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和离
那熟悉的头痛欲裂又一阵阵来袭,李念微双手捂头,就在痛得快要倒地时,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
李念微转头。
“无轶。”
见李念微无事,任无轶放开手,行了个礼。
“无轶,你是不是知道这一切?”
任无轶没有回答。
李念微知道鉴天司规矩颇多,很多东西不能外传,也就没有继续问。
苦笑着,“谢谢啊,救了我,也让我知道了自己的一腔孤勇如此愚蠢。”
任无轶又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交给李念微,“这药是活血化瘀的,服下可以使公主的身体更快恢复。”
李念微接过瓷瓶,“无轶,你再这样太医院的太医们可就要没活干了。”
见公主还能开玩笑,任无轶也就稍稍放心了些,“那臣先告退了。”
“等等,”李念微拉住任无轶的袖子,“你能陪陪我吗?”
任无轶应该要拒绝的,但他见李念微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可怜极了,还是狠不下心离开。
“好。”
李念微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一边喝一边步履轻快地跑上了观星台。
观星台是鉴天司的圣地,不允许外人进入,但李念微从小到大都是这里的常客。
任无轶则慢慢地跟着李念微身后。
“无轶,快看,那颗星星一直在闪,真好看。”
“慢点跑,公主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李念微红着脸,步子都有点不稳。
任无轶搭过李念微的肩膀,将她摁坐在台阶上,“坐这儿。”
李念微真就不闹腾了,乖乖地坐在台阶上看星星。
“我也和江让尘一起看过星星的,”李念微忽而低下了头,“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任无轶的语气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公主,世间种种不一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
李念微扯着任无轶的袖子,“无轶,你以前都唤我霜儿的,为什么自从你头发变白了以后,就开始跟我生分了呢,我们可是最最要好的好朋友。”
任无轶缓缓抽出袖子,“公主,你喝多了。”
“不要叫我公主,我一点也不喜欢当公主,叫我霜儿!”
任无轶看着李念微,眼神里仿佛是隔着千万年的寂寥,“好,霜儿。”
“就知道我们无轶最听我的话了,”李念微复又双手抱着任无轶的袖子,把头靠在他肩上,“无轶,我要跟你说一个小秘密,我都不告诉其他人的。”
任无轶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头顶苍穹,因为圆月当空,所以其实今天的星星并不明亮。
“其实我已经死了,喝了一种叫十盏霜的毒药就,死了。可是我又活过来了,你信不信,无轶,你信不信我。”
任无轶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公主说什么我都信。”
李念微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我自以为聪明,重来一世就能改变从前的结局,呵呵,没想到我自己才是那个最蠢的人。无轶,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
“那就好。”
“或许你只要跳脱出上一世的恩怨,就能像以前一样快乐的生活。”
“快乐?我真的还能快乐吗?”李念微的声音越来越轻,她靠在任无轶的肩上睡着了。
任无轶看着李念微满是泪水的脸孔,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轻轻擦了擦李念微脸上的泪水,将她拢进了自己的大氅里。
“这一世,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平安。”
李念微再次醒来的时候,带着宿醉的头痛。
她敲着自己的脑袋,眼前是玄月正端着水进来。
李念微赶紧起身,“玄月!”
玄月赶紧小跑过来,“公主,你醒啦!”
“快过来让我看看,”李念微揉着玄月的脸,“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公主府里睡了好几天。”玄月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您和驸马...”
“先别提他了,替我更衣。”
“是。”
李念微刚出寝殿,就遇到了来看她的李昱戈。
“皇兄,你怎么来了?”
“江让尘怎么欺负你了?快跟哥说说,看我揍不死他。但...咱么也没有必要把他吊在天牢里酷刑轮着来吧。”
“我猜不透他。”
李昱戈全然听不懂李念微的话,“什么意思?”
“江让尘对我来说很重要,但皇兄,你们对我来说更重要,我猜不透江让尘究竟要做什么,”李念微解释不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皇兄你信我,我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如果李念微说出了她经历的所有实情,景帝必然震怒,江让尘也必死无疑,接下来就会是靖北军的动荡。
她不想江让尘死,也不想国家动乱。
李昱戈看出了妹妹的委屈,“霜儿别委屈,打他,使劲打,咱别委屈了自己。”
李念微看着李昱戈忽然想起了什么,“皇兄,现在守着西北边关的可是嫂嫂的父亲,尤圣回将军?”
“正是。”
李念微抬头看向兄长,眼神坚毅,“我要与江让尘和离,遣他去西北守边关,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回来。”
李昱戈十分惊讶,但也没有表露过多,“也不是不行,那靖北侯那边怎么说。”
“就说我受了委屈,靖北侯会应许的。”
“好,皇兄都依你。”
李念微从来都没有觉得去见江让尘的步子会如此沉重。
她给过江让尘机会,可他不愿说。
上一世李念微失去了所有,现在只要护住姐姐和皇兄,也不算白来一遭。
江让尘啊江让尘,你可知我愿为你而死,可你却如此负我。
天牢里寂静得可怕,只剩下李念微的脚步声。
李念微在牢外,江让尘在牢内。
明明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可江让尘仍旧坐得端正。
李念微高扬着下巴,“江让尘,本公主再问你一次,你们究竟意欲何为,若再不说,牵连的可是整个靖北军。”
“公主也知,靖北军势强且只忠诚于江家,”江让尘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喘息声,“皇室暂时还动不了他们。”
李念微上前一步,怒极,“你!”
“公主至多也就是将臣悄悄处理掉解气罢了。”
李念微摇着头,“原来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
“公主与臣相识仅仅月余,又怎谈得上了解,就像臣也不知公主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咳咳。”江让尘虚弱地咳了几声。
“仅仅认识月余,”李念微被气笑了,“是啊,仅仅认识月余,我竟妄图情根深种,是我痴心妄想。”
“那你,是否,对我有过片刻的心动?”李念微带着最后一点期盼问道。
江让尘似乎都没有考虑,脱口而出,“没有。”
李念微的泪水滴落在手中的和离书上,她缓缓走近大牢,居高临下地望着江让尘,“江让尘,你曾对我说过,我们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江让尘瞳孔微动。
“那本公主便如你所愿,”李念微将手中一纸和离书甩在江让尘脸上,“这场闹剧就当是世子陪我了却了从前的执念,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李念微甩袖离开牢房。
江让尘默默捡起了地上的和离书,就这样一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