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好戏连连
“师兄,快走,我刚得到消息,有人一个时辰前,曾在城北二十里见过黄霸天的身影。”
“城北?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那里靠近栖凤山脉,黄霸天,多半是想穿越深山,离开山南道。”
“追!绝不能让他带着太白剑令跑了……”
忽然之间,类似的对话开始在许多势力之间上演。
然后,黄霸天逃进了栖凤山脉的消息,又通过这些势力之人,传递到了更多江湖中人耳中。
听闻黄霸天果然已经不在黄家,很快,黑暗之中潜藏的江湖中人就走了大半,纷纷往城北方向追去。
也有一些将信将疑,或本身只是凑热闹的江湖中人,留在了原地。
再然后,有人冲进黄家,直接抓住黄家的家丁,逼问黄霸天的下落。
见黄家之内,确实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有原本只是凑热闹的人,忽然眼睛一亮,也跟着进了黄家,开始翻箱倒柜。口中嚷嚷着寻找黄霸天,手中却在不停的把值钱的东西塞进自己口袋。
更多留守的江湖中人,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有样学样。
江湖中人也得吃饭。
谁不想进了酒楼,立即豪气的大喊一声:“小二,切两斤牛肉,烫一壶好酒?”
谁不想吃饱喝足之后,毫不犹豫的排出一大锭银子,大气说道:“不用找了!”
这黄霸天,身为丹凤城首富,家财恐怕百万贯都不止。
平时,即便眼馋,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趁着黄霸天不在,借着夜色,仗着人多势众,若不抓紧机会大发一笔横财,那才叫傻子。
黄家虽然还留有不少护卫,但面对这些敢打太白剑令主意的江湖中人,几乎不堪一击。很快,就只能自顾自的逃命。
亦有护卫家丁,被江湖中人抢到的财富刺激红了眼,破罐子破摔,也加入了劫掠的行列。
这些护卫家丁,比那些江湖中人更熟悉黄家的布置,搜刮起好东西来,也更加精准。
更有甚者,抢劫过后,杀人放火,毁灭痕迹。
狼多肉少。
有人运气好抢到了好东西,亦有人收获寥寥。
运气好的欢天喜地,运气不好的骂爹骂娘。
很快,掠夺者之间也展开了争夺混战。
叫声、笑声、哭声、兵器碰撞声、烈火噼啪声……偌大个黄家,乱成一团。
没多久,黄家暗藏金银的宝库,就被家丁护卫和江湖中人一起打了开来。
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五光十色的珠宝……一箱箱,一堆堆,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有人直接扑了上去。
人性的贪婪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一场更惨烈的混战瞬间爆发。
没多久,家丁护卫死了,江湖中人也基本死绝,宝库中站着的,就只剩下一对师徒。
“哈哈哈……一群垃圾,还敢跟我们师徒争夺!”
那师父望着被鲜血染红的财宝,得意大笑。
刚才的混战,师徒两人配合,以二打一,成功活到了最后。
“有德,有了这些财宝,咱白阳门,就能招兵买马,再次强大起来。那黑阳门,很快就会被咱们踩到脚下。只要实现了为师这个琢磨了半生的心愿,到时候,我一定会说服你师娘,让盈盈和你完婚……啊……”
那师父满怀憧憬的说着,忽然一声闷哼。
低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还在低眉顺眼帮自己包扎肋间伤口的徒弟。
一柄匕首,正握在徒弟手中,捅进师父心口。
“有德,你……为什么?”师父神情痛苦,满眼震惊。
“嘿嘿。师父,振兴白阳门,那是你的心愿,可不是我的。”
徒弟面目狰狞,毫不畏惧的和师父对视:“弟子所求,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荣华富贵而已。拿到这些财宝,很容易就能实现。”
“而师父你的心愿,即便有这些财宝支撑,想要实现,恐怕也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这些财宝,与其让你挥霍在培养他人身上,不如成全了弟子。”
“你……你莫非不想娶盈盈了吗?”师父痛心疾首:“你杀了我,若是盈盈知道了,她会恨你一辈子的。还有你师娘,她也会杀了你替我报仇的……”
“呵呵。不让她们知道,不就行了。”徒弟有德看傻子似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那师父一怔。
确实!宝库中的人都已死光,这孽徒即便杀了自己,也没人知道。
到时候,只需推说别的江湖中人杀的,也无法求证。
别说是自己的妻女,即便是仇敌黑阳门的人,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这个“爱徒”会杀了自己吧。
“你这个孽徒!”
重伤垂死的师父,鼓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就要给自己逆徒一个耳光,在临死前发泄满心的闷气。
结果。
被徒弟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手腕。
“老东西!你还没认清形势,打我打习惯了吧?”徒弟捏着师父的手腕,恶狠狠的说道。
“你……原来你一直对我心怀怨念。”师父忽然一声叹息。
“谁让你把师妹看得那么紧!明知道我喜欢师妹,却从来不肯让我们单独出去……甚至,连话都不许师妹和我多说。”
徒弟恨恨说着,忽然诡异一笑,把嘴巴凑到师父耳边:
“嘿嘿。你只顾看着师妹,却不知道,师娘,其实我也喜欢呐。比起师妹,师娘可是更具风韵呢……”
“你……”师父难以置信,震惊中带着害怕。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徒弟说着,还舔了舔嘴唇:“师娘她,很润!”
师父目眦欲裂。
徒弟见了师父的神情,反而更加兴奋:
“所以,你就放心的走吧。”
“师妹和师娘,我都会替你好好照顾的。一定会把她们,都照顾得舒舒服服。”
“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徒弟说着,在师父拼命伸长脖子想要咬他之时,猛地抽出了插在师父心口的匕首。
“砰……”
除了眼中带血,师父倒下的尸体,和地上的其它尸体,并无太多不同。
“哈哈哈。现在,这些财宝,都是我的了!”
徒弟如刚才的师父一样,扑在染血的财宝上得意大笑。
“噗呲——”
一支判官笔,狠狠地刺进了徒弟的背心。
判官笔的主人,乃是徒弟身后一具血染衣衫的死尸。
在徒弟大笑之时,那死尸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给了徒弟致命一击。
徒弟闷哼一声,连头都没能完全扭转过来,看清是谁偷袭了自己,就已一命呜呼。
那伪装死尸的江湖客,从徒弟身上拔出判官笔,小心翼翼的对周边死尸要害,都补了一记突刺,才终于放下心来。
抚摸着身前璀璨的珠宝,终于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老子才是这最后的赢家!哈哈哈……”
笑声未毕,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从宝库门口响起:
“可惜,黄雀之后,还有猎人!”
“谁?”手拿判官笔的江湖客惊叫。
抬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年约三旬的灰衣剑客。
“是你?”
江湖客愕然惊叫:“你不是追黄霸天去了吗?”
这灰衣剑客,正是第一个嚷嚷着出城去追黄霸天的那位“师兄”。
“哈哈。黄霸天会玩儿调虎离山,本人就不会玩儿吗?”
装死尸的江湖客顿时恍然。
神情复杂。
“你是自裁,还是让我动手?”灰衣剑客也无心和江湖客多言,以免再生变故。
“哼!你是一人,我也是一人。你以为,你就吃定我了?!”
江湖客抬脚踢起地上的一柄长刀,手中判官笔亦跟着长刀,向灰衣剑客刺去。
灰衣剑客不慌不忙,挥剑,在长刀上一撩。
长刀立即调转方向,反向江湖客飞来。
江湖客不得不改变判官笔的攻击位置,将长刀格开。
灰衣剑客的武功,明显胜了江湖客不止一筹。
五六招后,江湖客胸口已被剑尖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流光追魂剑?你是银剑门之人?”江湖客惊讶叫道。
“嘿嘿。你这阴逼,还算有点儿眼光。”灰衣剑客得意一笑,手中剑招并不停留。
“快住手!这些财宝,我不要了,全都送给你银剑门……”江湖客一边闪避后退,一边大声叫道。
“好。算你识趣。”
灰衣剑客闻言,得意收剑,还剑归鞘。让开了身旁的道路,毫不客气的喝道:“滚吧!”
江湖客闻言,如获大赦,灰溜溜的就要离开。
跑过灰衣剑客身边之时,手中判官笔却如毒蛇吐信,猛地刺向垂下了长剑的灰衣剑客。
谁知。
灰衣剑客的动作更快,在江湖客刺出判官笔之时,手中连着剑鞘的长剑,已经先一步刺出,点中了江湖客的咽喉。
江湖客这才发现,这银剑门灰衣剑客的剑鞘竟是特制。
在剑鞘顶端竟有一个锋利的突刺。
江湖客棋差一着,判官笔笔尖距离灰衣剑客还有一掌,已被灰衣剑客的剑鞘刺进了喉咙。
“呵呵。什么螳螂黄雀,最终还不是猎人的猎物!”
灰衣剑客在江湖客身上蹭了蹭剑鞘顶端的鲜血,望着满地的尸体和熠熠生辉的财宝,忍不住得意自语。
“啪——啪——”
“真是一出好戏!”
灰衣剑客话音未落,又有一个身穿制服之人鼓着掌出现在了宝库门口。
灰衣剑客脸色一变,盯着来人身上的制服,谨慎问道:“这位千户大人,可有吩咐?”
“听闻本地著名慈善家黄老爷家里遭了强人,死伤数以百计,此地已被我镇抚司接管。阁下出现在案发现场,莫非与凶案有关?还不速速放下兵器,与我回镇抚司交代清楚。”那身穿制服的镇抚司千户,肃然说道。
灰衣剑客脸色再变。
不舍的瞥了身周的金银珠宝一眼,咬牙道:“在下银剑门长老骆智祥,与贵司镇抚使大人曾有一面之缘。”
“哦?”那镇抚司千户神情一正,静待下文。
“好叫大人得知,在下也只是恰巧路过此处,发现黄家发生凶案,才临时决定进来查探,看看有无需要救助之人。这不,在下刚到,大人就赶到了。”灰衣剑客一边解释,一边陪着笑脸拍着马屁:“大人果真是爱民如子,办案神速!”
“哈哈哈。原来是热心之人。如此,倒是本官误会了。”那千户哈哈一笑。
“岂敢岂敢!大人也是依法办案。”
“哈哈。说来,我和贵派掌门,也有几分交情。这样,看在贵掌门的份上,骆长老你就不用去镇抚司交代了。不过,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这宝库里的财宝……嗯,证物。涉及案情,需要保密。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灰衣剑客点头哈腰:“在下只是路过黄家,什么都没有看到。”
“嗯,不错。”千户说着,伸手一指门口:“请吧。”
“如此,在下就不影响大人公干了。告辞!”
灰衣剑客拱手,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宝库。
远远的,不甘的瞥了宝库中的宝光一眼,恨恨低骂了一句什么,转身融入了夜色。
“哈哈哈……任你银剑门,下剑门,还不是被老子一身官皮,吓得屁滚尿流,轻易拿捏!”
宝库中,只剩下那身穿制服的镇抚司千户一人怪异的笑声。
宝库之外,隐在一根横梁之上,目睹这一切的江南,心中莫名一跳。只觉得,这事应该还没完。
果然。
在那千户也忍不住俯身去摸最大一个宝箱中的珠宝之时,那箱子忽然一动,珠宝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从箱子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赫然正是蓬头垢面的独臂阿吉。
那千户吓了一跳,仓皇后退。
待看清对面只是一个独臂的邋遢汉子之时,顿时恢复了气势,一按腰间玄衣卫标配的牛尾刀,喝道:“你就是那没用的阿吉?为何藏在此处?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本官拿你去镇抚司的大牢,吃免费的牢饭。”
“呵呵。空空儿,我倒是想去尝尝镇抚司的伙食,可是,你敢带我去吗?”
“冒充镇抚司千户,可是会把牢底坐穿的。”阿吉望着对面耀武扬威的镇抚司千户,淡淡笑道。
那千户浑身一震。
继而,佯装迷惑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空空儿?本官乃是正儿八经的镇抚司千户!你看我这制服,你看我这官帽,你看我这腰刀,你看我这腰牌……”
那千户自证身份的行为忽地顿住。
因为对面的阿吉,已经撩开了遮住大半个面孔的蓬松头发。
“独……独孤东流,竟然是你!”
“我就说嘛!老子都戴了人皮面具,谁特么还能认出老子!”
那扮作镇抚司千户的空空儿高兴的就要去拍阿吉的肩膀。
手掌伸到江南肩部上方,才猛然惊觉阿吉的右边袖子空荡荡的。
“你……你的右臂,怎么了?”
“没了。你不是看见了么。”
“不是。你可是一个刀客啊,右臂怎么能没了呢?!”
“呵呵。没了就没了呗。”
“怎么没了的?谁干的?告诉我,老子即便打不过他,也能偷得他只剩一条裤衩。”
“技不如人。算了。你别问了。”
“怎么能算了?是不是神剑山庄的李慕白?我听说,你前阵子和那姓李的比武去了……不对呀?那姓李的,和你半斤八两,最多也就和你打个平手,怎么可能把你伤得这么重?”
阿吉并未回答空空儿连珠炮似的问话,而是盯着宝库门口,淡淡开口:
“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