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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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险

    彭沅不管不顾,闷头冲进王府,迎头却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连着白安妮,齐齐摔在地上。

    两人皆“哎哟”一声,彭沅听到白安妮的声音,赶紧连滚带爬地来到她的身边,着急地问:“怎么样?你没事吧?我......”

    当、当、当,响了三声,跟随他们落地的,还有一个青铜制成的人头。他们循声望去,看着那课头一直滚到前边,撞上绘有金龙图案的木墙,发出“咚”的一声。

    一尊身姿挺拔,却一身脏污的无头雕像就背对他们站着。那雕像缓缓地转过身来,向后一跳,做出拔剑的姿势。彭沅反应快,一下子推开白安妮,一个迅速的转身,躲开了铜像向下劈的剑锋。

    “操,操!”彭沅大喊着。他看了白安妮一眼,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吓晕了过去。铜像举起手中的剑,剑指向彭沅就要劈砍下来。彭沅毕竟是体育生,身体反应迅速,他在地上滚了一圈,不但避开了铜像的攻击,还顺势滚到了白安妮的身边。

    彭沅立刻抱起白安妮,向前跑。他踹一脚左侧的门,冲了进去。

    这院子里一共有东、西、北三面门。彭沅来不及多想,挤进离他最近的左侧廊屋,关上了门。那雕像没砍到人,举起手中的剑,转身便追了上去。彭沅刚把白安妮放在地上,“砰”的一声,那把剑砸在门上,单听声音就能知道,这挥剑力道绝对能把人的脑袋敲得粉碎,就像掉落在地上的西瓜一样。

    “那……那是什么声音啊?”申婷声音颤抖,用力抓着高兰淇的胳膊。

    高兰淇拍拍她的手,想让她放松一些。“可能是安妮和彭沅,我过去看看吧。”

    听到姐姐的名字,白安华马上说:“我跟你去!”

    高兰淇点点头,“行。”

    陈行不乐意了。“那我也去。”

    “你们……”申婷都要哭出来了。“我不要一个人,我也要去。”

    他们四个挤做一团,缓慢地朝金龙左边那扇门移动。高兰淇把手覆在门上,扭头看向其他人。陈行待着期待的目光询问道:“那个脑袋,我们要带上吗?”

    高兰淇的表情管理一向做得很好,但她刚才差点翻了个白眼。

    陈行又说:“要不还是带上?玩游戏不都是要顺路拣点装备或者资源嘛,万一有用呢。”

    申婷不耐烦地说:“这算什么装......”

    “那就带上吧。”高兰淇打断她,对陈行笑了笑。

    陈行受到鼓舞,小跑到铜脑袋前蹲下,将脑袋抱起,又吭哧吭哧地跑了回来。白安华忍不住问:“不重吗?”

    “不重啊。”陈行掂了掂铜脑袋,“空心的。”

    高兰淇默默叹了口气,她不再问他们了,就当是默许,稍一用力,就将门给推开了。

    一股微风扑面而来,高兰淇从这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铁腥味。

    门后又是一个院子。

    院子很暗,只有一层薄薄的光。他们穿过那扇门,不敢轻易踏进这未知之地,便沿着廊台,走到正中间。

    与轿厅不同,这个院子里铺了一层小石子,只留正中间约三米宽的石板砖路,明显是特意留给人通行的。院子中有四棵树,树干足有两人粗,每棵树每一条枝丫开叉的角度,和树枝弯曲的弧度,几乎都一模一样。将这个院子分成四等分的话,每棵树刚好在小格子的正中间。

    陈行对着院子叫了一声:“彭子,兄弟,在吗?”

    无人回应。

    这个院子的东、西、北面各有一排木门,左边的门都紧闭着的,北边和东面各有一扇门虚掩着。因为门里没有光,他们这个距离,完全瞧不清门里有什么。

    陈行的脚伸了出去,触碰到砖面,又收了回来。他转头问高兰淇:“我们过去看看吧?”

    “嗯?”高兰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询问自己的意见。她想了想,她是觉得院子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如果她不让他们过去,她又说不出接下来该怎么办。“哦。那我去右边吧。”

    申婷:“我跟你去。”

    陈行:“我也去。”

    白安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能说:“我看看中间的。”

    陈行跳下廊台,大概是全然忘记了刚才地板陷落时的惊险,大步往前走。高兰淇扬起眉毛,实际心里是佩服他的勇敢与大胆的。沿着石板砖路走到院子的正中间,高兰淇忽然停了下来。她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申婷不愿意放开高兰淇,摇摇头。陈行无奈,放下铜脑袋,自己走上台阶,朝门里看。

    “彭子,安妮?你们在吗?”

    还是没有人应。

    难道睡着了?

    一向胆子很大的陈行抬起左脚,跨过门槛,他脚一落地,房间就亮了。

    从树影的位置判断,这光应该是从东南方向照过来的。高兰淇抬头却没看到类似月亮的发光体。她想到什么,莞尔一笑。他们正在玩游戏,不是在现实中,这光自然也是设计好的了。

    身后的房子一亮,立马多出了一处光源。这光照在院子里,映出了七条影子。

    申婷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她拉了拉高兰淇的衣袖,往前指了指。高兰淇不明所以地向前看去。那边远,光线还是不足,她隐隐约约看到西南角的一棵树后,露出了半边肩膀。

    这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高兰淇转动眼珠,往北面的门口看了眼。那扇门还开着,里面一片黑,白安华进去后,一直没有动静。她把脸转向左边,朝身后的门扬了扬下巴,从申婷的手里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让她进屋。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申婷点了点头,缓慢地往后退,高兰淇一直盯着那个影子,以免他做出什么动作。

    就在这时,陈行出现在门边,他刚要开口,就被申婷用手捂住了嘴。她指指前面,他看到那个影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高兰淇做着口型,让他们关门,申婷摇了摇头,陈行点了点头,申婷用手肘怼了陈行胸口一下。

    那个影子突然动了,往外挪了挪,高兰淇这下看清了,也瞪大了双眼。这竟是一尊无头雕像。她又看一眼那扇黑色的门,转头催促他们快点关门。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铜制脑袋,脚上开始蓄力。

    她瞄准正前方,用力一踢,那个铜脑袋飞了出去,咚咚咚在地上响了三下。无头雕像果然有所行动,朝着脑袋扑了过去,高兰淇转头大喊一声关门,便转向另一边,朝着北边黢黑的口子冲进去,迅速把门关上。

    高兰淇爬在门上,看着无头铜像慢慢举起脑袋,放在脖子上,铜首原本鼻歪口斜的五官一下子归正了。她看向左边那扇门,看到那扇门关得严严实实,才松了口气。

    她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暂时能喘口气了。她一转身,身后竟有一屋子的人围着她,瞪着眼盯着她看。

    从外面看,这屋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高兰淇此刻呆立在屋内,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眼冒青光,她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身上的衣服很破很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能从样式大概分辨是清末时期的服饰。

    她后背噌的一下,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自觉地往后一退,背抵在门板上,这些人伸着脑袋,那一张张嘬腮的脸离她又近了一些。

    她不信神佛,不怕鬼怪,可被那么多双诡异的眼睛盯着,很难不起点反应。但她还是尽力保持着镇定,手伸到后背,摸索着碰到门把,用力拉了拉。可这门像被沾上了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这下真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她一下子失了力,顺着门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些人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齐齐向下看。

    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白指挥,大敌当前,贵夫人莫不是长他人威风?”

    另一个声音应着:“是是,您说的是。”

    高兰淇觉得这声音耳熟,等人挤到她面前,她惊喜地发现,刚才回话的人真是白安华。

    白安华换了一身衣服,原来的短袖变成了长衫马褂,身前还印着“太平天国”四个字,衣着风格与屋子里这群人别无二致。要说不同之处,大概就是他身上的衣服要新一些。

    高兰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迅速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兴奋的情绪,这才放心地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站了起来。

    原本围着的那群人散开了,整齐地站在两边。高兰淇被白安华带到一张椅子后站着。

    这屋子中间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摆着一张金色椅子,椅背上还有镂空的花纹。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的红色和黄色的帷幕,上方伸出来一个半圆,看着很像电视剧里,低配版的皇帝的宝座,两边的圆柱子上分别挂着一行字,左边是“三阳启泰善益玉堂”,右边是“万象回春福临荣府”。

    除了这些,宝座前还摆了两排红木椅子,一共八张。椅子上没有坐人,中间倒站着九个人。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戴着冠,身上披着盔甲。其中一个最为显眼,他与别人青黄的脸色不同,脸色跟纸一样苍白,脖颈处有一道刺眼的鲜红痕迹。

    他们交头接耳,听不清在嘀咕什么,似乎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上。高兰淇趁这个时候问白安华:“你怎么会穿上这身衣服?”

    白安华压低声音,尽量小声说:“我一进这个房间就两眼一黑,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被套上了这个。”他话里是掩不住的激动,“你是来找我的?我姐呢?”

    高兰淇回答不是,她把刚才的事简单地讲了一遍。

    “怎么会?”白安华惊讶道,“我在这里反反复复起码过了有一个小时。”

    “反反复复?”高兰淇也感到诧异,他们走进这个院子,不是才过了几分钟吗?她问:“你怎么不走?”

    “我也想走。”白安华低头看着她说,“但在这个房间里,我起码死过五次了。”

    高兰淇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那张白脸指着他们问道:“白指挥,如今大敌当前,不知你有何良策?”

    又是这个问题,上次白安华就是因为这个问题被这位叫做慕王的人下令一刀砍了的。

    “呃......属下认为,我们应该守着......”白安华是理科生,高一之后历史是碰都不碰,而且他对军事知识一窍不通,想半天想不出一个专业名词。

    “你认为,我们应该守哪里?”

    “守……”

    “哼!白指挥,如今湘军围城,你却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如何为众将士做出表率?来人!他不配做太平军,把他这身衣服扒了!就地处决,以儆效尤!”

    说话间,有两个人抓着白安华的胳膊,把他押到那九个人面前,撤去他身上的衣服,按着他跪下。

    高兰淇想要冲上去救他,也被身边的士兵手快按在地上,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士兵慢慢从他身后靠近,举起手中的刀。她大叫一声,刀往下落,白安华的脑袋当即滚落到地上,滚到高兰淇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她。

    一个人的一生能见几次这种场面?高兰淇心里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大,她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