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顾初寒微微摇头，将手中茶碗放到了一边矮桌上，看着顾初蕊隐忍又顺从的脸，含笑道：“蕊姐儿当真是张口就来信口开河啊，昨夜冒着风露来拜访我，跟我一口一个嫡夫人恶毒冷酷，还说嫡夫人昨夜刻意给我先传膳，意图借寒柳阁的刀伤我，现在就又转了口风，说什么只要嫡夫人高兴就行。看来，嫡夫人的欢喜果真是廉价啊。”

    顾初蕊闻言，怒不可遏地看着顾初寒，却不能阻止她，“是吗？”嫡夫人的手指轻轻拍打着顾初蕊柔嫩的面颊，笑道：“蕊姐儿，你既然不服我，那又何必求我带你去贵女宴会呢！你如此两面三刀，我可不敢姑息养奸啊，把你拉扯好了，将来让你风风光光地参加贵女宴会，你日后却反过来咬你嫡母我一口。我可不是傻吗？”

    “不，不，不，不会的。”顾初蕊泪眼朦胧，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下，哭道：“夫人，求求你，不要抛弃我，让我，让我去参加贵女宴吧，我愿意为嫡小姐做一切事，愿意为夫人做一切事。”

    当着这么多丫鬟小姐的面，如此哀求嫡夫人，顾初蕊的脸面算是丢尽了，顾初寒冷眼看着她。

    嫡夫人的目光在顾初蕊面上逡巡不已，瓜子脸，樱桃唇，琼鼻秀眉水眸，的的确确是个美色，阮姨娘又惯会伏低做小哄老爷开心的，若是自己一直冷着她，断了她参加贵女宴的路，她若是反扑，倒也不好，再怎么着，寒丫头与她撕破脸了，她也能算是个牵制寒丫头的棋子了。

    这样想着，倒不怎么怪罪蕊丫头了，反而微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生于世，谁不犯一些错处，我还能一辈子都不原谅你吗，岂不是本夫人的小心眼之处？只要你真能知错，真的能悔改，本夫人自会抬举你。”

    顾初寒料到嫡夫人不会真的就恶了顾初蕊，也并不意外，嫡夫人说完将手一松，顾初蕊闻言立刻扑倒磕头不已，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行了，都出去吧，你们爹昨儿喝多了，现在还没醒呢，我也不得空，都回各自院子里去吧。”

    “是。”

    三位小姐一齐出了院门。

    “想不到啊，”嫡夫人轻叹一声：“寒丫头竟有此等好运气，能够得到许韩林的赏识直接就给举荐到唐大人面前了。”

    宝絮闻言轻笑：“凭她什么鸿运，都不过是个庶出，若真有好运，怎不托生于夫人腹中。”

    “你还记不记得，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便请人算准了她的生辰八字，送去天廊阁请相士算命。连天廊阁的相士都说她的命有鸾舞之格，若是有个好出身，有人赏识，必定是人中龙凤。”嫡夫人又失望地笑了笑：“我还将悦姐儿的生辰八字送去天廊阁算，那里相士说她的命格与悦姐儿的命格两不相容啊。如今，就算有我坐镇内宅，寒丫头也依旧能得到府外之人赏识，有飞上枝头的迹象，到来日真的一飞冲天了，我的悦姐儿可还有立足之地吗？”

    “夫人多虑了。”宝絮侍立在嫡夫人身边，对着嫡夫人笑劝道：“夫人千千万万不要灰心，不是一个月前就已安排下了吗？奴婢早早请了天廊阁的相士顾一问亲至，今日会当着众宾客的面算出寒姐儿的攀龙附凤的命格，依照俏丫头的个性，怎么容得了寒姐儿比她好一丝半点儿。这样以后俏丫头都会针对寒姐儿的。日后看着寒柳阁对付寒烟阁就好了。”

    嫡夫人心中稍一宽慰，但还是觉得隐隐不安，伸手搭着宝絮的手，望着她道：“但愿吧。全府里小姐的生辰八字我都请相士算过了，唯有寒丫头的与悦姐儿有冲，但愿这招能彻底地掐灭了寒姐儿的气焰。”

    外头传来梆子响——丑时二刻。

    且说顾府内，丫鬟小厮们一个赛一个地忙，今儿是顾家嫡小姐的生辰日，东边高楼下边摆了一桌又一桌的酒席，小厮们忙着搭戏台子，虽然此刻才传早膳，但一个个空腹干活儿也不觉得累，今日谁干得卖力，谁就有赏，不仅嫡夫人赏，嫡小姐也赏。

    门房已经先去厨房用过膳了，守门的小厮在天刚擦亮的时候就换了一身顶新的衣服，立在门口等着迎客。

    “宝鸢，你们扫地可得扫干净点儿，今天宾客多，庭院需扫的格外认真。”

    “宝臻，我看这才丑时二刻，就已经有热得感觉了，怕是中午会更热，去外头贵司坊拿府上的令牌去多多取些冰块回来，免得下午客人们一块儿看戏出了汗又热。”

    “铜儿，帖儿，我看你们再去其他府上请请，小姐的生辰宴虽不是大操大办，但是也得把几个老世交请来。纵然昨下了请帖，今儿亲自去引，也显得情厚。”

    一阵阵的吩咐从二进门内传出来，丫鬟小厮们得了令都一拨拨地出去办事。

    才丑时三刻，夜巡司也才收队，整条大街上便有一办人是顾府家奴了。

    “这今儿街上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了？“

    “有一半是顾府奴才，今儿是他们府上嫡小姐的生辰，都出来采买。”

    “这顾家嫡小姐可真是好命啊，过个生日都兴师动众的。”

    “可不是，听说顾府嫡夫人人特别好，昨儿你没看到，她跟自己府上的姨娘一同逛街，有说有笑，听说她还仁爱庶出，特别善良，能做她的庶女也是幸事。”

    “怪不得这位嫡小姐生日过得兴师动众的，原来这位嫡夫人如此会做人，谁人会不赏光不给面子不来呢。”

    府外皆是溢美之辞，顾府门楣光耀，风光无限。

    顾初寒立在寒烟阁外头的幽径上，看着满径的蜜荔生机勃勃，不禁一阵恶心。

    这蜜荔都是连夜种的，迎风摇摆，枝叶修长，栽在幽径两侧，并不妨碍人走路。

    之前妨碍走路的薜荔都给拔掉了，一点儿痕迹都不留。

    在这条寒烟阁外头的幽径上，这些蜜荔昭示着嫡夫人是如何颠倒黑白，如何轻描淡写。

    幽径对面便是转廊，转廊上人来人去，恨不得忙的飞起，都是为了给顾初悦过生日，忙里忙外。

    “小姐在看什么？”阿悦问道。

    “在这府里，受宠的小姐就是这样被捧着被众人爱着，我的生日宴从来都是冷冷清清。”顾初寒清冷冷地笑着，神情萧索。

    在心底悠然轻叹：“真是可笑啊，活了三世了，竟连一场像模像样的生日宴都没有过。”

    这淡淡的叹息如同秋风落叶般落在她满含心事的心底。

    “小姐聪慧，必有出类拔萃崭露头角的那一天，到了那天，何愁过不了一个红红火火的生日呢。”阿悦安慰道。

    顾初寒闻言一笑，释然，这第三世是给自己报仇的，不是为了给自己享乐的。

    人间风月，鼓瑟吹笙，再怎么美好，她也只是其中的匆匆过客，羡慕也没有用的，唯有报仇，洗尽前尘屈辱遗恨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