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哑谜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季晅换好衣裳,出门相见。
方采寒只是转身比着嘘声,招呼他入了室内再说。
那是一套鹅黄的裸肩艺服,已是整个宴宾殿里裸露度最少的艺服。
由季晅穿起虽然凸显肩宽,显得有些怪异,但总体而言还是算得上好看。
在方采寒和兮月调教之下,这个男人实是越显妩媚,有那么好几次,方采寒都差点将她当成自己的好姊妹,甚至险些脱口而出不该谈论的话语。
事到如今,连他都能勾引到敛红坊那些恶棍,真让方采寒哭笑不得。
不过他会把这件事写在脑海深处,用作自己打趣一辈子的笑料。
“要问什么?”
“你……虽然我明白,三姑娘的日子将近。但你谢戏的举动仍是怪异,我放心不下。”
“……”果然是这个问题,方采寒本就没打算回答,应着沉默。
“如果你不愿说,且让我用问的吧。你是不是……查觉到了十二伏魔?”
“不是。”
“还是发现艺女的威胁?”
“也不是。”
“那……可是与风无情有关?”
方采寒白他一眼,冷冽回道。
“不是。”
“可会影响我们躲藏敛红坊?”
季晅搔搔脑袋,几个能想到的可能都被否定,他对于看透人心这一点,确实还有许多功夫得下。
方采寒明显踌躇,偏头想了一会,才缓慢作答。
“希望不会。”
“跟三姑娘有关?”
“没有。”
“跟敛红坊有关?”
“够了吧,我可没兴趣陪你打哑谜。”
方采寒才刚入室内没多久,就又起身朝外边去。
季晅能看透她的不安,但却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安。
“如果你有时间,就多想想自己怎么在敛红坊中不被别人欺负。”
不被人欺负啊…...季晅偏头想着,自己肯定会被送做下人,在那里负责打杂的工作,就跟婉儿一样。
不用接触人群、不用勾心斗角、也不会接触到这些怀着原始恶意的迫害。
在敛红坊生活过一阵子。
季晅这才理解为什么方采寒能说那里会是适合婉儿的地方。
虽然勤苦,但日子到底还是开心的。
好像有一阵子没见到婉儿了。
最后一场谢戏,理所当然由王大少爷标得。
那千百银两的出手姿态,直接使得没有人敢与他竞标。
出于对脂白的才华赏识,他仍自己加价到万两白银,才心甘情愿地结手。
俨然一股豪门公子“这样才配得上我”的气势。
方采寒不带表情,不喜不亢,她过分的安静,过分的展现礼仪,这点让季晅总是很介怀。
她不是会被大场面大钱财吓到的人,更何况,她还曾经被人用更高的价格赎身。
赎身吗……
“艺女剑桑,王大少爷有礼。”
“免礼。没想到敛红坊还有这么一位短发姑娘,很是新奇!我打昨日就有些留意,今日一瞧,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承蒙少爷爱戴。”
方采寒行礼,季晅不改怠慢地迎上。
真真切切近距离观赏王大少爷的气势,那可还是叫人震惊的。
季晅的身形在敛红坊的艺女来说已是巨大,却仍矮过王少爷的一整颗头。
纵使是在男人之中也少有这么高个的存在。
奉上名牌,王少爷按下两张银票,一张万元整整,一张五千元整。
“这是给脂白辅佐的打赏,我还得多谢她记着与我的约定,她……”
“她是雨晴,是还在修习的艺女。如有稍微怠慢疏忽,还请少爷海涵。”
“是吗?雨晴,不错的名字!我看好你!”
季晅没法应答,也只是羞赧地欠身。
他只觉得这些少爷都有脑袋上事的毛病,时不时地崭露出自己一身尊爵可贵地模样,好似能引人有求于他。
季晅是工匠出身,他所接过最讨厌的机关图纸,便是那些完全外行的有钱人,以为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行。
怨归怨,以先前遇过各式各样的客人来说,王大少爷确实能是极品中的顶端,他温吞有礼,态度缓和,不过分亲密接触。
在季晅的引领下,两人几乎是边散步边闲聊着,谈吐间也尽显学识。
“能有幸运,受《山河世间》脂白接待,我有一题想问问。”
“少爷请问。”
“你觉得,将军为何最后受了秀才的心意?”
“少爷如何解读?”
“我尚学浅,阅历不足,仅有拙见。我且以为,是将军被秀才的执着动容,锲而不舍,有事竟成。”
“少爷的解读自有道理,也符合少爷焕发的英气。”
“好听话先不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的诠释。”
“剑桑以为,将军久经沙场,生死看淡。若要在寻得人生志向,便是让自己过无悔恨。而从将军豪气可知,应是惦记着与秀才的约定,言出必信、行必果。”
“这么说,她不带有感情啰?”
“或许该说,她渴望找回初心,找回动情的自己。”
“……我喜欢你的想法,怪不得能把将军饰得活灵活现。”
季晅在前头听着两人谈论,也不断思索着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王少爷的答案一语切中,是最直觉、最直观的解读;方采寒则是应着女身,带来不一样的女人解读观点;而他却觉得,将军该是一种救赎,一种渴望有人能伴他脱身的求援。
王少笑得开怀,如同解开心中多年疑惑那般,更添对剑桑的赏识。
方采寒恭敬作身,反倒让季晅不感协调,她是一个懂得侍候客人的熟练艺女,纵然人家是家财万贯地少爷,再怎么说,都敬畏过了头。
“过奖,少爷的见解亦是,缺一不可。”
“哈哈哈!你很有想法,很健谈,感觉很亲切。”
“陌潇伏御常常这样说,说剑桑的优势就是亲合。”
“而且看着感觉很熟识,不免让我想起一人。”
“少爷说笑,剑桑这可是初见王少爷,这还有些戒慎。”
“不说笑!真的很像!她也曾经是敛红坊的艺女!只可惜,不如你这般开朗!”
终于走到宴宾殿,季晅用力地刷开门扉,制造出响声打断两人交谈,他已摸清楚方采寒所畏惧何事。
这事不关十二伏魔、也不关其他艺女、更不关风无情,却会是在此时,最致命的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