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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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谁在吊唁?

    乌篷船中,张自行抚摸刀鞘,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此时的天色太过压抑,就连呼吸都带着潮湿和烦闷。

    “江南多雨,你以后会习惯的。”刑彬靠在船身,看着如墨般的湖水,淡淡道。

    “雨水我很习惯,但这个我却并不习惯。”张自行指着湖面,虽然面无表情,可眼神之中还是闪过一丝惊疑。

    刑彬顺着他目光看去。

    湖心之中,一张圆形的白纸正随着浪花沉浮。

    这张纸中心透明,惨白的仿佛是死人的面孔。

    ——这是一张纸钱。

    刑彬不禁扬起眉头,暗骂晦气。

    “湖上怎么会飘着纸钱?”张自行刻意压低声音道。值得庆幸的是,船家并没有注意到,否则很可能连银子都不要了,直接调转船头。

    “估计是从其他地方吹过来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没吓自己。”

    “那你手抖什么?”

    “浪大,我晕船不行吗?”

    说话间,纸钱越飘越远,湖面的风也越来越大。

    天空的黑愈发浓烈,就像是深渊颠倒,化作了天幕。

    小小的乌篷船在翻滚的湖面前行,渺小到了极点。

    它迎着风浪而去,目标之处,是一座漆黑且死寂的孤岛。

    一只脚踏在船帮,刑彬声音冷厉:“那就是冷梅山庄。”

    张自行眺望而去,在阴暗的天色下,这座孤岛之上,有一座阴冷好似蜘蛛般蛰伏的山庄若隐若现。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心中莫名的不安更加浓烈。

    “啊!”

    充满惊恐的叫声乍起,那是老船家的声音。

    二人冲至船头,就看见老船家惊慌的指着湖面。

    密密麻麻的纸钱覆盖了湖水,正顺着乌篷船的两侧被分割开来。

    有一些湿透的纸钱随风吹起,死死黏在船身之上,仿佛吸血的水蛭。

    张自行抬头看去,终于看清了山庄的轮廓。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漫天飘舞的惨白纸钱。

    冷梅山庄已经衰败了,这些纸钱是给谁的?

    又是谁在吊唁?

    船家那张如树皮般的面容上写满了恐惧。即使刑彬向他一再保证,可他说什么也不愿停靠在岸。

    无奈之下,张自行只能与刑彬一同,跃至半空,施展《踏风行》,凌空一折,落于岸边。

    转身看着乌篷船匆忙离去,张自行不知为何,觉得这船仿佛长腿了一样,逃离的时候身后还带着烟。

    收回目光,在这岸边,还停靠着一艘木质的小船,看纹理,应该有不少年份。

    “远处的山庄挂着灯笼,”刑彬面色凝重的握住刀柄:“有人在里面。”

    “是乘船来的。”张自行指着木船道。

    “进去看看?”

    张自行不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路过长满黄花的山坡,黄花之中是一片坟地。

    张自行随意看了一眼,都是姓梅,但这里所有的坟墓都已经长时间不曾打理,上面覆盖了荒草和枯藤。

    一些自山庄中飘来的纸钱落在此地,更显诡异。

    刑彬认真的扫了一眼墓碑,仿佛是确认了一些事情,这才带着张自行继续朝山庄走去。

    头顶的黑已经浓郁到了极致,有闪电在其中愤怒的掠过,很快便伴随轰鸣的雷声。

    在这空旷的孤岛上,雷声更响,震耳欲聋。

    二人互望一眼,鼻中除了潮湿和沉闷的气息外,还有纸钱被点燃后的异味。

    山庄的大门并没有关上,左右两侧的石狮子却已经挪动了位置,上面遍布苔藓,或许是因为当年遭遇洪灾导致。

    屋檐之下,挂着几盏灯笼,却都散发着惨白的光辉。

    那些纸钱就这么从大门内被吹出来,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人体骸骨所组成。

    互相点了点头,同时握住刀把,刑彬与张自行默运体内真气,面色凝重的踏入山庄之中。

    轰隆隆!

    惊雷闪烁,照亮了山庄轮廓,更照亮了密集的影子。

    那些影子忽的挪动,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前的两人,在这光影之下好似泛着灰气。

    张自行皱起眉头,握着刀的手更紧了。

    放眼过去,是空旷杂乱的院子。在这院子后面,则是八扇大门敞开的主厅。

    主厅正中央最深处,有一座佛像掩映。

    上面挂满了白纸,周围则是白色的花。

    而被这些惨白色拥簇着的,则是坐着的五个人。

    除了这些样貌不一的五人外,还有一个相貌枯槁的伛偻老人正跪坐在院子里,身前的火盆点燃,手边是密密麻麻的纸钱。

    狂风卷起,这些纸钱被吹起,自张自行与刑彬身侧飞过,飘向更遥远的地方。

    浓烟掩盖了主厅深处的檀香气味,老人此时抬起头来,眼眸昏黄,嗓音低沉。

    “你们也是主人的朋友?”

    刑彬上下打量他,忽的恍然。

    这位正是梅玉阳的老仆,他曾经见过。只是多年过去,没想到他变得如此苍老。

    “当然是,”刑彬道:“梅大侠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哎,可惜可惜。”

    二人腰间佩刀,却并没有穿着捕快的衣物,所以刑彬才如此说。

    “原来如此,”老奴依旧一双寂静如死水般的眼眸:“那便请进吧,招待不周,还请担待。”

    厅里的五个人依然像是没有听到,默默地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刑,张二人。

    张自行看向老仆,心中奇怪。

    这个老奴似乎并不在意二人的身份,这是为何?

    老奴站起身子,侧身示意二人进入主厅之中。

    厅内,那五道身影注视着二人进入主厅,张自行也看清了他们的脸。

    四男一女,相貌各不相同。有的凶恶丑陋,有的娇艳如花,还有的则平平无奇。

    五人围在一桌,面前各有一杯已经凉透的茶,身侧则是刀剑等兵刃,显然也是江湖中人。

    刑彬看向他们,忽的抱拳:“诸位有礼,在下刑睿,这位是我弟弟朝彬,敢问各位尊姓大名啊?”

    “呵呵,”一个温和的响起:“你们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说罢,一个身高七尺,面容枣红,眯着眼睛,好似弥勒佛般的男子站起身子:“七塘镇堂堂淄衣捕头,邢捕头的名头,我还是清楚的。”

    咔嚓!

    闪电闪过,近的可怕,就连窗户中都透着幽蓝的光。

    刑彬凝神看去,面色严肃。

    “七塘镇的捕头为何会来这里?”在男人身侧,有个消瘦,长发的俊朗男子。他手边是一把细长的带鞘宝剑,此时冷笑一声,也不抬头,一边摩挲手上的扳指,一边道。

    “该不会是来捣乱的吧?”一个满脸刀疤的男子说罢,忽的一掌拍击茶杯,打向刑彬。

    刑彬仿佛不查,微微鞠躬,面容带笑:“实在抱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白云湖五友在此,是在下眼拙了,抱歉抱歉。”

    说到最后一个歉字时,茶杯飞来,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接住,手腕翻转,反向递了出去。

    茶水泛起层层浪花,小小的茶杯中如同卷起海啸,却没有一滴茶水溅出。

    茶杯飞向那位满脸刀疤的男人,越靠近,呼啸声便越大。

    坐着的白云湖五友感受着真气拂面,无不变了脸色,同时朝后退去。

    彭!

    圆桌炸开,碎片迸溅。

    原本圆桌中心的位置,一个茶杯滴溜溜的转动,杯中茶水完好,甚至散发着热气。

    “哎呀,勿怪勿怪,哈哈哈哈,”刑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兄弟太热情了,来,我请大家喝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