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祖安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太阳在头顶以缓慢的角度向西倾斜，温暖地照耀着整片大地。

    但布契围墙上的所有人都犹如身处寒冬，瑟瑟发抖。

    爱德华爵士深吸一口气，刺鼻的火药味混杂着浓郁血腥进入胸腔，让嗓子眼有些发痒。微风把爆炸产生的烟尘送来，彻底笼罩住南岸围墙，压抑的咳嗽声不断响起。

    佣兵们可不会像士兵那样规规矩矩，就在三分钟前，他们还都大声哄笑着，为两位骑士的较量加油呐喊。

    但现在，骑士没了，代表布契的最高战力——整整一个大队的骑兵队也惨遭团灭，此时围墙上下鸦雀无声。

    风儿带走了爆炸产生的烟尘，雾茫茫的战场重新恢复干净，爵士终于稳定住急促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他仍旧笔直站立着，看向远处由鲜血和残缺不全的人体构成的战场，但瞳孔却轻轻颤抖。

    痛苦的呻吟声和战马嘶鸣声若有若无传来。

    “还有幸存者！”

    爵士强自提起精神，想要救回他手下最勇敢的和最强大的士兵们，但一转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骑兵队已经全军覆没，不能再让其他人冒险了。况且，没有战马带来的机动力，现在出城不仅救不回任何人，反而会白白送死。

    “还能守住这座边境小镇吗？”他的内心不禁有了一丝动摇。

    “守不住也要守！”

    很快，他的双眼再度坚定起来，因为他叫爱德华·菲罗斯，绝不能给这个高贵的姓氏带来污点！

    老爵士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下达命令：“传令兵！”

    短暂的沉寂后，传令兵才从震撼中回过神，连忙答道：“在！”

    爵士并没有责怪他，平静说道：“通知莱昂，立刻动身，迁移北岸平民前往黑水镇。”

    原本的计划是，把布契以南所有人撤到北岸安置，然后利用格兰之森和布契之间的这一大片原野逐步消耗哥布林，最终在围墙下决战，但没想到…

    哥布林来的这么快，一路摧枯拉朽打乱了所有计划。

    计划中的第一道防线是猎人村，村长虽然病重三年，但爱德华知道那个老人至少具有白银下位的实力，再加上青铜巅峰的扎克，还有数十巡林者和数百猎人。

    而且猎人村人人皆兵，仅明面上的实力就已经接近布契，挡住哥布林一两天没有任何问题。

    他甚至还打算平民迁移完成之后，集合所有骑兵前去支援猎人村。

    可谁能想到，三年前黑水镇以南尸横遍野、战死六名贵族仍然屹立不倒的猎人村，如今竟然撑不住半天！

    紧接着，一天之内伊凡丁村沦陷，伊凡骑士重伤昏迷。那时爱德华对这场战争仍然持有一定的乐观态度，因为他手里还有足够的力量。

    他坚信，这场仗还是有的打的。

    哥布林虽然强大到让人有些意外，但还不足以压垮“祖安雄狮”。

    可现在，投石车的出现让爵士明白了，布契绝对守不住。

    战争才刚刚开始，他手下的四名骑士就四去其三，伊凡重伤昏迷，亚伯多和艾列克…或许已经尸骨无存，仅剩的格伦前往河谷市请求援兵，但他知道，援兵来不了，而且也来不及。

    已过中年的老爵士回头看去——

    河流北岸的无数房屋井然有序，缕缕炊烟升起，汇聚成朵朵白云，花草树木还有镇外大片绿油油的麦田将其包围。

    这是他亲手建立的城镇，每一块砖一片瓦都有特别的意义，静静聆听，似乎还有似有若无的悠扬笛声飘荡过来。

    爱德华轻轻一笑，突然想起他曾经在伯爵庄园里的生活，那时候他被人叫做骑士长，而不是什么爵士大人。

    一阵嘈杂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是让人厌烦、甚至感到憎恨的哥布林叫声。

    老爵士转身向前，仿若雄狮鬃毛的胡须卷发迎风飘扬，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决绝之意。

    ……

    “废物、白痴、蠢货、脑子里只有大粪的蛆虫！”

    卡格连杀十只哥布林还没解恨，破口大骂着。

    被它杀死的都是参与投石车制作的哥布林，因为它们让最伟大、最尊贵的哥布林之王失望了，虽然王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意地瞥了卡格一眼，但卡格必须做点什么来表示王的不满。

    就在刚才，一百多辆投石车在发射之后，当场就有三十辆原地解散，连接绞绳的动力臂和阻力臂纷纷散架。

    这些投石车都是卡格严格按照图纸建造的，所以它能看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发现问题不等于解决问题，所以卡格杀死了一批哥布林来表明问题不在它的身上，以期望能改变王对它的看法。

    没多久，王就传来了命令——

    “全军向前，距离人族聚集地六百步时停下。”

    六百步是哥布林的长度单位，也是投石车的有效攻击范围。

    实际上按照约德尔人吉格斯的说法，真正的投石车应该轻轻松松就能攻击到上千米以外，但谁让它们是哥布林呢。

    大军再次向前，数万哥布林乱糟糟地涌向远处的两脚兽营地。

    这些只知道吃的哥布林不懂得六百步是多少，更不懂得什么是人类，只懂得用几只脚来区分其他生命，比如两脚兽、四脚兽、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唯有卡格带领的投石车军团每走一步都要数一下，王既然说了是六百步，那就一步也不能多，一步也不能少。

    投石车被缓缓向前推去，有时脚步声会奇迹般的同步起来，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声音似乎具备某种振奋心灵的魔力。

    卡格顿时觉得，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手，它无所不能！

    “咦，还有人敢过来送死？”

    视线远处的人类聚集地打开大门，两个黑点从中出现。

    卡格拿出腰间的一个长筒金属器具，看向远方。它记得约德尔人说过，这玩意儿叫做望远镜，是它最爱不释手的一个宝贝。

    它闭上一只眼睛用单眼看，两个人类正骑马跑来，就像是冲到它脸上来了一样。

    等它看清这两个人的长相时，不禁恐惧地颤抖了一下，因为其中一人就是杀死悍将贾鲁的那个人类。

    扑通一声，望远镜摔在地上，卡格却没有一点心疼的感觉。

    贾鲁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实力比它强大一千倍，都死成了一地冰渣，那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冰渣，阳光一照就没了的那种。

    幸好身前还有数万大军，卡格松了口气，否则它一定会再次抛下所有同族，转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