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跟我刚进大门，就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短发小姑娘扑上来抱住了韩奕，特别开心地说道：“廿一！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这声音，我可以肯定就是寄东西的那个人了。

    “他们跟我说的地址，我就试着寄了，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小女孩拉着韩奕的袖子，笑开了花。

    韩奕笑了一下，摸了下小女孩的头：“走，我们回屋说。”

    我刚跟上去，就被那小女孩瞪了一眼：“你干什么的？”

    韩奕连忙出来打圆场：“这是我老板。”

    “老板？廿一你多么想不开啊？这么年轻怎么能付得起你的工资啊！而且咱这公司完全足够了啊。”小女孩打量了我一下，充满怀疑地问韩奕。

    韩奕笑了一下：“行了，别问那么多了，我们进屋聊。”

    “嗯！你的屋子我一直收拾的很好，东西也都在原位上。”小女孩笑得弯起了眼睛。

    女孩带着我们去了韩奕曾经的办公室，给我俩倒上了水。韩奕的这个办公室跟她在福州的那个相差不多，还是冷色调，里面一个办公桌，一个黑色的转椅，两张真皮沙发，一个茶几，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奇奇怪怪的装饰品。虽然我不知道那个装饰品摆在那里有什么意义，但是看起来很贵的样子。毕竟都是比较西方的装饰品，我对此不感兴趣。

    韩奕坐在转椅上，小女孩跟我坐在一块，一直拿不友好的眼神看着我。说实话我最怕的就是跟小孩在一块，尤其是喜欢哭的小女孩。

    韩奕跟小女孩坦白了一切，说明了自己失忆的事情，但是并没有道破我的身份。小女孩听完之后人整个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韩奕。

    “廿一，你是老总的女儿？！不是吧，我的恩人是我老总的女儿？”小女孩整个人都傻住了，“廿一，我叫蒲，你说我没有家就像蒲公英一样，所以就叫我蒲，当年你手底下的人看你多年没回来也就陆陆续续走了，剩下的那些我见到再跟你说好了，并不多，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记住。”

    “为什么我是你恩人？”韩奕皱了皱眉，喝了口水。

    “你是做杀手的，当年我们家被人杀害，你经过的时候把我救了，顺便把杀害我家人的那个人也给杀了，然后就把我带回来了。”

    我吃了一惊，再一次在心里刷新了一遍“顺便”这个词的意思。想着韩奕一刀抹脖子的样子都觉得血腥，虽然这些年见过不少比这种东西还要壮烈的场面，但我还是不习惯。可能我天生就不应该呆在这种圈子里面吧，适合呆在那种安稳的令人烦闷的生活里。倒也不是我喜欢这种生活，而是我没有那种能力去挑战新的事物。

    “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去干什么？”韩奕问蒲。

    蒲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去见一见你不在的时候来的新员工。”

    “好，那就听你的。”韩奕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笑道，“都听蒲的。”

    “那，廿一，他呢？”蒲指了指我，问道。

    “我跟着。”我扶了下眼镜。

    我们三个来到员工开会的大堂，整个大堂以灰色为主，除了幕布是红色的，其他的一律都是黑白灰，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年韩奕是不是学过素描。反正我当年学素描之后对于上不去的黑色就非常有心理阴影，要么下手太狠要么上不上阴影。

    “对了，廿一，你在别人面前叫我邢杳吧。”

    “为什么？”

    “这是我的代号啊，你之前给我起的。我想你失忆了，肯定不记得了。”蒲笑道，依旧拉着韩奕的袖子。

    “嗯，那你去叫一下大家，等下开会。”

    “好！”蒲点了点头，甜甜地笑着，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我看着蒲离去的身影，扭头冲韩奕笑了笑：“你从前应该对这个小女孩不错，能看得出来.不然以你那个职业，这小姑娘不可能这么天真。就是......对我不太友好。”

    韩奕无情地嘲笑了起来：“还不是你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

    “但是很小的小孩很爱粘着我啊。”我皱起了眉头，不解地说道，“你怎么跟他们一个样子。”

    韩奕轻笑了一下：“很小的孩子只看你的内心，大了的人，总是先看表面。我总觉得人并不是在长大，而是在退化。”

    “你说得对。”我抽出一根烟点燃，“人成长不过就是屈服于世俗的过程而已。”

    “给我一根。”韩奕伸出手，我吃了一惊，还是递给了她，“我之前还好奇我兜里的蒲公英项链是怎么一回事，这样看来，我可以还给她了。”

    “我还以为你不抽烟。”

    “我是不抽，我都三十了，爱护自己身体还是要到位的。”韩奕把那根香烟放在鼻子下深深地嗅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我在这里叫你什么？廿一？”

    “现在看来只能先叫我廿一了，没人的时候再叫我韩奕吧。”

    我看着一堆穿着迷彩色冲锋衣的人陆陆续续进场，都带着帽子。我在幕布后面看着那帮人陆陆续续进来，突然就被一个人吸引了目光。我看见那个人的帽子下面露出一缕白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面罩，但那双眼睛我却觉得格外的熟悉。那个人看见我之后，又把面罩往上拉了一下，我轻笑了一下，心想一会肯定得把这位大美人拦下来好好见见真面貌。

    我冲韩奕轻声说道：“廿一。一会把那个白毛拦下来。”

    韩奕挑了下眉毛，用打趣的口吻问道：“还有这癖好呢？白老板。”

    我翻了个白眼：“版权费交一下。”

    这时候蒲说话了：“守财奴。”

    我气笑了，但还是不打算跟小女孩一般见识。毕竟把蒲惹到了，估计韩奕也不会把尾金给我了。我还指着韩奕的这些钱支撑我这一年的开支呢。但我要是现在跑路也似乎来得及，这一年光吃泡面是绰绰有余了，再从甜甜那里揩点油，两年的花销都有了。不过这话要是让螃蟹知道了，他得跟我一阵哀嚎，想想都知道他会抱怨我给他吃泡面。

    不过想来，我也跟螃蟹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没联系了，自从上次在BJ喝完酒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偶尔他给我发个消息，我经常看了忘了回。我俩最多的互动就是朋友圈评论互怼了。

    蒲穿着白色长裙和黑色小皮鞋，齐耳短发遮住她的耳朵，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走上发言台：“今天，我想跟大家说一件事情。”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站在我身边正在笑着看着她的韩奕：“我们的老板，廿一回来了。”她用流利的英语说着，语速不快不慢，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抬头冲大家微微点头笑了笑，然后示意让韩奕上去。

    韩奕整理了一下礼裙，然后缓缓地朝着舞台中央走去，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蒲把手套摘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威胁又像是劝告地说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你还是趁早离开，别拖廿一的后腿。”

    我笑了一下，摸了摸蒲的小短发，半蹲下来：“蒲，对吧。你要知道，我可以直接派人把这里拆了，我劝你不要多管，廿一的性命只有我能保。”说着的时候，还在手腕上加了加力道，疼的蒲直皱眉。

    这个时候韩奕跑了过来，破掉了我们两个紧张的氛围：“干嘛呢？蒲，过来，带你去买衣服。”

    我直起身，把手插回兜里，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无辜样子。蒲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甜甜地冲着韩奕笑：“来啦，廿一姐姐最好了！”

    我拦住韩奕：“廿一，你让邢杳先去换衣服，你在这里跟我拦一个人。”

    韩奕点了点头，然后捏了捏蒲的脸：“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一会我就过去找你，乖。”

    蒲点了点头，然后在我阴沉的脸色下非常识趣地跑走了。韩奕把外套披上，问道：“刚刚那个帅哥？”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帅哥？”我笑了一下。

    “女人的第六感。”韩奕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只得连连投降。对，再一次向资本家低头。

    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就把那个人拉了过来，解开他帽子上的扣子，把面罩拉了下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随着我的拽动，面前的人轻轻皱起眉头，由于那一头白色长发扎成了高马尾才没有乱，毕竟那种粗暴的拽法是个人都得疼。

    我看着面前的人，又好气又好笑。

    是左离尘。

    韩奕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左离尘一眼，满眼都写着“你们两个有故事”类似于这样子的话。我好好地揉了一把左离尘的头发，心想就算他们再担心我把左家族长给我弄过来成什么体统啊，这开后门未免有些过于……

    “谁让你来的？”

    左离尘淡淡的看我一眼，又不说话。

    虽然我早就料到这个情况，但我还是气得半死。我把他的面罩彻底给他取了下来扔到一边，环抱着双手看着他。于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愣是互相对视了将近十分钟，在此期间，韩奕就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就差盘瓜子了。

    我最终还是败下台来，拉住左离尘的手腕：“走，咱俩边吃边聊，我还不信套不出你的话了。”

    韩奕在后面冲着我喊了一声：“喂！那我呢？”

    “你和邢杳出去吃，别给我添乱！”我冲后面大声喊道，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宾馆。

    我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我俩对坐着，谁也不说话。雪梨的手指轻轻摩擦这杯子，看着里面晃动的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也不方便出声打扰，任由他发呆了一会。

    “你跟着我来干什么？”我实在是沉不住气了。

    “危险。”他抬起眼皮，淡淡地说道。阳光从窗户透过来，把他的白发染成浅黄色，就连眸子都变成琥珀色，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此了吧，我心想。带着一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估计明天又得开始有什么谣言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关于我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

    “危险你还跟着来？！你自己的命不是命吗？”我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是不是张梓默让你来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我刚要拿起手机就被他按住了，看似很轻实则力道很重。我吃了痛，手松开了，在手机就快要落地的瞬间被雪梨捞了起来还给了我。他把手机轻轻地放回在我的手上，然后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所以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我紧追不舍地问道。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我：“我自己要来的。”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混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么危险？！”我问道。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你更危险。”

    我很不服，但是理智和能力告诉我他说的的确没错。他把被我弄乱的长发重新整理了一下，越弄越歪，我看不下去了，起身把他按回了椅子上，把长发散开。幸亏宾馆里有那种一次性梳子，我连忙找来给他重新扎起了高马尾，又把面罩还给他。

    “你早上怎么梳的头发？”

    他不说话，也不动。不过他那一头长发摸起来倒真的是够顺滑的，估计连小五的头发都没有他保养得好。我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拉着他出了门。

    “干什么去？”

    “带你找个理发店把头发染了，你这样太招摇了。出去打算祸害哪个小姑娘啊？”

    所以当韩奕，我，蒲还有雪梨四个人在理发店碰上的时候，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当中。韩奕对上我疑惑的目光，示意是带蒲来整理发型，我看了一眼雪梨，意思是给左离尘弄。小姑娘似乎不认识雪梨，看他的目光相当的生疏，我心想这不是你招的人吗，怎么不认识。

    然而我还没有开口询问，韩奕就先耐不住了。

    在详细说明情况之后，我和韩奕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韩奕的公司要求人们在日常情况下戴面罩，带帽子，所以工作服是宽大的迷彩帽，而不是方便运动的衣服。这样一来可以保证人们不会相互认识，毕竟还有那么多个摄像头盯着你不让你们擅自交谈。这一举动的目的就是为了当公司内部有人叛变的时候，让内部人杀内部人的时候互相不会留情面。毕竟谁都不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怀有什么太大的同情行。尤其是这些做杀手的，杀起人来更是不留任何情面。既然不认识，又何必仁慈。

    我不禁为韩奕当年的举动鼓掌，这样一来公司内部必定不会有什么叛乱。那些造反的人都被处理掉了，剩下的人也就自然乖乖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