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听说，入股之人还不少，包括很多高官也纷纷入股，可惜微臣无钱，否则也是要入一股的！”祖珽心中有几分羡慕。

    旁边郑子默笑道：“祖兄，我可听说你从前收入不菲，先帝也赏赐不少，莫不是都进了销金窟？”

    祖珽笑道：“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如白驹过隙，自应当及时行乐，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也！”

    高殷一听，心想，此人倒是一个另类，很难得。

    如今佛教在大江南北如日中天，很多人都是善男信女，苦修来世，不过，祖珽好像并非一个修来世之人，而是追求今生行乐。

    想到佛教盛行，高殷突然一惊！

    改日得让他们拿出一个统计数据来，比如寺庙的数量、出家僧尼数量、寺庙占有田园与奴仆之数量等等。

    佛教对于统治者固然有用，对稳定人心有好处，但超过规模，那就要加以限制了。

    “祖爱卿，走，现在时辰已不早，到城外去转一转，看看三长制、均田改制等等推广之进度！”高殷说道。

    “遵旨！”祖珽叩首。

    今天的微服私访，是早就安排好的，随行者除了祖珽、郑子默、颜之推以外，还有娥永乐等几名武卫护卫。

    ……

    广都乡在城外，靠近漳水，是一行人此行之目的地。

    暖阳高照，百花争艳。大道两旁田地中，麦苗已经两寸许，绿油油一片，煞是好看。

    时近中午，一行人到得一家名为“邺下风”的食肆。祖珽问店主点了七八样本店特色菜肴，还偷偷问店家可否有酒卖。

    那店家一听到“酒”这个字，冷眼看了一下他们几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客官，朝廷严禁民间擅自酿酒，小人哪里敢违令？抓住了可是要受到严处的！”

    祖珽一听，只得作罢。

    小店位于大道旁，有十几张长方形大木案，有四张案几上已坐了人。

    “祖兄，你莫非又问人家要酒了？”郑子默知道他的嗜好。

    祖珽看了一眼高殷，然后转头道：“郑公，卑职是故意趁此机会试探，看看朝廷的法令执行得是否严格！”

    郑子默一听，摇摇头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我看如果店家有酒，你少不得也要喝一壶的！”

    “你这可是冤枉我！”祖珽摆摆手，满脸言不由衷的笑意。

    众人坐着等上菜，忽然，邻桌几人的议论引起了高殷注意，他不由得仔细侧耳听起来。

    随行的人一看，也都开始认真倾听。

    “……要说，当今圣人（皇帝）真不简单，以一己之力，出奇计铲平二王政变，还迅速平定段懿兵乱，当真了得。

    否则，他怕是已做了阶下囚，就是他的几位亲信大臣，比如杨愔、郑子默等人早已人头落地。

    可叹杨愔等人自以为是，既然无辅政之能，就别当顾命大臣，结果险些让圣人蒙难。实为天下之笑柄！”一位五十余岁老者说道，看着像读过一些书。

    郑子默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抬头看了看高殷，不过，高殷正在聚精会神听他们他们讨论。

    “嗯，圣人确实大智若愚，以前装作懦弱恐都是掩饰其痕迹。此次三长制、均田制改革，就是大手笔！

    不过，鄙人看来，虽然圣人想法极好，然而要真正落实，恐怕并非易事！就比如检查户口，就难以推行。

    须知，那些大户人家，往往隐藏数百上千奴仆、平民，有的还有成百之部曲。这些人和地方官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谁肯尽心尽力检户？”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说道。

    “嗯，老兄之言有理，就比如这小小广都乡，怕是就难以彻底推行，虽然减少了三长，不过，检户就难了。

    本乡薛家就是首屈一指的大户，这次才检出二十五人，这岂非笑话？据我所知，他家二百五十人也不止！”

    “你等说话小声点，注意隔墙有耳！薛家势力非同小可，与清都尹张公有姻亲关系的……”

    “……”

    说到后面，那些人好像已察觉高殷等人在听他们谈话，于是赶紧住了口。

    高殷听罢，心中略微有些郁闷，心想，看来一项新政推广果真不易，没有严格的检查措施肯定不行。

    这还是在皇城边上，就有人居然敢欺上瞒下，如果是远离京城之处，情况可想而知。

    颜之推协助赵彦深主管此事，这时他低声说道：“陛下，新政推广之初，难免如此，再说，此事之真伪尚未可知，陛下勿急！”

    郑子默道：“我看，此事应该为真，薛家居然敢隐藏如此多的民户，确实有些胆大妄为，应该认真查处！”

    高殷说道：“用餐完毕，我等到薛家堡去转一转，看看真伪！”

    众人点头。

    正说到这里，又有四名僧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僧人三十余岁，衣着布料华贵，有些惹眼。

    店家一看，急忙过来热情迎接：“原来是无尘大师到了，快快请坐！”

    无尘和尚点点头：“施主，贫僧今日是来募捐的！”

    一听募捐，店主顿时面露难色，顿了一会儿笑道：“大师，小人上月不是才捐过两千钱修缮殿宇，为何今日又要捐？”

    他神色对大师非常恭敬，似乎对方来者不善。

    无尘一听，面色有些不悦：“圣人不日就要驾临大庄严寺，本寺有几个佛像要重新贴金，因此前来募捐。若是施主不想捐，贫僧即刻就走！”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店主急忙拉住他，说道：“大师莫慌，先坐下吃一顿便饭，小人马上准备好善钱！”

    无尘一听，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也好，来半只羊腿，再来一尾三斤漳水黄鲤！”

    “好，大师请稍坐，菜即刻就上！”店主依旧非常恭敬。

    高殷一看，咦？这和尚吃白食，居然吃得不比自己差。

    此时，距离南朝皇帝梁武帝萧衍倡导僧人吃素只有几十年，北朝一小半的寺庙，还并未养成吃素的习惯。

    不过，大庄严寺属于皇家寺庙，这个名叫无尘的和尚居然出来募捐，他感到有些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