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风媱微低头思索，未语。

    君梵在替她系大氅带子，她垂眸打量，见他修长的手指骨肉匀称，白皙修长，手指灵活而动，很快系了一个端正漂亮的双环结。淡淡酒香入鼻，她仰头望他，这才发现自己只齐他肩头。再往上看，便见修长脖颈之上，唇色红润，肌理细腻白净，鼻子高挺，一双眉眼有月华浮掠，下一刻，那漆黑如墨深幽无底的凤眸里有了自己仰望的面容。疑疑的，陶然的面容……

    君梵垂眸敛容望她，细语道：“风媱如此打量本王，是想引本王做点什么吗……”

    风媱低首，向后退了一步，心道：呜呼哀哉，失礼失礼！口内道：“不过是闻见酒味，想看看殿下喝醉了是什么模样罢了，以往，可都是我喝醉了为殿下瞧的。”

    君梵唇角轻扬，附身至他跟前，“那你再仔细瞧瞧？”

    风媱伸手将他推开。

    君梵一把将她手握住，道：“若无睡意，带你去一个地方？”

    风媱望望方才那株木樨花树，笑道：“可比月下赏花更有意思？”

    “自然。”

    她已反牵着他手往外步去，“好啊，那走吧。”

    两人一路踏着清冷月辉，飞过重重天宫，来至天河水源……

    另一边。雪落随着君梵往日与玄冥通信的青鸟，于寅时初便找到了碧芙山。她收回青鸟，并不急着露面。

    面前一块活石上刻有笔势遒劲的“碧芙山”三字。依势仰望，见此地乃是崇山峻岭，高耸入云。碧芙山后层峦叠嶂，似某种护隐。

    黑夜之间，其上灰云团团缭绕，满是自然灵气流溢。

    沿半人宽的蜿蜒山路上行，便见：

    棵棵古木拔天长，

    花草肆生铺细径。

    灵鸟巨兽四处眠，

    云蒸雾环难深量。

    此地施有结界，虽不很强，却不能飞行直入，只能步步攀登而上，且路越行越窄，直至于全无。她暗暗思来，知山中主人是不走此路的，而对于外者他们只容于此便不容踏足。

    圆月西垂，隐入峰峦，光华顿失，林里一时间竟暗浓似墨。或近或远处，一对对绿莹莹、红烈烈的兽眼或近或远的四处张望，有些阴森骇人。

    她化出本常携带于身的一颗夜明珠子，那珠子虽只有拇指大小，但略可明路。如此便穿行于林木荆丛间往上行。

    碧芙山巅，一袭墨衣的男子，怀抱一柄繁纹黑鞘长剑长长打了个呵欠。他眼眸半阖，一副睡眼惺忪之态，喃喃着：“……照这么算来，那小贼爬到碧湖处，已该辰时了。我还是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行。”

    寒尘回首望一眼那古木葱郁之间，再打一个呵欠，“王，我们堂堂魔族一王一臣守着一个小贼，不太合适吧？”

    古木十来米处，硕大横生的树枝，其上玄冥正闭眸盘腿而坐，此时，他吐纳一口气出来，睁开的眸子里隐有红光，启口道：“应该是君梵的人。再者，是你守，本君本就在此。”

    寒尘思道，若他不在此运功调息，他也就不必在大梦正酣时拉扯到这里站岗了好吗？他一笑：“你那新结识的小友，怎会派一个蠢物来此？实在太把王轻视了些。”

    玄冥合眼，不打算再理会他，继续调运周身气泽。

    诚然，他当日对君梵所谓的渡化不过是戏唬，他真正的目的是借助地魔兽之元灵来彻底恢复自己的灵体。

    那四法金刚轮虽是他近年修得之法器，但那纯属意起之作，只是为了看自己自入碧芙山后所习佛法深浅。事实证明，他不止有修魔灵的天资，于佛法也有禀赋，二者共存，融合一体，也无不可。

    人间与地魔兽一战，四法金刚轮已裂，他收入的地魔兽已经为他同君梵重伤昏迷，因此无虞，待至山中，他便命寒尘取来地心之炎，注入法器炼妖壶中炼化三十三日，灰化骨***出元灵而食。现今，他已闭关七十九日，使元灵与他身体融为一体。他当年为天帝所致的残疾便已痊愈。今日月圆，元灵微有躁动，他才于此打坐调息。

    碧芙山虽然所施结界微弱，但是里里外外有他这些年布下的守卫们，便是那些看来不起眼的夜晚眼睛发光的虫兽。是以，当雪落一脚跨入那块活石碑前，便有那些密探来报。

    君梵如此大意，岂非是先前他有意将风媱留给他？如若不然，山下之人怕是早该来了，虽然他无惧起风波，但是既然相交一场，何必为一只兽，而大动干戈呢？

    “不知王打算如何处置那小东西？”

    玄冥吐出一口浊气，“看你。”

    寒尘撑着腮帮子，“这话怎么说？”

    “你若胜之，姑且留下，反之则死。”

    寒尘扶额长笑毕，纵身跃下茂林……

    越往上行，越是沉寂。

    黑暗之中处处散发莫测的诡异，那阴翳不透光不进风的上方，仿佛有一双鬼眼时时刻刻盯住你的一举一动。她手中化出一柄赭红长剑，朝着一对红烈烈的眼眸遥遥划去，剑气极速撕裂空气，将那一条长蟒自头顶劈开头颅！

    森林霎时躁动，那些发出灼光的眼睛全朝她逼近！

    见此光景，她便知自己早已经暴露，只是对方不紧不急，正在某一处看着自己逼近某一处临界点罢了。

    长剑剑气激荡，她定好下身，双手握剑，全力一挥！

    结界撕裂一道口子，她便飞身而上，打算直上峰巅。岂料，上方一股气泽强强压迫下来，将她生生逼退原地！

    只听一清润年轻的声音道：“好一个小毛贼，偷上我碧芙山不算，还破坏我结界！今日不取你性命也要揍你半死才算！”

    雪落见过玄冥，记得他的声音，这分明不是他，可君梵说他并无弟子，山中也无旁人，那这以山主人自居者又是谁？她朗声道：“我乃是天界上仙！”

    “原来是女仙娥？”寒尘歇落她近旁，“不认识你！看剑！”言罢，左手剑出鞘，也是一柄赤剑，烈烈红光，宛如血色残阳，携着强盛气泽直直攻向她。

    他倒要看看，他这老魔头要几招制服了这女仙娥！

    雪落见他毫不讲理，且气势汹汹，说打便打，只得先全心迎战。

    两剑交锋，厉气似茫刃，草木受创，虫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