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定七年。

    大平王朝建国已有整整两百载。

    尽管朝中派系林立，天下土地兼并日益严重。

    但，没有大灾大难，普通百姓们勉强也还活得下去。

    不出意外，国祚还能延续百年左右。

    然而，世事无常。

    去岁冬月，血月临空之后，情势顿时急转直下。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偌大王朝已然风雨飘摇。

    ……

    壶山县。

    地处大平岚州，是一座不起眼的县城。

    这里盘踞的世家莫家，一直以来都还算良善。

    所以，此地两百余年来，都颇为安宁。

    来到这个世界十余年的李渊，就挺喜欢这里的。

    凭借前世的知识经验，他很早就成为了壶县首富。

    近日，更是将与莫家二小姐订婚。

    人生可谓走上了巅峰。

    但就在昨日，他的巅峰美梦却是轰然破碎。

    ……

    清晨时分。

    李府。

    从一个流民乞儿一步步登上壶县首富之位的李家家主李渊，正精神抖擞的在他打拼下来的十亩大宅中跑步。

    刚跑到前庭。

    一名青衫家仆脸色苍白，满是惊惶的跑了过来。

    “公…公子，不好了，莫家出大事了。”

    闻声，多年来早已习惯处变不惊的李渊却是脚步不停。

    “何事如此慌张，又是我那小舅子作妖了。”

    等家仆跑到他近前，他才缓步停下来笑问道。

    一想到那个未过门的小舅子，李渊就有点无语。

    莫家数百年来，家风向善。

    但这一代，却出了一个奇葩。

    坏倒谈不上多坏，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还相当的张扬。

    三天两头惹事。

    在见过他姐之前，李渊对这家伙，基本是见一次打一次。

    见过之后，被这家伙发现他对他姐有意，就赖上他了。

    明明和李渊同岁，却一口一个哥叫的欢实。

    然后一惹事，就喊哥给他擦屁股。

    不过谁让李渊馋人家二姐呢，只好捏鼻子认了。

    看家仆的模样，他大致评估了一下这次事情的大小，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他有的不仅是前世的知识经验，外挂一样是有的啊。

    壶县首富解决不了的事情，挂壁还能解决不了？

    然而。

    等听完家仆慌里慌张的通报。

    李渊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没有废话，连跑步穿的短衣都顾不上换，扭头就走。

    不多时。

    一路疾走之下，他很快便来到了城南莫府。

    看到莫府门前守着的十几位官差，李渊心头便再次一沉。

    “李公子，李公子你不能进去，里面在……”

    门口守着的官差第一时间发现了李渊，连忙出声拦截，但又不敢真的上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言不发的闯了进去。

    ……

    一步踏入。

    之前还热汗直流的李渊，顿时便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

    跨过影壁，入目所见，更是让这股阴冷再添几分寒意。

    只见偌大的莫府前院，密密麻麻躺了一地。

    粗略一看，男女老少，从主人家到仆役护院，起码上百人。

    这还没完，通往前院后的路上，还有不少强忍恐惧的差役在往前院搬运。

    见此，李渊一颗心已然沉到谷底。

    尤其是，当他在一地死尸中，看到了那个他馋了三年多的女子。

    只是，此时的她风华不再。

    曾经白皙如玉的俏脸一片蜡黄，脸上还带着一丝状若癫狂的笑容，像是登上了人生极乐。

    与这一地的男男女女，如出一辙。

    凝视许久，压下心底没来由升起的莫名恐惧。

    李渊缓步走上前，替她合上了早已失去了所有神采的双眼。

    这时，他的举动立即吸引了在一处角落验尸还是什么的一群官差。

    一名捕快刚要出声呵斥，就被人拦住了。

    显然，有人已经认出了来人。

    这几年，李渊李半城的威名壶县谁人不知。

    “李……李公子，节哀。”

    为首的县尉犹豫了半晌，还是走过来，低沉着劝慰了一句。

    李渊闻言站了起了身，对见过几面的县尉周泰轻轻点了点头。

    “能说说吗，这是什么情况。”

    面无表情望向被两名差役新抬出来的一具男尸，他声音飘渺的问道。

    若是平时有人这般不拿正眼跟周泰说话，纵使是威名赫赫的周半城，身为壶县三把手的他也绝对不带搭理的。

    但此情此景，周泰却是十分配合。

    他看了一眼新抬出来的那具男尸，立刻便认出了那是眼前这位未过门的小舅子。

    这样的关头，他可不想激怒这位年不过二十的壶县首富。

    没有一句废话，周泰连忙拿出向县尊汇报的态度，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他所知的一切。

    据他所言，发现莫家异状的是平时给莫家送肉的屠户。

    他们县衙赶来时，一番清点，没有找到任何活口。

    仵作的验尸结果表明，这是昨夜的事情。

    但他们走访莫府周边，昨夜居然没有一人听到过异常动静。

    再结合现场没有任何血迹与破坏，以及莫府众人的诡异死状。

    最后，孔武有力的周泰竟是难忍恐惧，颤抖着说出了他们的结论。

    “这这…这只怕是鬼怪所为。”

    一直默默听着的李渊，听到这个结论，修长挺拔的身躯不禁微微摇晃了一下。

    终是转过了视线，不再去看前天还胡咧咧找他去喝花酒的小舅子。

    “劳驾周县尉与各位弟兄了，这是一点心意，请弟兄们喝酒。”

    掏出一张千两银票，李渊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不多时。

    在周县尉与一众差役如释重负的注视下，李家来人运走了莫家一百三十一口。

    没有过多声张，当天就在城外安排了下葬。

    ……

    第二日。

    莫家之事还没彻底传开，壶县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白手起家的壶县首富李渊，突然关掉了所有商铺，遣散了上千仆役雇工。

    偌大家业，一朝散尽。

    随后，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城而去。

    留下数万壶县百姓一片哗然。

    ……

    傍晚时分。

    马车停在距离壶县六七里的一片大山之下。

    壶县百姓议论不休的李渊，下了马车，径直向山上走去。

    “公子，俺想跟着你。”

    身后，给他驾马车的家仆小黑忽然高声喊道。

    但李渊却只是背对着挥了挥手，很快便消失在了山路之中。

    对方的话，他是信的。

    那时他来到此世不久，同为流民乞儿的小黑便跟着他了。

    十余年来，两人关系朋友胜过主仆。

    只是小黑太认死理，当初他为了招人，跟大他五岁的小黑打赌，约定输了的认赢的人为主。

    结果显而易见，不成想小黑一记就记到了现在。

    如果可以，李渊当然想将小黑带在身边。

    但可惜的是，接下来他要认真开挂了。

    而他的这个外挂要开启，却是不适合身边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