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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单骑破梦

    一颗颗泪珠如雨点打下,浑身被浇透的邹四九在此刻终于幡然醒悟。

    这他妈哪里是什么模仿佛序的地上农国?

    分明就是一座构筑诡异阴险的黄粱梦境!

    看穿了这一点的邹四九,思绪不再混乱,顿时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正因为不是佛国的相互碰撞、侵蚀、覆盖,所以身为序三的袁明妃才会一败涂地,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击溃。

    在邹四九看来,在进入那座山谷的时候,自己这群人恐怕就已经中了招。

    但黄粱梦境什么时候能将陈乞生这种纯粹血肉的老派道序拉进来?

    难不成也是佛国和梦境的重叠的做法?

    这种方式,邹四九在将陈乞生送入赵衍龙洞天的时候也采用过。

    虽然当时他是和袁明妃两人一起联手施展,但对于这些喜欢缝合不同序列的农序而言,倒是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做到。

    而且这座梦境构筑的方式也确实足够邪门。

    居然能够精准捕捉并针对众人意识内的恐惧,放大内心的欲望,在无声无息中,一步步将众人拖入梦境深处。

    想到这里,邹四九的脑海中却又紧接着冒出一个疑惑。

    可如果是黄粱梦境,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任何已知的后门?

    那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不管地缘的手段多么诡异,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后门全部屏蔽。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自己才会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拉入梦境之中。

    在所有涉及‘黄粱’的序列中,有一个普遍认知,那就是将‘黄粱’看成是一片可以承载并孕育一切幻想的海洋。

    而黄粱梦境,则是人为制造,并寄生其中的不同‘海兽’。

    但在地缘的这座梦境之中,邹四九却感觉极其陌生。

    这种情况对于一个阴阳序四庄周蝶而言,几乎不可能出现。

    除非这里并不是邹四九执掌诸多后门的‘黄粱’!

    而且邹四九很确定,番地佛序在这里面肯定也插了一脚,要不然黄粱梦境不会跟地上佛国融合的如此完美。

    “东皇宫的那群王八蛋,真是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而且现在看来,这一次还真让他们鼓捣出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啊!”

    邹四九心头震惊,下意识吐出一条舌头,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这可是一座新的‘黄粱’啊

    这要是真让他们给弄出来了,那整个大明帝国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其覆盖面积之广,影响程度之大,绝对不亚于一场新的技术法门浪潮!

    当‘黄粱’的使用不再依赖于固有的主机,性质不再是共建共有,那也就不会再受限于类似白玉京之类的权限。

    以地缘为例,一個农序三便能展开一座如此庞大的黄粱梦境,强度之高,甚至能让佛序三沉溺其中而无法自拔,邹四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然这其中跟地缘抓住了袁明妃心底弱点有些关系,但能做到这一步,也着实令人震惊。

    而且作为一个阴阳序,邹四九很清楚这种新的技术法门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个掌握这种技术法门的从序者,就是一座移动的‘黄粱’。

    他的脑子就是黄粱主机,他的意志就是黄粱权限,一念生梦,万物沉沦!

    照这个思路延伸下去,最终可能会出现的局面,就是某个无比强大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大明帝国中所有人全部拉入梦境之中,即便是纯粹血肉也无法逃脱。

    到那时,真实和虚妄之间的界限将不复存在!

    那个构筑梦境的强大存在,便是农序中的造物主,是阴阳序中的天意,是佛序中的佛祖。

    是人,也是神。

    是万物,也是唯一。

    “变假为真啊,社稷和番传佛序的人是没脑子吗?他们怎么会跟着东皇宫那群疯子一起发疯?!”

    邹四九一颗心沉入谷底,顿感毛骨悚然。

    跟这些推测比起来,自己为什么没有像袁明妃和陈乞生那样沉沦其中无法自拔,邹四九倒丝毫不感觉惊讶。

    既然确定了有东皇宫参与,那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

    以东皇宫,或者说是整个阴阳序的尿性,只要是他们经手过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留下点利于自己的后手?

    从守御的欲望波动能被邹四九感知,并将他唤醒就能看出,这座梦境对于邹四九的压制并不强。

    问题要么出自地缘内那个能够取代黄粱主机的东西,要么就是他掌握的技术法门。

    “这次算是我承了你们一份情,等以后大家再碰上,我保证给你们留个全尸。”

    邹四九一边向东皇宫表示感谢,一边抬起爪子抡翻了面前的泔水。

    既然地缘是这座梦境的主人,那在他面前装傻充愣根本没有意义。

    倒不如直接表明老子醒了,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真刀真枪碰一碰,看是你弄死我,还是我撕开你的梦境!

    “你们这群黄粱硕鼠,果然心怀不轨!”

    地缘恼怒的声音,在木桶翻倒的瞬间响起。

    哗啦

    一条锁链从房门之中甩了出来,如同一条蟒蛇扭动身躯,闪电般朝邹四九扑来。

    可就在锁链靠近邹四九身周一丈范围的瞬间,异变陡生。

    只见原本有拇指粗细的铁链突然快速缩小,顷刻间变为一根铁丝,而且扑杀的速度也在同步变缓。

    虽然邹四九的身躯依旧娇小,但这样的攻击已经不至于让他放弃抵抗,坐以待毙。

    “老子的后门在这里确实不管用,但别以为只有你们有绝活,老子也有!”

    没有后门,邹四九还有一道源自承袭天阙五柱之一,阴阳序三赵梦泽的特殊法门。

    天地同寿!

    要是不确定这东西能够生效,邹爷我怎么可能跟你硬碰硬?

    砰!

    黑犬如恶虎,抬爪踩住蛇头,呲牙咧嘴像是在发出轻蔑冷笑,屁股后的短小尾巴甩的飞快。

    守御化作的狗尾巴草同样也在天地同寿的影响范围内,体型缩小到仅仅比邹四九的个头高出一点。

    这个高度正好,邹四九伸头咬住狗尾巴草结出的一根草穗,那是守御的意识核心,转头就往院外跑去。

    同时压制一名佛序三浮屠主,一名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晋升的道序四人仙主,还有两头序四明鬼和一个阴阳序,地缘同样也到了极限,费尽了全部心神才勉强维持梦境的稳定。

    而且他为了最大程度限制袁明妃和陈乞生的反抗,构筑的这座梦境纯粹就是一个普通世界。

    虽有些怪诞的产物,但整体依旧属于常人范畴。

    因此,此刻面对邹四九的反抗,地缘根本不敢使出超出构筑原理的能力,也不敢修改梦境的内容。

    咬牙切齿的他只能抓起依在墙角下的一根笤帚,跟着追出院外。

    原本安静的村庄,渐起人声。

    村道两侧屋门纷纷被推开,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抓着砖块,抡起锅铲,追杀邹四九。

    敌人虽众,但邹爷在人群中左突右冲,没人能够将他拦下。

    一切全仰赖赵梦泽交给邹四九的技术法门,但凡靠近他的人和物,无一例外全部缩到和他一般大小。

    虽然只有覆盖范围只有区区一丈,但也算暂时保住了邹四九的性命。

    嗖!嗖!嗖!

    和狗一样大的人,不足为惧。

    但和狗一样大的石头,那可就足以致命!

    邹四九躲闪着身后扔来的暗器,不多时就已经看到了那座拥有阳台的吊楼。

    发黄的剑兰闷在深不见底的沟壑中,已经快要凋零。

    生死一线间,邹四九奔跑中依旧翘着的断腿猛然一抖,三条好腿弯曲发力,在狂奔中纵身跳起!

    嗷呜

    低沉的嘶吼,摆动的爪子,缩小的房屋,惊恐的女人

    邹四九宛如下山猛虎,气势凶悍,一巴掌将女人拍飞,转身又是一掌打碎了栽种着长军的花盆,从爪刨头供,从散落的泥土中刨出一把巴掌大小的锈剑。

    片刻不停,黑犬叼起锈剑,直奔村外!

    他要唤醒陈乞生!

    地缘当然知道邹四九要干什么,被人群簇拥的他眼神冰冷,握住笤帚中段,垫步前冲,展臂抛投!

    风声呼啸,笤帚快如箭矢!

    噗呲!

    邹四九听到身后恶声,拼命纵身跳开,却还是被笤帚打中腰间。

    黑犬一个踉跄,就地翻滚出去,却没有就此倒下,而是带着一身血和一身尘,再次起身朝着村外狂奔。

    “追!”

    地缘表情狰狞,冷声下令。

    村外田亩,和张崇源长相一模一样的农汉早已经等在田垄上。

    “你这个脏畜生,休想靠近我的因果树。”

    “挡我者死!!”

    邹四九一声怒吼,飞身扑出。

    田垄上,拳头大小的黑犬将男人撞翻在地,两只短短的爪子对着脑袋就是一顿狂踩。

    令人发笑的滑稽场面,全是十成十的生死一线。

    身后追兵正在靠近,要是陈乞生醒不过来,那邹四九今天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铮

    半死不活的长军打着旋落下,像一根杂草插在土中。

    “别他娘的发梦了,臭牛鼻子,伱再睡下去,邹爷我就要被人砍死了!”

    犬吠阵阵,田垄上,黑犬屁股后的尾巴甩动如飞轮。

    为什么邹四九要舍近求远,不去唤醒同在院中的袁明妃,而是要拼命冲出村庄,来找陈乞生?

    原因就在于两人之间的那番对话。

    “你不是真武牧君?”

    “你不是黄粱梦主?”

    正是这句话,让邹四九知道,陈乞生虽然无法行动,但沉沦的情况远比袁明妃要轻,唤醒的可能性更高。

    “快醒啊,道爷,陈爷,算我求你了”

    焦急的呼喊声中,因果树顶的果实噼啪一声裂开。

    邹四九只感觉背上一重,紧接着头顶飘下来一声打趣的笑音。

    “邹爷,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吧?不过,不得不说,你现在这样子真挺别致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占我便宜?!而且,你有必要骑老子身上吗?你既然都醒了,那下来跟他们干啊!”

    邹四九往后拧动脑袋,却被一只手直接按了回去。

    “我在这儿也是凡人啊,没有你的天地同寿,这么多人怎么打?”

    陈乞生骑在黑犬背上,腰背挺直,眼神穿过人群,钉在地缘的脸上。

    “别废话了,我就问你想不想弄死这王八蛋?”

    “道爷,您骑稳了!”

    邹四九低吼一声,前爪不断刨着地。嘴里舌头一卷,将叼着的草穗含在嘴中。

    动我婆娘,老子今天不剐了你,我跟你姓!

    “冲!”

    一声令下,犬出如虎!

    两寸高的人骑着拳头大的黑犬,从田垄的这端,朝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发起冲锋。

    铮!

    陈乞生抓着黑犬鬃毛,俯身拔出插在土里的锈剑,眉宇间戾气凝聚。

    “杀!”

    噗呲!

    犬入人群,亦如虎入羊群!

    陈乞生抓着铁剑大杀四方,根本无人是一合之地。

    那想要闷死长军的女人也在其中,脸上血迹斑斑,爪痕分明,眼中满是怨毒和恨意。

    “把我的剑儿还给我.”

    陈乞生从善如流,立马将长军还给对方。

    锈剑径直刺入女人深不见底的胸膛,小小的身体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被挑在剑上。

    陈乞生手腕一抖,便将她甩飞出去。

    血水抛洒间,锈蚀的剑身光亮了几分。

    远处拥挤的身影魁伟如山脉,近处搏杀的战场渺小如芥子。

    场面混乱不堪,见势不对的地缘退出人群,向院落转身跑去。

    在那里,还有他最后翻盘的机会!

    人如虎,犬如龙。

    单骑杀穿田垄,在身后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进入村庄,已是村道巷战!

    在这里,陈乞生和邹四九的组合依旧悍勇无敌,两侧不断冲出的村民根本挡不住他们。

    只要胆敢靠近,下场必然是剑光掠过,身首异处。

    他们能做的只有远远丢来各种锅碗瓢盆,试图为夺路狂奔的地缘争取时间。

    “快,再快一点!”

    地缘心头焦急,恨不得展开梦境主人的能力,瞬移过去。

    可只要他敢那么做,身后追赶的敌人立马就能挣脱梦境。

    唯一庆幸的是邹四九受伤不轻,腰腿的疼痛让他奔袭的速度正在变慢。

    一追一逃,长路渐近。

    终于,虚掩的院门出现在地缘的眼前。

    可暴戾的吼声也在此刻炸响身后。

    “道爷,给我剁了他!”

    邹四九双目赤红,心中怒吼如雷。

    道人于犬背上挺身,手中长剑直刺向前!

    凛凛剑光暴起。

    流星赶月,直趋地缘头颅。

    就在这一瞬间,

    落日、远山、村庄、院落、尸体.眼前的画面顿如平湖吹皱,再如镜片破裂。

    最后如烈日下的一层薄冰,转瞬间便彻底消融,暴露出梦境外的真实世界。

    沸腾的湖水几近干涸,露出无数盘坐在湖底淤泥中的佛序尸体。

    岛屿上花草枯萎,道人仗剑已经站在那棵血肉大树之前,剑锋所指,是农序地缘狰狞的面容。

    “你们破了梦境又如何,别忘了袁明妃可还没有醒过来。”

    地缘收起脸上的凶狠,露出轻蔑的眼神,睥睨身前。

    “你杀了我,她会陪葬。害死了她,你道心何存,你又怎么跟李钧交代?”

    袁明妃的面容浮现树干,眉头紧皱,眼眸紧闭,贴着地缘的脸,就挡在陈乞生的剑尖前。

    “你说的这些废话,跟你今天要死在这里,没有半点关系。你今天注定活不了。”

    陈乞生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嘴角微动。

    “邹爷,到你了。”

    话音方落。

    陈乞生突然朝一旁挪开脚步,闪开的身体露出一道飞掠而来的身影,和一双让地缘望而生畏的眼睛。

    瞳孔幽深,吞魂噬人。

    “你不是很喜欢玩梦吗?走,老子带你再去玩一次。”

    邹四九五指按住地缘的脸,咧嘴露出无比畅快的笑意。

    无声无息间,梦境再起。

    可这一次,来的却不是地缘熟悉的那座黄粱。

    眼前虽然还是那座岛屿,但周围不再是岩石峭壁,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深海。

    地缘脱离树躯,孤身一人站在荒芜的孤岛之上。

    “冒牌货,欢迎来到真正的黄粱幽海。”

    半空中,邹四九凌空悬停,抬手解开衣领纽扣,双手十指慢慢摸过鬓角。

    “在你的梦境里,你骂我是我卒子,让我当丧家犬。我认了,毕竟那你的地盘,该你拽。身为阴阳序居然被被人拖进了梦里,是打是骂是侮辱,那都得受着”

    海面随着话音卷起波浪,天地生怒,无边的压力让地缘几乎站不稳身体。

    “但到了这里,你要是还当我是阴阳序四,那你就是在侮辱我。黄粱幽海,阴阳独行。今天就看看你农三,能不能打得赢老子武三!”

    邹四九一身气焰滔天,身影瞬间消失无踪。

    滚滚音爆如雷声炸开,邹四九撞进地缘惊恐的目光中,右手抓住对方的脖子,直接抡起掼入地面。

    砰!

    山石龟裂,孤岛崩碎。

    擂鼓般的落拳声之中,传出邹四九的怒吼。

    “你他娘的不是很狂吗?现在怎么闭嘴了,给邹爷我说话!我他妈让你说话!”

    砰!

    孤岛崩解,碎石四溅,缓缓沉入幽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