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那条漂亮的裙子回到租房递给建宁：“老婆，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什么啊？”建宁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裙子，“老公，你怎么想起给我买裙子啦？”

    她拿着裙子喜滋滋地进房间去试穿了。

    裙子有点大，不过她可以系上腰带束腰，这样看起来就显身材了。

    租房里连面大的镜子都没有，她拿着梳头用的小镜子上下照了一番，感觉还不错，跑出客厅问坐在烂沙发上的李顺安：“好看吗？”

    发现他眼神涣散，精神游离，嘴上虽然应着：“好看”，其实眼睛根本就没有往她身上瞅。

    她有点生气，赌气跑回房间脱下裙子往床上一扔，顺势坐到床上嘟起嘴，绷起脸发脾气。

    李顺安神游回来，终于意识到了建宁的不悦，连忙走进房间坐到她身边说：“老婆，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你再穿一次给我看看，我保证这次会像看仙女下凡一样，目不转睛，目不斜视的。”

    ”才不！”建宁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来啦，”顺安拉起建宁，“我买裙子时在商场门口碰到我那个富二代高中同学了。好家伙，都找二奶了。”

    “这就是你心神不宁的原因？人家有钱，要多少女的都有。”建宁没好气地说。

    “不知道他老婆知不知道呢。”

    “你管人家那么多闲事干嘛？知道又能怎么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忍不了就离婚。这与你何干？你在想什么，不会是你现在有钱了，也想包养一个二奶吧？”

    “说什么呢！一个女的跟着我，我都给不了她幸福，两个会折寿的。”

    他扶着建宁的肩，亲自帮她把裙子穿上：“嗯，老婆，你穿这裙子真好看！”

    2014年1月下旬，顺安带着妻儿回家过年。大学毕业出来工作多年，儿子都六岁了，头一次回家不但大手脚给家人和亲戚买了很多礼物，还给自己爹妈每人两千块钱，大年初一给侄子侄女的红包钱过百。

    顺安家人似乎心有灵犀，拿到钱和礼物只是笑笑，并没有多问。

    年初二回建宁家也一样，大包小包拎着各种礼物，给岳父岳母每人两千块，给乐乐的表哥表弟表姐表妹红包过百。

    建宁姐夫打趣：“阿安今年发大财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

    李顺安打哈哈：“往年我也不小气啊！只不过口袋没钱，想大方大方不起来啊！”

    建宁姐夫连着说了几次：“理解理解！”

    嫁给顺安这么多年，欠了家人N多年的债务不还，每年回娘家建宁总觉得抬不起头。爸爸妈妈姐姐们知道他们经济窘迫，虽然从未催债，但是每次家人吃团圆饭，坐在圆桌前的建宁总是如坐针毡，恨不得饭桌塌陷一个洞，让她能够低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去。

    现在，她终于把债还通啦！还有了一点点的存款。2014年如果李顺安可以继续多接几家装修活的话，她卡里的钱会更多些，等自己买了别墅（嗯，人就是这么自私），再给爸爸妈妈在乡下建一栋房子，当然，也给顺安的爸爸妈妈建一栋。

    这样，她和李顺安这两个当年村子里几年才出一个的大学生，才能向村民们证明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啊！

    眼下，她是她家姐妹里面，读最多书，最穷的一个。

    她的贫穷，无声地向村民们证明一个“真理”：读书无用。

    村里的大人们经常拿她当闲聊时的谈资：“看，林家的女儿，读过大学，现在还不是一样穷得叮当响？听说结婚买房还是借爸妈的钱买的。借的钱七八年还不了。”

    村里的孩子也有了理由反驳逼他们用功读书的大人：“你们不是说读书无用吗？林姐姐读了大学，在高校当老师，穷得连辆电动车都买不起。”

    每当这时候，她会无比愤恨爸爸妈妈怎么那么爱嚼舌根，什么都跟村里人说。

    幸好他们没跟村子里的人说儿子生病，他们连带孩子治病的钱都没有的事情，要不然，村民们会说得更得劲的：”读书有什么用？读十几二十几年书，生个儿子患病，带孩子看病的钱都挣不到！”

    那年她流产，爸爸过生日时她没有回去，妈妈把她没回去的原因告知前来庆贺的村民，那些村民简直是幸灾乐祸啊：“铁饭碗就是有这点不好，想生个孩子生不了。计划生育对我们这些没固定工作的人来说就像放屁，俺们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到底是没钱没权，那些当官的，做生意的，谁不生几个？”

    流产半年后，建宁妈妈生日时她回到家，听到的就是以上的话。

    她愤愤地跟妈妈说：“妈，你还让不让我回来啊？怎么这种事你也跟别人说？”

    妈妈脸色不自然地说：“你爸年年生日你都回来，去年不回，村里人个个问你怎么不回来，我怎么跟他们说呢？”

    “你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

    ……

    妈妈不说话了。

    建宁只能自认倒霉。

    明明失去孩子已经让她心伤不已，却还要被村民们说闲话。

    何时她才能咸鱼翻身啊？她再也不要给整个村子树立起这种负面的榜样了。

    孩子不读书能干嘛呢？小学没毕业，初中没读完就去打工，打几年工，二十岁不到结婚生子。

    女孩子长得漂亮点的，几乎毫无例外被有钱人看上，做了二奶。

    她小学和初中的班花，都当了有钱人的二奶；她姐姐的小学和初中的班花，也做了有钱人的二奶。

    听说她的小学班花，跟了一个警察，被警察夫人当街扯头发撕烂衣服。

    而她姐姐的小学班花，则跟了一个港商，港商给她在广州买了房，她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姐姐的班花同学自然成了村子的楷模：“看，某某家的女儿，嫁得多好，跟的男人给她在大都市买了一套大房子！”

    嗯，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

    她和李顺安，还要继续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