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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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太子夜烧秋夕祠(中)

    婉仪殿内,宫灯沉沉。

    孝真公主跪在素贵人的棺边,双手扶着棺,泪痕早将妆容冲淡,她却毫不在意仪态,仍是哀哭不已。

    “公主孝顺极了。”内府公公俯身笑看公主,“公主殿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您在秋夕祠为素贵人守棺。”

    孝真闻言,便以帕擦泪,哽声道:“这是应当的。孝真这就收拾衣被之物,随这棺往秋夕祠去。”

    “那……这便走着!”

    婉仪殿内,素贵人的棺被几个太监抬起,缟白宫灯在前照着,孝真公主由素欣搀扶着随在棺后一步一抹泪。

    太子的东宫之中,灯盏明亮。

    太子正跪在桌案边,抄写佛经。

    “太子爷。”太子的心腹小厮小慰子匆匆跑进殿,“爷,打听到了。”

    舒柔坐在一边为太子剔灯,闻言便好奇地看着那小慰子。

    小慰子这才瞥见太子桌案边上还跪在着一个剔灯的橘色衣服的白面秀眉的美女。

    “她叫舒柔,原是绣坊的绣女,今儿徬晚下雨,她打伞送本宫回来,本宫念她乖巧,便留在本宫殿里做个侍女了。”太子道:“打听到什么了?”

    “爷。”小慰子欲言又止,瞥了舒柔好几眼。

    太子道:“说吧。舒柔也是我的心腹。”

    “是。小的奉爷的命去婉仪殿找孝真公主,没想到竟看到内府太监抬着一具棺往外走去了。小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婉仪殿的素贵人死了,要抬出宫去呢。”

    太子点点头,边抄佛经边发问:“抬出宫去,是走的哪条路。”

    “是婉仪殿前通西侧宫门的那条路,那条路直通宫外的秋夕祠。奴才估摸着,是要将素贵人的棺停放在秋夕祠,否则奴才往回走的时候,也不会听说孝真公主的婢女收拾衣被去给素贵人守棺了。”

    太子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了。”

    “秋夕祠?”舒柔在一旁漫然道:“阿柔在绣坊的时候,听刘姑姑说过,秋夕祠里一般都放着宫里最不得宠的妃嫔的棺,凡是停棺在秋夕祠的,都不配与皇帝合葬于一个陵墓。这个素贵人很不得宠吗?可是为什么不得宠还能将公主养在膝下。”

    太子一顿笔,昂头看着舒柔,肃然道:“阿柔,本宫的外祖乃是许氏族长,素贵人是许氏庶女,她,她曾对本宫很好。只是嫡庶有别,我不能亲近她,今夜,我须得去秋夕祠送她最后一程。阿柔,你与小慰子守在这里,我或许明日下午才能回来,在这之前,绝不能让人知道我去了秋夕祠,知道吗?”

    小慰子道:“爷您去秋夕祠做甚,这宫门就快下钥了。”

    太子自袖中掏出一方令牌,放在桌案上:“阿柔,明日我未回宫之前,无论谁来找我,都说我不便见人,或者说我不在。若是宫女或者是其余的皇子公主便用这方令牌打发了他们。总之,我会尽快回来,但是,你们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我出宫了。”

    “是。”阿柔自太子手中接过了令牌。

    太子将抄写的经书合上,便去里头换了常服,然后匆匆出去。

    夜风凉。

    至夜,说书馆中却格外热闹,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可以在街口附近喝一碗肉汤或者一碗茶面,然后再跑到说书馆中听说书。

    “今儿个说的乃是,尚书府嫡庶二夫人互相争斗的故事!”那耿说书的,从顾初寒手里拿到了话本,便有些忐忑,不知这新唱本是否真的能给他带来客人。

    “什么嫡庶夫人争斗的故事。难道是新唱本?”听客们喝了口茶,笑道:“该不会是耿老头你自己编的吧。”

    耿老头也不跟他们多话,只是按照顾初寒给的唱本说下去:“话说,这顾尚书一表人才,娶了个悍妒的楚醇为嫡妻,又娶了了个阴柔的柳庶丛为妾室,这柳庶丛的女儿顾翘为人泼辣,屡次顶装嫡夫人,嫡夫人深恨柳姨娘不知管教,便要下手灭那柳姨娘的威风,乃设计杀害柳姨娘心腹小厮允儿。”

    “咦,有趣有趣。”听客们闻言皆道:“这话本好新鲜,不曾听过,你重新讲一遍。”

    楼下都在起哄,要听新话本,楼上的听客们便也凑热闹跑下来听,将耿老头这里挤的鼻子靠鼻子,脸对脸的。

    “耿老头。你重说这嫡庶夫人争斗的,我们要听。”楼上的听客们跑下来叫道。

    “凭什么啊,我们已经听了一半了,凭什么从头说。”

    “哎呀,大不了这茶钱我请了,说书的,我给你双倍钱,快说!”

    耿老头闻言,倒是想起了年轻时候,自己能说能唱,一个人在台上说书,台下围的满满的客人。

    那才叫京中第一说书人的风采。

    现在不行了,年纪大了,新人涌上来了。

    耿老头见自己恢复了往年的受捧模样,当即清嗓子,拍桌案,扯起嗓子道:“且说这顾尚书一表人才风流貌,满腹经纶诗书人,这楚醇小姐也是高门大户名门女,一心嫁个好郎君,偏偏心高气更高,独宠不容第二人,自从妾室入门来,面慈心毒恨煞人!”

    “好辞藻!”

    听客叫绝。

    几乎短短一个多时辰,顾尚书府嫡庶夫人争斗不休的故事便已传遍京城的寒酸人之间了。

    “话说我好像记得,我们大金朝也有个顾尚书,这顾尚书好像也有个嫡妻姓楚的,也有个妾室姓柳的。”几个听客窃窃私语。

    一时之间,对顾府的猜测便传递开来。

    且说这耿老头说至一半,便要喝水休息半刻钟,免得倒了嗓子。

    趁他去喝水时节,众听客纷纷议论起来:“这故事实在新鲜,可是我听着怎么像是在议论咱们大金朝的顾尚书的府邸事呢。”

    “我听着也像,这耿老头讲的故事忒像咱们大金朝的顾尚书了吧。”

    耿老头趁机解手,刚穿好裤子,一双手便从背后重重一拍。

    “谁!”

    “是我,在你楼上说书的段老头。怎么样,你的新唱本高价卖给我呗。”段老头今天的听客都跑去听耿老头的了。

    耿老头笑了笑:“行啊,二十两。”

    “成交。”

    耿老头穿好裤子,依然回去说书,才往桌案边一站,只听外头猛然一声响,各种人声,蹄声,泼水声隐隐而来。

    “出事了!棉花绣坊着火了!”

    “出事了,出事了,跟棉花绣坊隔不远的秋夕祠也着火了。”

    说书馆外传来一阵闹声。

    “出了大事了!”外头闹得纷乱,众听客们纷纷心思活络着要去看热闹。

    “棉花坊着火了。”

    “秋夕祠着火了。”

    “夜巡司一时之间调配不开,要咱们百姓帮着救火,凡是今夜救火者,每人赏银五两。”

    “五两赏银?”众人纷纷寻水桶救火。

    夜巡司司隶刚跑到秋夕祠附近,便听一声嚎叫:“不好了,珍宝阁也着火了!”

    司隶校尉闻言,在心内瞬息做了权衡,便选择了去救珍宝阁。

    “夜巡司人手不足,棉花坊,珍宝阁,秋夕祠一同走火,咱们只能去救殷贵妃看重的珍宝阁,还有供应城中人衣料的棉花坊。至于秋夕祠,只是停着一个不得宠的妃嫔的棺而已,不碍事!”

    司隶校尉当机立断,司隶们纷纷跟随往珍宝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