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告诉吾，这天下有一片净土。生活在上面所有灵植可以安居乐业，不是任何人的屠宰场，是你说的！是你说吾等也可以寻得一片净土！你怎能食言！你怎能食言！”

    声音几近泣血，震得央寅吐出一口鲜血。

    他抬眼，不知为何，眼里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我……我不是和尚……你认错人了！”

    “吾认错人？给吾希望之人，吾永生永世都不会忘！永远不会忘！”

    血海震动，央寅身子摇晃，一片血花笼罩了他，虞兰以为他要死了，乌黑人影却一动不动。

    血花很快飞离央寅，没入巨大的尸骨之中。

    一片寂静。

    央寅眼眸内恍惚极了。

    “俗家修士感到莫名的熟悉。明明他从未来过这里，今年不过百岁有余，甚是年轻，却仿佛在千万年前来过此处，与面前的尸骨共同畅想未来过。”

    虞兰几乎听痴了。

    光幕里，央寅似乎终于体力不支一般，双膝跪在血海中。

    巨大尸骨流下血泪，“好一个容净！好一个舍己为人！你渡他不渡吾！你渡他不渡吾！”

    虞兰很轻易就看出来，巨大尸骨方才定从央寅身上获知了什么。

    摆脱方才的熟悉感，央寅愣愣跪在原地，他跪在尸骨前。

    巨大尸骨没入血海一半，空洞的眼眶对着央寅，声音也空洞。

    “小和尚，你要同吾说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巨大尸骨轻声说，“你说妖兽也可以不被剥皮拆骨的，你说净土只要想，哪里都能存在。”

    央寅莫名悲痛，又下意识摇头，“我……我怎么可能说过！”

    这种事情他肯定不能做到啊！

    他今年才百岁有余，行事圆滑，在家里都横走于大街小巷中，不学无术，被家人压着剃了几次头，上了几次佛山无一例外全都被退了回来。

    他一事无成，连佛修都不是，怎么可能是他说的那个人！

    巨大尸骨轻声问，“吾与他差在哪里呢？”

    央寅恍惚的看着他。

    “那时的知己之情难道不是真？”

    央寅崩溃，“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巨大尸骨沉默。

    央寅又彷徨起来，“我……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巨大尸骨却说，“吾明白了，佛原来也要取舍。不管答应早晚，与你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总是要先渡的。吾一个秘境之魂，算得了什么。”

    “难怪你渡他不渡吾。”

    央寅迷茫。

    巨大尸骨渐渐沉入血海之中，不住叹息，“罢了罢了。”

    天上的血雨不住下着。

    “看在那时的真心为真，畅想之事彼此知己，吾也不想再计较什么了，你便去渡你的人吧。”

    血海淹没央寅的半个身子，他眼看着尸骨越沉越下，越沉越下，眼眶都淹没了半个。

    虞兰看到乌黑人影握拳。

    它紧张起来了？

    为何？

    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谁都不用担心受到伤害，那位强大存在也很好说话，并不邪恶。

    可是木盎然却紧紧握拳，紧盯着央寅。

    乌黑人影缓缓念道，“俗家修士不明所以，却感到一股悲哀萦绕在心头。他看着尸骨沉下，带着遍体鳞伤的伤痛，一动不动的看着尸骨消失在眼前。”

    尸骨到底把他认做何人？是祂认错了，还是……那就是他的前世？

    不知为何，俗家修士闪过后者的念头。

    可是……这也太荒谬了！

    伤痛模糊了痛觉，让他忽略了是脑子在痛还是心脏在痛，混淆了自己最真实的念头。

    反正全身都在痛，一个想治他于死地的人就这样轻轻放过他了不好吗？

    等祂彻底离开，他立马就离开此地，好好疗伤，继续去做溜鸡斗狗的世家子！

    俗家子弟这样想着。

    木盎然心里默念着当时的一切文字。

    可是不该是这样。

    她的出现，事情总不该继续一成不变。

    央寅可以在文中留下遗憾，那是戏剧冲突。

    可是不该在她眼前留下遗憾。

    在文中，央寅对那具尸骨惧怕不已。

    可是现在呢？

    除了惧怕，他什么其他的感觉都没有了吗？

    眼眶渐渐要沉入血海，央寅不知血海为何像是无穷无尽。

    他悲哀的看着这一切，心里隐隐闪过什么。

    曾经的相谈甚欢，随着时间的过去，什么都不是。

    “佛也要取舍？”

    木盎然终于忍不住出声，强调出这一句。

    央寅猛的睁大眼。

    他不及思索，却好像是灵魂驱动着身体，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猛的站起身伸出手。

    “黑渊！你再等等我！我会实现我的承诺！那不是一句空话！你也是因为身处秘境而被抛弃！”

    尸骨一顿。

    然后血海中传来一声叹息，“容净，吾最后信你一次，吾快解体了。”

    尸骨彻底沉入血海中。

    央寅瘫软在血海中，脑袋嗡嗡，却好像是拨开了一层看不清道不明的迷雾。

    他好像做了一件原本不会做的事情，但是那是原本自己的遗憾。

    遗憾似乎有万千年，愧疚无限。

    而不过一刹那，迷雾重新被掩盖上，央寅又迷茫极了。

    这时他才觉得脱力，什么都记不起了，仰头晕过去。

    光幕消失。

    央寅从黑暗中背朝下落了下来，被乌黑人影接住。

    央寅还有最后一丝意识，迷茫的看着乌黑人影喃喃问道，“我是谁？”

    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今夕是何夕。

    百晓生放下央寅，让他平躺在地上。

    “剧情可以被改写。”它直直立着。

    虞兰似乎看到它手中有一条从央寅身上勾出来的线。

    黑暗之中，瘦长的乌黑人影转身，直直对着虞兰的方向。

    虞兰寒毛直竖，睁大凤眸。

    “命运也可以被改写。”

    “……”

    虞兰恍然明白了。

    它知道。

    它一直都知道。

    它知道她在这里！

    可是虞兰又平静下来了，她静静的看着百晓生。

    “你想要什么？”

    它一直在靠近她。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让它企图的地方。

    它无所不知，那它知道她的空间吗？

    黑暗中，百晓生伸出手，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

    “还灵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