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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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来自一位小捕快的真心告白

    忽闻一阵疾风吹过,伏案批阅文献的祝县令也就是小倩的爹抬起头,墙角的字画桶打翻,字画滚落一地,随之滚落的是手持长剑的白一成,他神色凌乱,慌慌张张的对着一只香炉说:“县令大人,据我多日来严密调查,我发现……”

    “一成啊!”祝县令拍了拍台子道,“我在这里啊!你瞅着的那个是香炉!”

    白一成转了个方向:“我发现……”

    “那是柱子!”

    他又转了个方向:“我发现……”

    “那是皇帝的画像!”祝县令索性走出案几,来到满脸迷惑的白一成面前,道,“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他站起身,义正言辞的禀报:“我发现城南的黄金失窃、城北的赈灾物资失踪、还有前几日的贡品消失一案,都与无影有关!”

    “一成啊!这不是你发现,这是走出衙门十里地的茶馆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我要让你调查无影身份,你非但没有给我查到有用的消息,你连我人站在哪到现在还没搞清楚!”

    “对不起,县令大人……我真的在严密调查无影的身份,虽然发现了大家都知道的事,不过我一直在努力调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哎……咱们先把无影的事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先治好你的眼疾。”他拍拍一成的肩,“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是!”他转身走了几步踢到了地上滚落的字画,自言自语道,“咦?这儿怎么有擀面杖?”

    祝县令看着猫腰捡字画的白一成无奈摇摇头,这孩子办事认真,一丝不苟,只可惜眼力见不行,而且越发不行,无影一案估计要换人调查了。

    走出衙门,百折不挠的白一成途径花满楼,眼见一辆贵族马车里走下一人,那人气宇轩昂,气质不凡,就算眼力不佳也能断定此人就是单家二公子单书浩,这个时辰他来花满楼干什么?大白天寻欢作乐都不避嫌了?出于对祝小倩的一片痴心他紧紧跟在了单书浩身后。

    “哎哟,官爷来了!快点里边请……”

    “嘘!轻点,我在报案。”

    “办什么案子啊?”

    “刚刚走进来的人是单书浩吗?”

    “是啊!”

    “那就对了,我今日就办他的案子。”他自顾自说,自顾自朝着单书浩的背影走去。

    “诶!等等官爷,你去哪儿啊?单二爷刚从那儿走啦!”

    他不苟言笑的朝指引他方向的小蝶行了一礼:“哦!多谢大妈提醒!”

    小蝶气的甩了一下绢帕,骂了一句什么眼神,瞎嘛,便又去招揽下一位客人。

    话说单书浩在半个时辰前在自家铺子查账时被突如其来的小莲气喘吁吁抓住胳膊,嘴里一个劲说:“不好了,不好了,梦伶姑娘突感身体不适晕过去了。”

    这才有了刚才他从马车里出来被白一成看到一幕。

    来到梦伶房里,她半拉着衣襟半倚在床头,脸色确实挺苍白的,那模样看了不但叫人心疼,还叫人心痒。

    “书浩……你可来了……”她难过的蹙起娟秀的眉头,稍稍一动,那半拉的衣襟豁然开朗,露出若隐若现的风景,书浩非常自然的避开视线,礼节性的问了句:“你们楼里的姑娘说你病了让我来看看,我看你应该直接找大夫。”

    “书浩,自打你成了亲,对我越来越冷淡了,连我病了都不管不顾,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死才开心?”

    “我不要你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那你过来嘛……”她朝他招招手,非常的不洁身自爱,“过来给我把把脉,看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书浩站在原地并无要过去的意思:“我不会把脉,让楼里的丫头去给你找大夫。”说完还转身了,梦伶急急的追下床,结果噗通一声人和衣裳一起滑落,整个人像有重大冤情似的跪坐在地上,嘴里叨念着:“不要走……书浩……不要走……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他心有不忍,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哭的没魂了,他才叹了口气走上前,单膝跪地,伸出手,拉好了她塌拉在地的衣裳,其实那衣裳透明的拉与不拉根本没差。

    可梦伶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优雅的“饿狼扑食”扑进了书浩怀里一个劲哭,他慢慢伸出手,轻拍她的背,语气却异常的平静。

    “我会带你出去……”

    “混账!!!”只闻屋外一声厉呵,雕花木门呼啦一声落地,身穿差服的白一成拿着长剑冲进来,怒视着眼前的一切破口大骂,“你这样做对得起小倩吗?你们这对奸夫**,我要替小倩教训你!呀——”

    只见莫名其妙闯进来的男子“哗啦哗啦”对着流苏帘子一阵狂踹。

    地上的梦伶抹抹眼泪,单书浩则将视线重新放回梦伶身上,这里根本没人想要照顾一下边上忙着报仇的白一成。

    “书浩,我说过,倘若我从这里出去却还是无法留在你身边,那就让我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龌龊之地,让那些肮脏的男人尽情糟蹋。”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中夹杂了一丝愤恨,“我要让你……内疚一辈子。”

    眼前这个女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她固然有可怜之处,她却把它当做捆绑他的武器,这让书浩感到非常失望。

    “你若决议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他站起身,不顾梦伶趴在地上那极为幽怨痛苦的表情果真要走,离开之前还不忘那个与流苏抗争的男子,他抓住他持剑的手腕,道了一声“别闹了”便拉着他往屋外走。

    白一成眯缝着双眼,一脸茫然:“财主家的少爷?你刚不是被我……”

    “趁天没黑,跟我去喝一杯怎么样?”

    “喝什么呀?你觉得我是那种心上人被人抢了还跟人家把酒言欢的缺心眼么?”

    他嘴上在抗拒身体却格外诚实,不久后两人来到长安街最热闹的酒楼,一进门就有店小二超乎常理的热情招待,请上座不说还拿出了店里最好的女儿红铛铛铛摆上桌,看得白一成有点手抖。但此人极为要面子,尤其对手又是富商兼情敌,拿起一壶酒打开红纸盖,一边倒酒一边不甘示弱的说:“喝吧!这顿酒我来请!”酒全洒在了外面。

    单书浩微微一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拍掉他的手,愤愤地说:“我眼神不好,不代表我瞎。”

    单书浩接过他递来的酒,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其实他是要打听衙门捉拿无影一事,不料白一成一杯酒下肚就哭了。

    “我……追了小倩十年……没想到……最后嫁给了你……我心有不甘!”

    “你还喜欢她?”

    “当然喜欢了!从我第一次被县令大人带回家,看到了小倩那刻,我就喜欢她了,虽然当时她只有十二岁。从那时起我就追求她,送她首饰、送她珍贵的字画、送她舞鞋和鲜花……”

    “那恰好是她最不喜欢的,捕快大人你搞错了方向。”

    “女孩子不都喜欢那些东西吗?”

    “她跟别的女孩不一样。”

    “哼!别装的你很了解她的样子,你认识她才多久?你懂什么?你不就比我有钱么!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书浩喝完一杯酒,冷笑着说:“有钱确实了不起。”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失去的滋味,因为上天是公平的。”

    “我同意你这句话。”

    “所以才会出现像无影这样的大英雄……”单书浩正愁着怎么把话题引到无影身上他却自己说到了,“只可惜他是贼,而我是兵,我要抓他。”边说着他把手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有线索了吗?”

    “偏偏小倩也喜欢他,其实我真希望自己是他,这样小倩就能天天想着我了。”

    单书浩微微皱眉,怎么又扯到小倩身上了,他继续问:“那么无影到现在还没有线索吗?”

    “财主家的少爷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心情啊!我想成为无影,哪怕一天都好。”

    “你们对无影的线索掌握了多少……”

    “我也想成为你,一天也好,让我感受一下与小倩同床共枕的滋味。”

    我们聊一下正事行不行啊喂?!单书浩又打开一坛女儿红。

    “开开开!今天这酒我来买!你小子千万不要看不起我,我哪怕穷,也要穷的有骨气!”

    “再来说说无影的事,衙门对他……”

    “小倩啊!你一定要幸福啊!财主家的少爷,我请你喝了这顿酒,你一定,一定要对小倩好,知道吗?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你就一心一意去捉无影吧。”他给醉醺醺的白一成倒了一杯酒,白一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哧哧笑着说:“也对哦,小倩喜欢的人是无影,又不是你,到头来你跟我一样,都得不到小倩的心,哈哈哈哈哈哈隔!”

    “别说小倩了,说说官府对无影的身份……”

    “不对!我一定要抓到无影!这样小倩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他哗啦哗啦一连干掉三杯酒,拍案而起,摇头晃脑的吆喝一声,“小二!结账!”

    店小二笑眯眯的走过来,白一成从鞋子里掏出一只黑色钱袋,从里面使劲抠,店小二摇摇手说:“不用了官爷,不用……”

    “什么啊!看不起我一个小捕头啊!我也是拿俸禄半公差的人!而且我还肩负捉拿侠盗无影的重任!给你钱!”

    “我知道,但是这顿真的不用官爷你……”

    “少废话!这顿酒必须我来请,拿着!”

    “啊呀……这位官爷真是……”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点酒钱何足挂齿?财主家的少爷……”离开之前他转身看着一位刚进来的客人,双手撑在人家肩上说,“恕我不能陪你再喝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告辞!”

    说完他摇摇晃晃的走出门,过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往前一冲撞到地上的一堆柴火,立刻朝柴火双手作揖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大爷!您没事吧?”接着又自顾自拍拍头,醉醺醺的走进人群。

    单书浩站在酒楼门口一直看着他歪歪扭扭拐进一条小弄堂,刚才收钱的店小二也跟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对他说:“少爷,刚才那个捕快给的钱……”他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银子,冷冷的说:“记到今天的账里。”

    白一成走后没多久,又有一人飘飘然来到茶楼,小二来找单书浩的时候,他正在后厨打包贵妃酥,一会去国学堂接小倩时给她路上吃的。

    “少爷,那位姓赵的王爷又来了。”

    他不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小二来到店堂里,赵衍正手持折扇坐在角落里等他,一见到他过来他立刻收起折扇,露出暧昧不清的表情。

    “好久不见啊,单老板,店里生意还是那么好啊。”

    “你来干什么?”他冷冷的回了一句,根本没有要请他坐下来喝杯小酒的意思。

    “你问得好些生分,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喝酒了?”

    “我没空陪你喝酒。”

    他露出谦逊的笑容站起来,手臂悄然勾搭上他的肩膀,用扇子遮住嘴,轻轻问他:“上次让小倩带话问你去京城的事,她没跟你说吗?”

    “说了。”

    “怎么样,跟我去一趟京城?”

    “你去便是,为何还要我去?”

    “皇上要见你。”

    “皇上若要见我,自然会派人来府里宣召,怎么会让你转告?”

    “其实……是太子殿下要见你。”

    书浩冷漠的直视着循循善诱的赵衍,深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店里那么忙,走不开。”

    “你还怕你不在店关了不成?你若不放心,我派人替你看店。”

    “不必了。我不会跟你去京城的,你回去吧。”

    “是么?小倩一听到去京城可开心了,你就不想带她出去走走?”

    “我会带她去,不过不是与你一起。”

    “我发现自从你一声不响成了亲,主意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固然可以不用管我,那么梦伶呢?你也不想救她了吗?”

    一提到梦伶,书浩冰冷的双眼闪过一道锐利的光,直逼向赵衍:“我救不救她不都在你掌控之下吗?”

    “可惜她不想被我救,她只想待在那个破窑子里等你去救她,你要救她就必须替我办事,除非你不想救她了,所以整件事情的关键,都掌握在你手里。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做才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再给你五天时间考虑,到底是跟我一起进京,还是断了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全看你了。”他露出些许得意的微笑,摇着扇子走出人声鼎沸的茶楼。

    回府的马车里,祝小倩一个劲嚷着饿得要发疯要吃东西,她深知从奸商手里要吃的绝非易事,这才故意拿出在国学堂写的字展示给他看只为一口吃的。

    “这个字如何?是不是仅次于王羲之?”

    他瞥了一眼那不知所谓的字,饶有兴致的问:

    “那你说说看王羲之的字有什么特征?”

    “说出来能不能下去买串糖葫芦吃?”

    “说出来我给你开一间糖葫芦铺子。”

    “天啊!要不要玩这么大?”她呼啦激动的站起身,他微笑着点点头,笑容中带了一丝邪气。

    “生意人讲究的就是诚信,只要你回答得上来。”

    “我想一想我想一想,这个一定要好好想想,你等我一下啊!”

    “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结果到了家门口她都没想出来,可为了糖葫芦和面子,她死都不肯进门。

    “我还没想好,我不进去,要不你提醒我?”

    “只怕我提醒你你都回答不出来。”

    “不可能!你说一个字,我定能回答出来。”

    他慵懒的倚在门前,俯视着夕阳下跃跃欲试的小红杏,边上十几个家丁为小倩加油打气,他说了一个字:

    “入。”

    “啥?”

    “入,进入的入。”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着急,我肯定知道!”她苦思冥想,“入入入……”非常后悔刚才把字拿出来显摆的愚蠢举动。

    他抱着双臂悠哉悠哉的看她表演,想了片刻之后她又问:“那我店铺不要了,我只要十根糖葫芦,你再提醒我一个字呗?”

    “我数到十,回答不出来非但糖葫芦没有再把王羲之的字集抄写一百遍。十、九、八……”

    “你太狠心了吧!你是我后爹呀?”

    “七、六、五……”

    “阿童!带我回娘家啦!”

    “四、三、二……”

    祝小倩闭上眼睛,下定决心一跺脚,脱口而出:“入乡随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