚停好车，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过来，手里打着一把伞，盖住整个上半身，行色匆匆朝车库走来，经过路灯时昏黄的灯光打在这人身上，何子恩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想喊一声，那声尖叫却堵在嗓子里喊不出来，车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何子恩用酥麻的右手打开手套箱，这里放着一罐防狼喷雾，何子恩扣住手套箱开关，却没有一丝力气拉动它，再扣一次，还是拉不动。何子恩逐渐窒息，身体靠在椅背上动弹不得，一股恐惧到极点带来的平静彻底控制住了她。越来越近了，这人渐渐逼近车窗，何子恩已经能看见雨水从伞沿滑落。

    他伸出手试图车门，她绝望的闭上眼。

    “子恩，下车呀，怎么愣住了？”何然敲着车窗说。

    何子恩身上的血都凝固了，瞪大双眼，面如死灰，右手死死的拉住车门，愣神许久，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是父亲，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

    “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倒父亲怀里。

    何然抱着女儿，轻抚着她的后背，父女两个就在车库里站着，何子恩似乎要把最近独自一人承受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事全部哭出来。

    哭了三分钟，何子恩的情绪逐渐缓和一些，抽抽搭搭的问父亲这段时间去哪了。

    “我出院都找不到你，一直住在会所里，刘婶儿也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出差了，你知道我碰见谁了嘛？”何然饶有兴致的卖关子道。

    “谁呀？”何子恩也配合着父亲的引导纾解自己的情绪。

    “你喜欢的那个画家，请他给你简单画了一幅。”何然刚说完何子恩就搂着父亲脖子，朝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谢谢爸，画带回来了吗？”

    何子恩房间里父女两个欣赏着画作，白诗绢过来看了一眼，看着何子恩没事便也安心了，送来一份水果盘关门离开。

    “妈妈很担心你。”何然看着妻子离开的背影，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忧虑。

    白氏地产的地跟汉代古墓有冲突，龙角峰附近的观景项目是白氏地产投入很大的一个项目，如果跟古墓的冲突解决不好，白诗绢会受到很大影响。

    何子恩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最近母亲对自己表示关怀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做的饭也不如从前好吃了，不过何子恩只当是刘婶儿不在家里操持家务，生活水平整体下降的副作用而已。

    她低着头欣赏画作，假装没听见父亲的话。

    “你是不是去看刘婶儿了？”何然问。

    “嗯。”这一声嗯里饱含无限委屈。

    “刚从疗养院回来？刘婶儿状态怎么样？”

    “刚从医院回来，去看马叔了，不怎么好。”何子恩说，“刘婶儿不见我。”

    何然似乎对此并不奇怪，拿起一瓣橙子吃掉，何子恩明显在等他对此事发表些意见，但是何然嘴里的橙子吃了好久，久到何子恩几乎失去耐心，何然终于吃完了，亦或是终于决定说点什么了，何子恩放下画，正色面对父亲。

    “四年前，家里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何然娓娓道来，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后怕，仿佛那些画面仍旧历历在目，“当时你在学校，最开始是你妈妈发现下水道附近经常出现一些杂乱的头发。”

    “我的房间里也出现过那个东西。”何子恩补充道。

    “对，在你们三个孩子失踪之后，警方在现场找到了这种头发，我们家里奇怪的事情就从这些头发开始，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妈妈找了几个地产公司的师傅来检查，可是没查出任何异常，那时候你快高考了，我跟你妈妈本来想带你去别的地方住两天，可是刘婶儿不同意，她觉得高考前给你换住所会影响你的学习状态，我跟你妈妈都说不动她，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根据这个描述，何子恩大概猜得出刘婶儿为这事付出了多大努力，她没接话，只是眼神示意爸爸说下去。

    “那段时间刘婶儿放下了手里的所有工作，她本来计划用胶塞把你房间所有的下水道都堵上，但是担心你用水不方便，所以采用了最笨拙的办法，全天都守在你的房间里，每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她都会去你房间里检查，尤其是留意每个下水管道附近的异常，在她没日没夜的巡逻下，家里只有你的房间排水管道附近没有那些头发。”何然说着，脸上还有些肃然起敬的神色，看得出刘婶儿做这些事让这位亲生父亲有多感动。

    这么回想一下那是有这些事的，何子恩知道自己睡相特别差，但是在高考的那两年里每天早起都会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睡在床中央，枕头和凉席都有整理过的痕迹，那时的何子恩还当是自己因为学习过于劳累才睡得那么死。

    “可是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听起来还怪吓人的。”何子恩问道。

    “你记不记得考试前六月中旬，洛都洪灾那一次，整个洛都的主干道都被水淹了，你在学校附近住了半个月，一直到水退掉之后才继续回家里住。”

    “记得，最近几年下的最大一场雨了。”何子恩生动的记得其实那时候自己不是在学校附近住着复习，而是正在跟张希宇为他的改装车店选址，那时候所有临街商铺都因为暴雨的关系租金暴跌，张希宇愣是冒着雨签下现在的店，不然那时候刚上大学的张希宇根本租不起这么大的店面。

    何然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天晚上整个洛都都停电了，我很晚才到家，家里只有应急电源亮的，我一进门就看见你妈妈像见鬼了一样坐在沙发上，她的脸色白的像艺妓，手里还拿着一把刀，身上湿漉漉的。她那副样子把我吓坏了，可是她的思维很正常，你妈妈让我来你的房间看看，我进来就看到刘婶儿躺在你的浴缸里，浴缸里盛满了鸡蛋液。”

    何子恩听到这瞳孔都放大了，她能想象那副画面有多诡异，也能想象刘婶儿跟白诗绢在漆黑一片的家里经历了怎么恐怖的一晚上。

    “我再仔细看才发现刘婶儿身上缠满了蛇，那些蛇正在吮吸浴缸里的鸡蛋液。刘婶儿看见我，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爸爸见过最恐怖的东西，那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她躺在浴缸里，却是那些蛇正在通过她的面部肌肉对我笑。”

    何子恩打了个冷战，她似乎想到一些什么东西。

    何然揉揉何子恩的脑袋，接着说：“躺在浴缸里的刘婶儿突然开口说话了，她说家里再也不会有怪物来骚扰了，从那之后刘婶儿就信了邪，她相信我们家里被蛇怪缠上了，她隔三岔五会去怀山祭蛇，不过如她所说，家里再也没出现过那种紫色的头发。”

    “你们没带她去看看吗？”何子恩说。

    “妈妈的公司在向海洲捐赠的也有关公祠，我们怎么能假装不相信鬼神之说呢？既然刘婶儿有办法就随她去，刘婶儿总不会害我们。”

    何子恩看着窗外大雨洗刷着窗户，眉头紧皱，她不知道刚才路上看见那只打伞走在雨夜中的黑羊算不算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