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彦清移开目光“乃庆，事情安排的如何？”

    一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点点头“大哥，都安排好了。”

    盛彦清点点头，饮了口酒“好，明日行动。”

    夜晚，孙陆丘跟着他们到了海边，进了一艘船上。到了船舱，这里被分成四个房间，仅由几块木板隔断。

    两人一间，盛彦清单独一间。孙陆丘正想着自己今天是不是要到甲板上睡时，盛彦清朝他伸手“走。”孙陆丘看着他的手，愣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盛彦清收回手，背在身后“怎么？真想睡甲板？”

    “当然不想。”孙陆丘嗔怪道。盛彦清一笑“那就跟我走。”二人来到船舱最靠内的房间。“今夜便先和我睡，等明日事成我们就离开。”

    这里只有一床被褥，孙陆丘的表情甚是无奈。盛彦清脱了外袍与长靴，回头看他“怎么？”孙陆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也开始脱衣服。

    他刚掀开被躺进去，盛彦清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孙陆丘有些吃痛“前辈，你这是做甚？”盛彦清放松一些，却也不松手“怕你跑了。”说着便闭了眼睛。

    孙陆丘侧头吹灭蜡烛，睁着眼睛躺着，动都不敢动一下。盛彦清握着他的手腕，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第二日清晨醒来，孙陆丘侧头看他，却发现盛彦清也在看着自己，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笑时也似笑，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但他此人，确是大字都不识一个。

    早餐过后，孙陆丘离开出恭，盛彦清独自坐着，有人向他走来，此人正是老六，姓樊，名傲清。

    樊老六问他“大哥，这孙陆丘的名号，想必您应该听过吧。”盛彦清轻轻用指关节扣响桌面，点点头“我自然知道他是谁。”

    “那大哥你为什么还要把他留下来。”

    盛彦清突然止了笑意，看着前方孙陆丘渐行渐近的身影，淡淡答道“觉得他有趣罢了。”

    计划有变动，他们又拖了几天，孙陆丘暗地里联系好张肆倾准备明日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日夜晚，星空璀璨，月明如水。盛彦清躺在甲板上，仰望着夜空。孙陆丘走出船舱，正看见他。盛彦清听见动静侧头向他招手，孙陆丘走到他身边坐下。

    盛彦清指着北面的天空“这是北斗七星，父亲曾经教过我，因为这是他名字的来历。”孙陆丘闻言一愣“嗯？前辈不是孤儿吗？”盛彦清收回手“我不是孤儿，我的父亲是英雄。”孙陆丘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前辈的父亲是…盛北斗，南凉的开国将军？”

    “没错，他做一个将军保家卫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但他，对不起我和母亲。”孙陆丘注意到，他的眼中泛着点点泪光

    盛彦清少年老成，弱冠不到的年纪，却有而立之年方有的思想与作为。

    这还是孙陆丘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个岁数应该有的模样，自命风流，却又是十分脆弱。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行动了。他们此次的行动是打劫陆家商铺，整个城中最富有的存在。

    正得手逃走时，盛彦清却停住一把将孙陆丘推开，孙陆丘踉跄退后。

    “你的生活应该是闲时坐看云卷云舒，风吹枫落，而不是像我一般浑浑噩噩不是吗。”盛彦清同往日一般笑，却有几分自嘲夹杂其中。

    张肆倾与一些人从草丛中冲出，将他们围起来。孙陆丘怔怔的望着盛彦清，张肆倾走上前站在他的身边。

    盛彦清松开手，长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仍旧是笑着的“孙先生，你杀我了还要进官府，不如我自己去如何呀。”

    孙陆丘回过神，却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当然，但前辈你可别想耍什么阴招。”

    “那我就勉强当一回君子吧。”

    孙陆丘转身“肆倾，我们走。”张肆倾看了盛彦清一眼，也便跟着他走了。

    盛彦清被人羁押到大牢中，第二日，知府周昀亲自来审问他。

    盛彦清看着面前人端着的茶托，上面放着一杯毒酒。“喝了。”周昀命令他。

    盛彦清站在原处不动“喝了它也不是不可以，”他伸出一根手指“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周昀问他。“我现在可是有能力当着你的面逃出生天的。”盛彦清笑着看他“周知府我劝您先认清形势。”

    周昀冷哼一声“说吧，什么要求？”

    “我要见一眼孙陆丘。”

    周昀拂袖离开。

    一柱香后，他慢慢踱步回来“孙陆丘已经在外面了，你先喝了它，半个时辰方才会发作，你有足够的时间。”

    盛彦清倒是没有思考，拿起酒杯便仰脖喝了下去“我知道你最后几句话在骗我，希望第一句不是。”

    这种毒发作很快，只需一刻便可以让他去阎罗殿报道，他在用命作赌注。

    见他都喝了下去，周昀满意的点点头“进来吧。”孙陆丘从侧面走入，到他的正对面停下，抬颅看着他。

    “你不恨我吗？为何死到临头还要叫我前来。”

    盛彦清低着头不说话。

    “你明明有能力逃出生天，为何不走？”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便是让我死，或者你们那叫…惩恶扬善？”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止的，时间不够了…”

    孙陆丘当然明白他所说的时间不够是什么意思。

    药效开始发作，盛彦清浑身剧痛，他默默攥紧身后的手，忍耐着。

    “孙陆丘，我不恨你。善恶终有报，你走吧。”

    孙陆丘看他的眼神多了份怜悯“盛彦清，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说完便转身走了，周昀也跟着出去。

    盛彦清再支撑不住，咳出几口血，倚着墙滑倒坐在地上，垂着头，回想起他的一生，却又不知从何回忆，他这一生，失败透顶。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黑暗中，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便辞了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