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雾气笼罩在街道上，虽还没有严重到让时芜看不清路的情况，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突然出现的烟尘似的雾气。

    他的幻觉最近真的是在一天天的加重……

    在今天之前，他的视界里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大规模的黑雾幻觉，而今天这比工业烟霾还要夸张的黑雾，不免让他感觉到陌生。

    即便他已经有了极强的幻觉适应能力，但是这短周期内幻觉的剧增，让他还是有些惊悚的感觉。

    但是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并没有因为他眼中黑雾的存在而影响了日常的出行，他左顾右盼，漫无目的般地前行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家超市。

    ……

    没有任何和其他路人的交流，时芜赶时间般地迅速选完自己所需的生活物品，来到了收银台结账。

    虽然说现在已进入了智能代替人工的新时代，但为了让不适应的中老年人能够正常地支付购物，以及处理一些机器扫描仪无法正常扫描的商品货物，机械收银台仍然配备了一个收银员。

    但他的工作实在是太少了，基本上大家都是熟悉了流程的现代人，没必要再依靠他的指导，此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似乎在发呆，看到时芜来结账，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注意。

    时芜把商品放上传送条带，商品被传送条带引入扫描仪内，扫描仪上的红灯便快速亮起，随着机器扫描结束，商品的价格显现在他面前的小屏幕上。

    “您所购买的商品确认为:

    藤椒方便面2.00元×1件

    ……

    总价:52.60元，若确认无误请扫码付款。”

    滴——

    “收到付款52.60元，感谢您本次购物。”

    随着机械人声宣告着他本次交易的结束，时芜拿起被自动包装好的商品，便不再多停留，准备离开。

    “奥拉乌尔，赞美上神！”

    他听见旁边那个无聊独坐的收银员突然魔怔似的感叹一句，便忍不住转头瞅了一眼。

    收银员和他幻觉视野中所有人一样，都长着一副被魔鬼亲过的面孔，难以形容……

    这个收银员……在他上次来到这个超市购物的时候，还在认真的和一个少见的迷信顾客解释着无神论，探讨着相信科学，怎么他自己也开始信神了？

    看来自己还是太久没有来超市了，连无神论的收银员都已经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了……

    耳畔低沉的耳语响起，打断他所有的思绪，平复他任何起伏的心情。

    他没有在意收银员接下来低低浅浅的呢喃，走过超市装有磁检的大门，戴上口罩遮住自己的面孔，在川流的人群中向家的方向走去。

    各色各样的人在街道上行走着，黑雾遮蔽之下，在他眼中简直就是百鬼夜行，人间地狱。

    在这样的末日场景下，谁也不想多待。他不禁加快了步伐，希望能早点到家。

    他的后颈突然汗毛竖起，有些瘙痒的感觉。

    嗯？

    是错觉吗？

    因为某种特殊的感觉，他隐约察觉到了人群中的不明视线，不禁环视了一圈，但他也并没有发现视线的源头所在。

    大概是幻觉吧……

    这些年来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他揉了揉眼睛，不再在意周围路人随意从他身上掠过的目光，虽然心中表现得不在意了，但还是禁不住加大了步伐。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目标警觉性很高，已经察觉到了跟踪……”

    随着传讯器中消息的穿出以及画面现实中男性个体的快速离开，车上翘着二郎腿的少女脸上现出三道下拉的黑线。

    “不是，我让你们去接触目标，不是让你们去跟踪干掉目标……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少女强忍住不让自己的额头因恼怒而挤出皱纹，嘴中却毫不留情地大声吐槽。

    “呃，已经形成职业习惯了，不好意思。已明确接触目标的任务……”

    音频的对面传来尴尬的粗犷男声。

    “真是的，污染清除部门怎么会派遣你们两个干黑活的人来……”

    少女关掉了音频通讯，吩咐司机紧紧跟随几位接触者的行动而行车。

    然后她便烂泥般摊在车辆上舒适的坐垫上，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发散出去。

    “污染监测曲线确实在因为与目标距离的变化而产生起伏，看来确实是他了……”

    她左手两指合并，闭上双眼揉了揉太阳穴，低低呢喃着，不知是说给司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本来只是想和你见一面的，可怎么都没想到，污染引发源会是你……”

    ……

    时芜现在是真的确定了，是真的有人在跟踪自己！

    超市中购置的物品已经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他现在只是想要跑路。

    后面那两个戴着联络耳机，穿着便服的两个壮硕猛男，正挤着人流向他的方向走来，甚至都不避讳他的目光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有些害怕，试图从周围找到获救的机会。

    但是他一个超级社恐人，也不敢出声向路人求救啊！

    回家，赶紧回家！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逃脱办法了，当然实际上也并不一定能逃脱。

    他开始加速，一路小跑起来，侧身穿过前方拥挤的人群，双腿已经忙乱到开始发颤，却也不敢停下来。

    谁知道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果然昨天被黑客入侵电脑不是无的放矢啊！

    我这是欠了谁百八十万还是更新得不得劲被书迷追杀了？

    时芜现在的内心活动十分复杂，他现在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两个跟踪他的人，看着他们依靠身体优势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早知道就平时多在家锻炼锻炼了！

    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他的内心活动十分复杂。

    ……

    他摘下口罩，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头脑有些犯晕地靠在墙边上，已经放弃了挣扎，就等着那两个大汉接近，他只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很快，那两个双臂快比他大腿还粗的大汉脸不红气不喘地走到他的跟前，一左一右地将他包围。

    “已接触到目标，请长官在附近确认接待地点。”

    他听到那两个大汉按了按戴在耳上的通讯器，然后旁若无人地对通讯器低语了一句。

    他也不明白通讯器中的人对他们说了什么，那两个壮汉只是嗯嗯地点头并回以确认的信息，他实在是有些蒙圈。

    “是时芜先生吧，请跟我们走一趟。”

    然后他们便不在意时芜发懵的表情，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像是防止他逃脱一般，带着他向某个方向走去。

    周围的路人虽然大多数都不甚在意这般情形，似乎司空见惯，但还有少数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就像是……就像是看着欠下高利贷的冤种借贷人？

    时芜紧张得浑身发颤，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弱弱地问一句：“你们……是精神病院派来的吗？”

    “我……我的妄想症也只是近几天来加重的，不是瞒报。”

    然后他看到两个站起来比他高一个头还多的壮汉身体僵硬了一下，抓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他们对他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仿佛再说你看我们像吗？

    “我们向您确定，和您的精神病史没有关系，请您放心。”

    两位壮汉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十分的健康。他们似乎是想让时芜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但看着他们那健硕的肱二头肌，时芜实在是有些心情复杂……

    不过感受到他们没有什么恶意，时芜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只是他还是疑惑重重，既然不是因为自己的妄想症而来，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两个具有威慑力的“保镖”环护左右，路人很自觉地让开了道，唯恐和时芜得到相同的待遇。

    时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身边的这两人，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他居然诧异地发现，这两人身上居然没有出现和其他路人一样的多余肢体，和他一样，是这个诡异世界中的异类。

    当然，他们的个头在正常人当中看起来也是可以作为异类的存在。

    即便是无言的路程，对时芜来说还是太快了，压根没经历过像他的作品中主角所经历的风浪的他，此刻脑海里还在一遍遍地回播着这两天来所发生的一切的画面。

    怎么想来，也实在是太梦幻了。

    路途竟然相当地短暂，不一会儿，时芜便看到了那两位男人联络中的“接触点”。

    那是一部造型独特的装甲车，反光的超合金外壳和特意打造的各种外置设施让它显得是那样的贵重和严肃，周围是同样特殊的穿着制服的人群，数辆更小型的特殊装甲车将它包围，也隔离了人群。

    虽然说他认不出这些穿着制服的工作者究竟是哪个部门的，但他知道，他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