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这个人不会像四叔一样什么都不跟我说而把我搪塞过去，他很聪明，会编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来把我忽悠过去。等到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这次也绝对是半真半假的故事，只不过无法推断出来究竟哪里真哪里假。

    如果四叔还在那么他编的就一定是雪梨和狼牙的部分，但是现在四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没办法找他去核实这些内容，所以二叔在四叔的部分撒谎也很容易。如果他要是在雪梨和狼牙的部分撒谎那么他就需要赌，赌我一定不会问他们两个实况。

    但是二叔这个人和四叔不一样的点就恰恰是在这里了，四叔会赌，保留着小孩子心性，但是二叔不会，他会算好每一步来保证局面的稳定。

    所以反而可能是四叔的部分二叔撒了谎，但是他隐瞒的究竟是什么呢……隐瞒的必定是不想我知道的，或者说是他们不想承认的。

    “愣着干嘛呢？过来帮我砸箱子。”甜甜费老大力气把那个巨大的箱子拖了出来，招呼我道。

    我“哦”了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从他工具箱里找了个敲钉子的玩意，颠了颠然后递给了他。

    “这箱子你自始至终没打开过？你就不好奇吗？”我蹲下来，看着他问道。

    他把已经有些锈的锁砸开，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中满是苦涩：“我不好奇，我只知道父亲已经死去了，我不好奇他的过去，我只希望他能回来。他曾经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了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的……”

    我见他眼眶有些泛红，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我四叔也这样忽悠过我，现在不也是吗，他答应我的事情就没几个做到的。不过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他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然后低头看箱子里的东西。

    里面最多的就是照片和信件，我草草地浏览了一遍照片，大部分都是六门出任务留念的照片，而这些我在四叔的盒子里也见过。不过有一张引起了我的注意，是雪梨、狼牙和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男子的合照。我寻思我这个年纪一直都没有见过雪梨狼牙，怎么会有和他们的合照，这个背景看起来也像是民国时期。

    甜甜看见我手上照片：“哦，这个跟你长得很像的男的是白默尧。”

    “那旁边的二哥和狼牙也是现在的他俩吗？”

    甜甜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除了左家的人我不了解，其他家族每代的掌门人我还是有所了解的。”

    如果说雪梨真的是左家的人，那他确实是只有可能是左家人了，可是狼牙呢？没有一个家族认领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载。

    “你和狼牙熟？”我突然想起来狼牙给他起的那个腻歪的外号，“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甜甜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确实，很早我就认识他了，他的一些经历我也知道。”

    “他为什么那么心甘情愿的告诉你？”

    “就像二哥愿意，保护你一样，没有什么确切的理由，用狼牙的话说就是看眼缘吧。”

    “离谱。”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被他听了去，笑了笑，然后接着看箱子里的东西。

    “不过听说拍摄这张照片的是何年。”甜甜见翻的差不多了，开始收拾东西。

    何年我倒是有所耳闻，好像是白默尧一手培养起来的，在何家的地位跟白二爷在白家的地位差不多，都是被封神的人物。拍摄人是何年……我细细地琢磨着这句话，总觉得有意一丝不对劲。我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个无名氏给我发的图片和视频。是啊，拍摄人！照片上有八个人，视频印证了还有一个拍摄人，但是那第九个人在四叔和甜甜父亲的记录中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当年去了几个人？”我突然问了一句，把他问住了，我连忙掏出来手机给他看之前那张照片，“是不是九个人？”

    甜甜看了之后就知道我说的是之前问的他那件事情：“八个人，九仓的记录不会出错。”甜甜从小就担起了整个何家，在对于这种事情的记忆上面也确实不太可能出错。

    我背后全是冷汗。这第九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所有人都像是刻意逃避一样不去谈这件事情，一个人的存在被别人刻意的抹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还有第九个人。”我尽可能无心地跟甜甜说道。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收拾东西的动作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应该是向导吧。”

    “可是你觉得，我四叔那种人对于这个向导一点都不记录也不可能，他一天天那么贫，怎么可能不跟向导说一句话。”

    他把箱子合上，给我倒了杯水，我俩坐在沙发上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事情奇怪但是又没有人可以对质。

    “算了，我回去和燃燃再查查，你先把病养好，不要操心这件事情。”甜甜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新年过后左家的副主管要见你，你准备好。”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不是……卧槽他见我干嘛？”左家的副主管是远近闻名的下手狠毒啊，听闻在左仓楼道里经常能听见副主管骂骂咧咧并且伴随着员工的惨叫声。

    我捂住脸，哭笑不得，这四叔刚失踪怎么什么事情就开始让我担着了。甜甜看我那一脸生无可恋甚至有些疯癫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坚强。

    救命啊……我还是个孩子，放过我吧……我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甜甜，心说当代兄弟怎么都这样啊。

    甜甜半天止住了笑，指了指厨房：“天不早了，你做饭吧，我不点外卖了。”

    我站起来：“有菜吗？”

    甜甜点了点头：“给你备好了。”

    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给了他一拳：“行啊你，有备而来是吧。万恶的资本家，行吧我给您打工还不行吗。”

    “新年红包多给你点。”甜甜笑得清澈，让我有一丝恍惚，感觉他这样的笑容，似乎是在很早很早之前才出现过。

    “支持扫码付款。”我抛下这么一句，然后系上围裙打开了冰箱，“你有什么忌口吗？”

    “不吃辣。”他躺在沙发上，丝毫没了往常的正经样子，我寻思这要是拍下来发到小五手机上，这就成了个黑料了。估计第二天九仓里都是关于甜甜下班回家的反差。

    吃饭的时候，我俩聊起来过年这件事情。

    “你往年都怎么过年？”

    “看看春晚，一个人在家里，其实也不叫家，就算个住所而已，随时都可以换掉那种，处理一些工作，如果处理完了可能就是补觉。”

    我往嘴里送进一口菜，很久都咽不下去。这么多年啊……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大大小小的节日似乎唯独与他无关。

    “今年有什么打算吗？”我问道。

    他摇摇头：“不知道。”

    “跟我回BJ吧，一起过年，别一个人在福州了，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陈妈觉得你饿。”

    他笑了笑，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啊。”

    吃完饭我俩收拾完碗筷都很晚了，他把我送了回去。螃蟹已经走了，提前回去跟朱竹报平安，阮九也已经睡着了，我一个人在卧室坐了很久，只觉得脑袋里是一团乱麻。所有事情似乎都有关联但却怎样都不能整合在一起。

    第九个人为什么要故意不提？而且我四叔这个人一向话多，跟谁都能唠上两句，却没有和这个第九个人有任何交流。如果这向导性格古怪不跟他说话，他也绝对会抱怨几句吧。

    一切都太不合理了。甜甜看起来并不像是故意不去谈论，而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对，当时他还小，父亲去世后就开始事务缠身，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我把烟掐灭，看着红光慢慢消失，洗了把脸就休息了。

    后面几天都一切如常，铺子无人光顾，阮九每天去九仓那边打打下手，很早就回来。唯一改变的是我开始进出九仓了，原先我不愿意踏进这里一步，毕竟没有工资，我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事。不过我一直没有见到左仓的副主管，我心说不见到也好，省的以后尴尬。

    最后几天，甜甜提前请了假，跟我一起买了些年货带回去。他穿着黑色大衣，带着金边眼镜，玫瑰样式的胸针倒是把他凌厉的气势削弱了几分。

    “陈扬有什么喜欢的吗？还有叔叔阿姨。”他推着购物车问我。

    “行了，你生活上跟半个残疾一样，你省省吧。看着我来就行了。”我拍了拍他的肩。

    他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有可能是懒得跟我一个小孩争论，就放任我挑东西。

    我看着他的侧脸，问道：“话说，你这多年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他顿了顿：“倒是……也有。”话毕，他脸就红了。

    “那就追啊。”

    “你好像那催婚的家长。”

    “那可不，我妈都开始催我了，你还比我大三岁，我不催你催谁啊？催螃蟹吗，他有对象，催小五吗，人家还小。”我幸灾乐祸地说道，这可终于找到一个同类了。

    “我在等她长大。”

    “多小啊？你别霍霍人家小姑娘。”

    “也还好，再等等吧，等一切都稳定下来。”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平添了几分忧愁。

    二十九号我们回了BJ，甜甜开车带着我和阮九回去了。小五微信嘱咐了我们几句，然后就开始要红包。

    “你不用给我妹了，我也不给你了。”我企图忽悠过去。

    “小九是小九的，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我，不，管。”

    迫于无奈，我发了个1000块钱的转账，内心感觉哇凉哇凉的。为什么新年不能放在夏天，每次红包转账都是避暑神器啊。我开始不怀好意地看着驾驶座的甜甜。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说吧，新年要多少。”

    “嘿嘿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着给。”

    “看着给？十块。”他推了下墨镜，笑道。

    “别别别。”

    “你给了燃燃多少。”

    “一千。”

    “两千够吗。”

    “够！”我内心懊悔为什么不再多给小五点，这样就能多赚点了。虽然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不厚道吧。

    甜甜的电话响了，上面显示着是狼牙。他接通之后，那边传来了狼牙乐呵呵的声音。

    “怎么，心情不错？”甜甜问道。

    狼牙“嗯”了一声：“还行吧，主要是雪梨请客确实难得。”

    “二哥请你啥了。”

    “打架算么？”

    “怎么没打死你。”甜甜叹了口气，“鉴于小禾这次受伤，新年红包取消。”

    “啥？！我给他打个电话，是不是他告状了。”

    “不用打了，他在我旁边，没告状，我就是不想给你。”

    我在旁边捂着嘴，尽可能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狼牙又软磨硬泡了半天，最后还是讨到了五百块，虽说确实不多，但也是一笔钱，至少够出去吃两顿了。

    “那第九个人你查到了吗？”我突然想起来这件事，看阮九在后座上睡着了就打算问一问。

    “没有，但是我倒是有一种猜想。”

    “嗯？”我来了兴趣。

    “我觉得有可能是铭叔之前的女朋友，但是后来失踪了，铭叔也似乎没有去找。”

    “可是录视频的那个人是个男的啊。”

    甜甜沉默了，我也一下子断了思路。确实没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如果换一个角度，六门当中谁擅长或者喜爱摄影，又或者谁比较热心，比较有号召力呢？

    我把这个猜想告诉了甜甜，他立刻就否定了。

    “六门当中热心的人几乎都死了，铭叔他们绝对不可能。摄影的更没有，一个个光顾着保命，谁还有这闲情逸致。”

    我突然想起来三叔似乎很喜欢摄影，于是我就问有没有跟三叔走的比较近的人。

    甜甜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有，但是好像那次任务并没有去啊，而且在你三叔死了以后就疯掉了，那个视频里的人咬字清楚，不太可能是那个人。”

    “如果是装疯呢？”我问道，“无论怎样，你带我见一见。”

    “行吧。假设是装疯，估计到你这里还是会一样地装下去。”甜甜顿了顿，又说道，“那个人和左仓副主管有些交集，你还得去拜托他。”

    我欲哭无泪，四叔这个老油条是真能坑侄子啊。但是还能怎么办呢？迎难而上吧。

    “那副仓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觉得我需要讨好一下，毕竟是求人家。”

    “最好别，他烦这个，本身很容易办到的事你这样反而会更加麻烦。”

    我咬了咬嘴唇，只觉得头八个大。心说这副仓管何方神圣，和常人那么不一样。当然也有可能大佬有自己的观念吧，毕竟人家不跟我一样是个啥也不会的小废物，下墓全靠别人带，生活全靠别人支援。

    我和甜甜轮换着开车，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这次显得格外的短暂和欢乐，一向不爱说话的甜甜也变得活跃起来，和阮九没一会也熟络了起来。甜甜还闲的没事给阿九当起了感情导师，但当听见我说两个人已经订婚的时候，又瞬间闭上了嘴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那样子让我笑了半天。

    大概是他也觉得这次是真的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