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朱衡，无声的凝视着欢笑的三人。

    几天前，在同样的地方，他下定决心要带走叶禾青。

    而今天，相似的场景下，一切却物是人非再难回头。

    “哥，回去吧，”朱弥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执明哥该发现你了。”

    “我再看一眼。”

    看一眼，她是怎样欢乐的大笑，最终给了她幸福的人是谁。

    “难得执明哥同意不深究，你还是不要给他们添堵了，”想起曾经坚定维护朱衡清白的自己，朱弥不快道，“你也真是的，连我也骗，恐怕执明哥会以为我是故意帮你圆谎的呢。”

    “为什么她不追究……”

    “放过你还不好？”朱弥翻了个白眼，“如果这件事公开，你的演艺生涯就全毁了。”

    “她连恨都不肯恨我……”

    “那是因为你真的不重要，”朱弥继续补刀，“没有人想沉湎在过去的不快中，永远的折磨自己。”

    “我就是那不快的源头吗？”朱衡抬起的脸上，满是泪水，“是我吗？”

    “是你！”朱弥心中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升起了一点恶毒的痛快，“有一件事，我瞒了你两年，想来想去，没有比今天更适合告知的时机了。”

    “什么事？”

    “你不知道吧？你和叶禾青，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提着药袋的护士，在走廊上匆匆来回，推着保洁车的阿姨，一间一间病房里收拾垃圾。

    来来往往的行人，在眼前匆匆闪过，朱衡却像被抛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无法听见他人的声音，没法思考话语的含义的世界。

    “什么叫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孩子，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被叶家藏起来吗？

    叫什么名字？是男孩女孩？长的像他还是像叶禾青？

    虽然理智不敢相信，可情感上，朱衡已经期盼着会有一个圆嘟嘟的孩子出现，扑在他的怀里喊着爸爸。

    他一定会将他举得高高的，放在肩膀上，向林叙炫耀、向庄芝炫耀……

    但他的美梦并没能做多久，朱弥的下一句话，将这短暂的幻象尽数粉碎。

    “不过那个孩子，只在妈妈肚子里待了两个月。”

    看着朱衡逐渐灰暗的脸色，朱弥有一种报复成功的感觉，凭什么当年叶禾青那么痛苦、那么绝望，而朱衡却可以毫无愧疚的活着？

    既然是他的孩子、既是他的错误，他就该去承担不是吧？

    没有人有义务一直原谅他，可偏偏大家总是对他很包容。

    那么这份迟来的裁决，就由她这个旁观者来做吧。

    “孩子是怎么没的？”朱衡握住朱弥的双肩，低声吼道，“告诉我，孩子是怎么没的？”

    是叶禾青吗？

    会不会是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才把他打掉的？

    不会！不会是这样！

    那时的叶禾青，还一往情深的爱着他，怎么会不要他的孩子？

    究竟会是谁？

    在朱弥开口前，朱衡心中已有了千万种设想，可哪一种都没有真相那么残酷。

    “这一切，难道不应该是你最清楚吗？”朱弥退后一步，从朱衡的手下挣脱，“不是你亲手让那个孩子消失的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

    朱衡不明白，他一点也不明白。

    为什么说是他亲手让孩子消失的？他从来不知道叶禾青有过孩子啊！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是吧？这么些年你过的真好啊，我和爸妈都背负着这个痛苦的秘密，可你却逍遥自在的什么也不知道呢。”

    “你快点说清楚啊！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急什么？”朱弥冷笑一声，“这两年我也一直在等待着机会，说出真相，好好想想吧，你现在的心情，我经历了千百次呢！”

    “求求你告诉我吧，”朱衡狠狠的抓了一把头发，“求求你。”

    不想再彼此折磨，朱弥终于开了口，“还记得两年前，雨夜的那场车祸吗？”

    “记得。”

    在朱衡的记忆里，那是他第一醉酒。

    陪着失恋的萧飒喝酒，在醉倒前听见她说了一句，要不你离婚吧？我们两个凑合过日子。

    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有留在被酒精侵占的大脑。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

    流着泪的父母，告知是叶禾青接他回家时，不小心撞上了山壁。

    那时的他并没有关心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而是在心底埋怨着她，为什么没能谨慎开车，害他要在病床上躺上许久。

    现在想来，那时他真是残酷啊……

    “其实那次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一次人祸。”

    “人祸？”

    “没错！”朱弥点了点头，“爸妈说的真相都是假的，是发着酒疯的你，非要拖着叶禾青去离婚，哪怕大家都说现在是深夜，民政局也不开门，你依旧不依不饶。”

    回忆起那个混乱的夜晚，朱弥才发现父母的回答有多么伤人。

    什么叫民政局不开门？

    难道开了门就可以去了吗？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叶禾青才失望的带着朱衡出门，假装去往那个可以离婚的“民政局”吧？

    “然后呢？”

    朱衡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一天的真相。

    “然后叶禾青，只好开车带着你去叶家，希望你能在路上睡着，把这件事忘掉，可惜……”

    “可惜什么？”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了不是吗？可惜他们并没有到达叶家，而是在路上出了车祸。

    但这一切，显然不会像朱衡设想的那么美好。

    “可惜你真是一个执着的人，车开到方鸣上时，你竟然认出路不对，硬是要抢方向盘。”

    方鸣山一侧是山壁、一侧是山崖，虽然只有三米高，却足够陡峭。

    如果方向盘被坐在副驾驶的他夺过，那么整辆车必然会坠入崖底。

    “你自己也猜到了吧？嫂子为了保护你，将车撞到了山壁上，驾驶室是迎面撞上的，所以她的伤最重，孩子……”朱弥声音渐低，“当然也没有了。”

    原来这人祸，是这个意思。

    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他。

    妻子的重伤，孩子的离去，都是他一手导致的。

    而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曾经伤害了叶禾青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