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烟浓
繁体版

009 谣言升级

    小麻花自知理亏,怏怏的跟在皇子身后。此时街市上已经少有行人,可两个人都没有打马疾驰,任由马儿缓缓行着。

    “皇子,我错了。”小麻花以为皇子是在生气,追上去跟皇子并肩走着,嗫嚅着说道。

    “嗯?”皇子听见小麻花说话,回过头来看着小麻花。

    “我不该跟那个门子打闹。”小麻花说着低下了头,“明知道皇子这般处境,我该忍让着些才是。”

    “忍让?”皇子一笑。自己何尝没有没有一忍再忍?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般小心翼翼?可,管用吗?他想起义王那一脸厌憎的表情,不觉又有些想笑。可嘴角却沉重的向下弯曲着,呈现出一个悲哀的弧度。他咬住了嘴唇,许久才道,“是我错才对。我不该当着那几个奴才呵斥你的。你们跟着我这个窝囊主子已经够委屈了,我不该再给你们气受。”

    “皇子是我不对……”小麻花急道。看见皇子这样,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可没等他再说什么,皇子已经一紧缰绳前面走远了。

    皇子一回府里就叫来管家长安,让他严令下人,不许胡言乱语,更不许将府中之事外传,违者义王绝不轻饶。长安原本是义王府的管家,因义王怕府里这一老一小镇压不住下人,便派他过来掌管这两府。一听是义王吩咐,哪里敢耽搁,忙就叫人去传上下人等来前厅听训。

    这府里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义王。一听说是义王有话,都吓的一吐舌头。可一听原来是这事,当下便都松懈下来,又都三三两两私语起来。长安也不理会,只照着应皇子的原话转述了一边,便让各自回去。

    脑袋来这府里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兴师动众的开大会。送出传话的婆子,忙忙的就收拾着去了。屋里只留下两个小丫头守着。这两个丫头也是皇妃的陪嫁丫头。一个叫雀儿一个叫灵儿。叫雀儿的看着比较老成,虽知道皇妃在睡着,可还是不时的走到床边听听瞅瞅,就像脑袋常做的那样。叫灵儿的脸上却有些惧色。只缩在墙角,不敢近前。一看见雀儿回来,便又拉住她小声说道:“哎呀是真的!这几日街上都在传呢!都说皇妃是妖人转世,就跟那苏妲己一样,专是来祸乱朝纲的。你瞧见皇妃那样子像不像啊?”

    “你还胡说!皇妃已是人妇,每日在府里门不出户不入的,去哪里祸乱朝纲?别人这样说也就罢了,我们都是从小跟着皇妃的,还不知道皇妃是什么样人吗?皇妃只是性子烈,哪里有那些心机!别说是朝纲了,就是在这府里,她能斗得过谁?就连外面的婆子都敢跟她耍心眼儿。不过就是在我们跟前逞威风罢了。你也跟着胡说!”雀儿斥道。

    “我也知道皇妃一向没有心机。可人们都这么说。我不也是有些那什么嘛……,可你说也奇怪了。往日里街上也不时的有各种传闻,可都没几日就过去了。怎么皇妃这事反倒越传越玄乎?先是什么神鬼附体,这又是说妖人转世。说的我都有些害怕了。”

    “怕什么!老话说吃谁家的饭把谁家的家。我们都是跟着皇妃挣饭吃的,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可皇妃这样子就是古怪嘛!你没瞧见吗,整日里痴痴呆呆的,病不像病,醒不像醒的。说话也没个章法,让人听不懂。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连紫玉姐姐都不明白,你来问我?”

    “你说不是让我们那日给跌坏了吧?”

    “嘘!你还说!皇子都说了皇妃是自己跌倒的,你还乱说!你这张嘴是越来越没把门儿的了。”

    “可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嘛!这万一要是让义王和老夫人知道了,你说会怎么样啊?”

    “哼,就你这样管不住嘴,你放心吧,用不了几日你就会知道的。”

    “我不是怕咱们!就是皇子好心替我们遮掩,你说万一要是跟着我们受连累了,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这时,雀儿看见皇妃动了一动,忙嘘了一声,让灵儿住嘴。明知道皇妃糊里糊涂的,两个人还是吓得不轻。雀儿轻轻走过去,看见皇妃依旧睡的沉沉的,只是翻了个身。这才放心。回来指着灵儿说道:“再让你多嘴!若是被皇妃听到一句半句的,闹腾起来,看这回谁还能救你!”

    也不怪灵儿多嘴。这些天她听了太多皇妃的传言。可脑袋在的时候,是不让说这些的,她只能把这些事憋在肚子里。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是要说个痛快。

    脑袋回来一进屋,先就看见皇妃蹬开了被子都没人管,忙过去给盖好了,说道:“让你们在家伺候皇妃,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灵儿是不是又溜出去跟门上的人胡扯了?没记性的东西!真该让你去听听管家是怎么说的!”

    “管家说什么了?”她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接着脑袋的话茬问。

    “皇妃小心头痛。”脑袋忙过去按住她,“管家是代表义王跟皇子来训话的。让奴婢们好生照料皇妃,不许将内院的事情外传。否则义王绝不轻饶。”

    脑袋边说边瞪了灵儿一眼。

    “老天有眼!我哪里有说过什么啊?明明是门口的那些婆子捕风捉影胡说一气,管我们什么事啊!说的好像是我们嚼舌根似的!你问雀儿,我刚才可出门一步?就知道骂我!”灵儿早急的跳脚,此时说道。

    “就是嘛!那些个婆子贼眉鼠眼的,一天的就往这屋里瞧。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是我们说的!”雀儿跟着说道。

    “你们急什么,还冤枉了你们不成!”脑袋服侍着皇妃,只斜眼瞥了她们一眼说道,“外面的婆子眼睛再贼,莫非能穿过外屋看到这里屋来?一个个少在这里喊冤,别人不知道,我一天的在这屋里,有什么不知道?一扯起闲话来恨不得后脑勺也开个嘴,做起活来就推三阻四的。你们也就是落在这府里,皇妃病着,皇子又好说话。要落在别处,有你们好的!”

    丫头们经常这样吵吵闹闹的,她也习惯了。把这当成是热闹来听。她喜欢屋里有声音。虽然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可起码也是个动静。她喜欢屋里有动静,不喜欢静悄悄的像个活死人墓。她这些时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唯一的体力活动就是发脾气,渐渐的就有些待不住了。脑袋为了给她解闷真是绞尽了脑汁。可一般闺中妇女用以消磨时日的针织女红,她看都不看,更不要说亲自动手了。直说那是家庭妇女才做的事情。脑袋她们不知何为家庭妇女,可看着她那不屑一顾正眼不瞧的样儿,只得赶快拿走。

    琴棋诗画这四样,她倒是没有那么排斥。可现在卧床,也只能作罢。

    每天吃过晚饭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就只有呆呆的躺着,等着天黑。每到这时,她都会有一种游子般的怅然,看着暮色渐渐浓重,心里不知道是一什么种滋味。

    她想不通,难道在她失去记忆前的这十几……二三十年——她有些不大确定她现在的年龄,自己觉着应该是有些年纪了,可脑袋却常说她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么她是应该跟脑袋差不多大小了?——就是这么过来的?一天天的黑了明了,困在这屋里,哪都去不了,没被无聊死还真是命大。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她常会感到一阵饥渴,眼睛贪婪的想要看点什么,手里也没着没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东西。可却只能抓着被角,看着头上的沙帐发呆。

    “怎么了皇妃?”脑袋在昏暗中问道。屋里这么多的丫头,就只有她是守在她身边,须臾不离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稍有动静,准能马上就听到她的声音。

    “我想家。”她老实说道。可这里难道不就是她的家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皇妃你想起来了?”只听脑袋惊喜的说道。

    “想起什么?”她回头问。

    “家啊!还有老爷太太,奴婢们和奶妈……,皇妃是不是都想起来了?”脑袋眼巴巴的盯着她,既不敢相信又满怀期望。

    里屋里伺候着的都是跟着皇妃过来的陪嫁丫头,一听脑袋这话,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围了上来。“皇妃真的都想起来了?”

    “大夫就说皇妃不用多久便能醒来,果然真是。”

    “再让外面那些嚼舌根的乱讲!皇妃若是真傻了,怎么会一下就好了呢!”

    “就是!傻子怎么能治得好嘛!”

    “傻子?谁啊?”她被她们看的莫名其妙,听见说傻子,忙问道。“谁是傻子?”

    丫头们这才知道一时高兴说走嘴了。便都看着脑袋不敢做声。脑袋白了她们一眼,若无其事的说道:“都是外面那些人乱讲。皇妃刚醒来时看着有些糊涂,大夫们便说皇妃记忆失常。谁料传到外面竟成了皇妃有些呆傻。全是以讹传讹,皇妃不必当真。”

    “他们才是傻子呢!他们全家都是傻子!”她这才知道是在说她,愤愤骂道。

    脑袋听了不由抿嘴一笑。觉得皇妃这话骂的又解气又好笑。可随即就又正色说道:“皇妃不可无礼。”

    “本来嘛!他们凭什么说我是傻子?”她不服气的一梗脖子道。

    “你是皇妃!言谈举止要注意礼仪,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脑袋道。

    哦,就因为她叫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挨骂都不能还嘴?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

    却说义王本以为妖人转世的传言也会跟其他谣言一样,传一阵子就风流云散,万没料到此事愈演愈烈,竟牵连到了应皇子。说妖人之所以会转世在应皇妃身上,就是为了蛊惑应皇子谋逆,从而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这样的传言显然不是出自市井小民之口。民间传播谣言,只是为了茶余饭后闲谈取乐。哪里会联想到谋逆,天下,这样的高度。

    要知道谋逆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义王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应皇子先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百姓都喜安稳怕离乱,闻听此说岂有不慌的。听说这几日有的地方都已经在上万民书了,要求处决妖妃,废黜皇子,以绝后患。

    这可怎么办才好。义王眉头紧锁,在地下来回转起圈来。先一步处理掉皇妃?休掉或者直接杀之?现在皇子不在,倒是个好时机。可有用吗?这样的流言显是冲着皇子来的。——“处决妖妃,废黜皇子。”两个人现在已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便是真大义灭亲,处决了皇妃,也未必就能保得住皇子。再者,此时处死皇妃,便等于承认皇妃是妖妃了,对皇子更加不利。

    不可不可。义王掉转头又向窗口踱去,直走到窗前方停住脚。正自出神,忽然听见院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向外一看,却是前院的两个婆子。义王的书房设在后院,为的是后院偏僻,无人打扰。平日里没有义王召唤,谁也不得进内。此时见两个婆子如此大胆,不禁眉头一皱,就要叫人。这时听见两个婆子一递一声的说道:“快走快走,让人看见了可不是玩的!”“哎呦没事。没看见门口都没人守着吗。若义王在书房,你我哪里就能进的来。”“你也真是!烧个元宝,哪里不能!偏要老虎头上拔毛,来这后院。”“这就是你不懂了,人家法师特意嘱咐一定要在一个干净僻静的地方烧了,才有效果。”“只你信这些!人家东府的应皇妃都成了那样了,也没见请法师又是求卦卜的。真是穷人卦多富人话多,一点不错。”“你当我想啊!可不这么着,我怎向那死老头子交代?那钱早让我兄弟浪完了,我说被偷了死老头子能信吗?这不才想出这个办法来,谁承想那法师真就算出我有阴债未还,不聚财还破财,让烧些元宝纸钱。你说不算便罢了,既是算出来了,还能不听吗!”“那法师说了你家老头子就能信吗?”“可不咋地!谁的话不信还能不信法师说的?连圣上都信法师的,他能不信?”

    婆子的声音远去不见了,义王还立在窗前。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响才回过神来。一回头,见是管家徐福。

    徐福一进门被义王那神情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忙上前问道:“老爷可是有哪里不好?”

    义王仍是有些怔怔的,回身走了两步,停住脚,又转过身来。如此几次,只是不说话。徐福跟随义王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措过。也不敢问,只立在当地,等他示下。

    “哦。”义王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异常的平静。“你去吩咐后院门上的人,若是再敢懈怠职守,致使后院门户大开无人看守,小心他们的脑袋。”

    “啊?”徐福大吃一惊,“可是有人进后院作乱?有没有惊着老爷?”

    义王略顿了顿才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