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告别了吧。她拭拭泪水，拿起不属于自己的绣衣。手扶着，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但是她知道她的爱情终于走到了终点。但是她又算什么呢？她从未在他的眼里停留，他的任务是保护他心爱的小姐。而她，身份低下。对，连她自己都看不自己，更别说他。秦儿推门进来，她没有注意她在哭，可是谁会在意，更何况今日是新年之夜。

    “我的好姐姐，都什么时辰了。厨房要开始张罗了，李管家说不准有失。所以你赶紧去帮忙啊。”如意假装收拾东西，再转头的时候笑脸相迎，连声答应就急忙去了厨房。

    现在她是如意了。

    李婆婆已经累坏了，看见如意来，连忙吩咐她做事情。在这个边关之地，烽火台不多，更不说这小小的乡镇。全部算起来也不到20人，女眷不多，也就5位。而如意则常常要做3个人的事情。有了如意，事情果真会变得如意。一切都变得井井有序，所有人就喜欢如意。

    东西收拾完，就上菜了。她招呼了琴儿上菜，快到最后的的时候。自己端着最后的大菜去了大厅。大厅已经亮堂堂了。坐着十来个熟悉的人。如意没心察看他们的表情，一心只想着送着这最后的菜就退下去。主人的晚膳永远也轮不到自己。然而正当她退下去的时候，她的小姐，她服侍了半辈子的小姐却拉住了她。

    她的声音太好听，好听到她不想听。她说坐下来一起吃吧。她惊了惊，悄悄抬起头，发现李婆和小琴都已经笑吟吟地坐在桌上上。这个桌子挤满了人。这是主子的恩赐吗？她该稀罕吗？她不要恩赐。圆桌上太压抑了，对于她来说。这是第一次她和主子们一起同桌吃饭。

    她偷偷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德胜将军。他实在好看极了，眉间却含着温柔。如此良人为什么要执迷不悟的爱上一个不爱他的人？

    他只在小姐身边笑，常常她看见他是不笑的。他的眉头紧蹙，有点绝望也有点无可奈何。桌上的李婆和小琴感觉很荣幸，一直在笑。大家都在笑，可是自己却最煞风景。她泯泯小酒，脸微微有点红。小姐特别关照自己。她一直没敢正眼看她，如意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她凑过去悄悄对着小姐的耳朵，小姐，让我走吧。小姐很惊讶，如意知道她惊讶什么。在一起呆了十年，却还是不熟悉吗？可是如意却似乎要哭出来了。她挣脱小姐拉着自己的手，站起来对大家勉强推辞了一番，就头重脚轻的走出去。

    如意走出门外。这是边关，她呆了十年的地方。盛唐的边关，只是等待，等待有朝一日回到长安。可是却终究等了一生也等不到天子的奏章。边关的夜总是静谧和漂亮。无数的繁星照耀。如意不知道，天上的是星星，很小的时候，娘就告诉她，天上的那一闪一闪是天庭。天庭的人都散发着金光闪闪的东西。很久以前，娘亲天天带着她去拜寺庙。一个无望的女人如她一样，等着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丈夫。娘亲说，只要自己相信，菩萨总有一天会显灵的。她偷偷的许下愿望，如她很久之前在小镇上看过的一对侠客夫妻，潇潇洒洒，也看过一对锦绣璧人，琴瑟和鸣。那个女子的笑容使她毕生难忘。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娘亲因为饥荒而死去。娘没了，家也没了，她的心也越缩越小。她再也没有什么宏大的愿望了。她去当一个丫鬟已经是恩赐了。不要说嫁人了，当一个七品官的丫鬟，当她的陪嫁丫鬟。合情合理，多么美好。她不了解什么是边疆。但是小姐那无垠的梅林唤起了她当初麻雀般的愿望，她也希望有一天能实现，尤其那位终日陪着小姐念书的人。她来的时候她们已经青梅竹马了，可是她仍然希望自己有一线生机。她会疏好自己稀疏的头发，笔直的从他和小姐身边经过。她会在整理小姐闺房的时候偷偷看他一眼。她为他们不能在一起欢喜好久，但是为他的憔悴而郁郁寡欢。虽然知道他们情深，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痴情随小姐来边关。一呆就是十年。

    如意涌出了泪水。十年啊，如意想，人生也就是这样吧。再没有其他了吧。十年，她嫁了原来在这里不愿离开的将士。比她大二十几岁的李穹。李穹能娶自己，自己算是高攀了。因为李穹也算一个王族的偏亲，而迟迟不肯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兄弟之情。李穹，她的丈夫。这里的人都不是很喜欢李穹，因为他脾气不好。但是李穹却对她很好，他会给她讲过去的故事，会教她写字和画画。和李穹在一起的四年里，如意好像找回了自己。但是不幸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李穹还是去了。

    过往的岁月，压着如意想哭都无法哭。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我保佑我”。如意祈祷完，转过头就撞进那深深的眼里，他的眼睛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哀愁。如意忘记了旁边的将士对她的嘲笑。如意突然站起身来，直直的与他擦肩而过。

    她受够了！

    如意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打扮好。她给自己穿上最好的衣服，天深了，除夕之夜，大家都异常开心，喝了许多酒。如意想起了自己太多的过去，决心做出一些行动。她一个人悄悄的溜进德胜的房间。房间里，他一个人躺着，这个男人不爱她。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十年来，小姐丧夫，和他的儿子相依为命。德胜却从小将一跃成为名震一方的名将。当年陪着小姐骑马的少年一去不复还，剩下的只是一个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名将了。如意铁了心要做出一些行动，她站在德胜的床前，呆呆的看着他俊朗的侧颜。

    十年前，他得知小姐要远嫁边疆，毅然的跟从她而来。他是那么的痴情啊，而她对他也是痴心一片。她也付出了很多啊，难道他没看到吗？小姐不会做的事情，她都在做。可是她得到什么？十年如一日，她为他洗衣服，做内衬。每一次出战，她都为他祈祷。小姐又在做什么呢？她刚开始只关心自己的丈夫，丈夫死后，关心自己的孩子。她与德胜的那点少年情分，早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意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德胜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模模糊糊的醉的不省人事，一把捞过柔软的娇躯。如意轻呼一声，将德胜紧紧抱紧。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也什么不想做了。

    她只想拥有这一晚，拥有最后这一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