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时曈曈将魂魄沉进灰茫茫一片的神识空间里，内力已是不知不觉运转了几百个周天，她自幼时初初修炼《混元经》这门心法，就误打误撞进入了自己的神识空间，每次在这里运功都可事半功倍，且时间的内外流速似有不同，虽然神识空间里空无一物不分昼夜，但时曈曈就是能感觉到时间流淌的比外界慢很多，这也是她不过豆蔻年华就拥有超过一甲子内力的主要原因，内力过于深厚，导致她平日里似有返璞归真之兆，行动中与寻常人无异，全都印证了《混元经》这门心法的霸道之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时曈曈自小只修内功心法，却无攻击手段，所以甚少同人交手，但就她可以在祁国皇宫来去自如，而驻守的大内高手都不能察觉这一点来看，她或许已经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了

    不得不说，三合镖局和醉客堂的这次联手，可能事出有因，也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自那次午饭之后，顾西岭将马车让出给时曈曈，他自己随队骑马，一行人就这样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路上没遇到什么城镇，自然没人提出要停车休整

    时曈曈客随主便，保持着昏昏欲睡的外观，暗地里运转心法养伤，确确实实“静养”了一番，她现在的状态已调整到和坠崖前别无二致，很是可喜可贺，然而长日无聊，她就在马车上继续修炼

    很快，时刻留心周围环境的时曈曈发现他们这队人正在靠近一座城池

    她撩起马车一侧的帘子向外望了眼，古朴恢弘的城墙徐徐展开，城门上挂着醒目的额匾——昭关城

    游记地志上都说昭关只是座边境小城，可现下感觉也不尽然，这座城占地面积很广，城墙极高，其上可见有兵士把守，唯一让时曈曈比较奇怪的是，城门紧闭，周围方圆几里渺无人烟，气氛不对，有些太紧张肃穆了，空气中仿佛飘散着弓箭拉到满弦时的硝烟味道

    显然不止她一人意识到这点，车旁策马而走的顾西岭看着城门眉头微皱，语气沉重，听不出半分欢喜，“穆姑娘，我们到了”

    “站住”，城墙上一声呵斥传来，“什么人？”

    杜曲率先上前，抱拳道，“在下三合镖局镖头杜曲，受雇于七绝谷、紫霄宫、醉客堂，借道出关入楚，运送祁国三城进献给楚王寿诞的贺礼，旁边这位就是醉客堂的掌门首徒顾西岭”，他朝顾西岭的方向伸出手介绍道

    原来他就是醉客堂“一剑霜寒”顾掌门的儿子，时曈曈略有些诧异地瞟了眼顾西岭，也对，他也姓顾，早该想到的，先前她在皇宫的时候，经常翻看各地线人呈给元桓之的密报，彼时元桓之大抵仍存几分不忍，对她也并不设防，所以她对江湖上的武林势力也有个大致的了解

    城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位身形高大壮硕，黑髯束冠身披甲胄的男子走出来，“出示你们的符牒”，杜曲和顾西岭上前交涉，黑髯男子将他们呈递的信物证书挨个过目，确认无误后发话道，“进来吧”

    “开城门”，随着他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马车随着队伍驶入城中

    时曈曈的心却逐渐沉了下来，目之所及皆是残垣断壁，被烧毁的焦痕，地板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经过稀释变成了淡红色，街角巷尾瑟缩着恍如惊弓之鸟的老弱妇孺，每一处都昭示着这里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恶战

    杜曲和顾西岭在入城后牵着马走在黑髯男子身边，“高将军是说，昨天有自称是楚国兵马的死士潜入城中屠戮百姓，还意图突袭烧毁粮仓？”

    “不错”，高重山眼底一片青黑，神色十分疲惫，“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组织有序，险些得手，本将与兵士死战之下将他们尽数剿灭，留下的几个活口也只肯透露是楚军，随后便服毒而亡，他们全部身着楚国的兵服，所有人死后都被腐蚀了脸孔，辨认不清，算是死无对证”

    “此事蹊跷”，顾西岭沉吟道，“昨夜尚未得手，恐会再来”

    “本将也正担心这一点”，高重山眉头紧锁，“这些人各个身手了得，等闲人不是对手，城里兵将昨夜损伤惨重，若是今夜重来，本将也没有把握留住他们”

    杜曲略一思索，“楚王正值寿诞，何况四国相安日久，开战未免师出无名”

    “如高将军所言，此等高手楚王手下怕也并不多见，幕后主使委派这诸多死士过来，不像宣战，更像试探”，顾西岭扫视四周，街边衣衫褴褛神色张惶的幼童们正在争抢兵士分发的干粮，角落处还摆着几具装扮朴素尸体，多是死状凄惨的平民，尚无人前来认领收尸，顾西岭眸色低暗下来，唇角轻抿，攥住缰绳的手愈发收紧，“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暗中偷袭也就罢了，还肆意欺辱百姓，可谓蝇营狗苟，丧尽天良，卑劣无耻之尤”，他转过来正视高重山拱手道，“高将军如能用得上在下，吾等必不推辞”

    “顾公子高义”，高将军抱拳谢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安抚民众，加强布防，倘若晚间事变，还望顾公子暗中襄助一二”

    “自然”，顾西岭颔首，他和高重山道别，继续同杜曲随着车队向前走，寻找落脚地

    “这整件事，像是…”，杜曲和顾西岭对视一眼，悄声肯定道，“羽珍阁的手笔”

    “意图挑拨齐楚两国关系暂放其次”，顾西岭声音清冽许多，“羽珍阁今夜目标怕在你我，城中百姓受到牵连才遭此横祸，也是无妄之灾”

    “嘶”，杜曲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旋即惊出一身冷汗，“顾公子的意思是…寿礼？原以为他们会等到入楚之后再动手，羽珍阁这般目中无人，在大祁的地界就想强抢！且手段狠辣，贼不走空，他们是想要一石三鸟！”

    “定叫宵小有来无回”，顾西岭面冠如玉神色冷峻，与手中长剑交相辉映，展现出独属于剑客的锐利气场，算计得再多，百姓何辜？血债自然要血偿！

    时曈曈耳力过人，在马车里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同时她也在暗忖，纵使祁国如今王朝动荡不稳，可听闻楚王老迈，膝下子嗣不丰且年纪尚幼，朝野也正处于新旧交替之际，理应是没胆子在此时挑衅祁国作为第一大国的尊严的，但若此番交战坐实是祁楚两国不睦，留下日后隐患不说，鹬蚌相争，怕是有渔翁等着得利呢！听顾西岭和杜曲的对话，运送的寿礼中也有宝物是羽珍阁志在必得的，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怪不得羽珍阁要选在此时出手，她在心中冷哼，羽珍阁，果真是名不虚传！

    要说中原势力，统一被概括为四国十城，十城即十大门派，盘踞在各国边疆地带，高手虽多但人数较少，对皇权构不成威胁，再加上还能替朝廷分担抵御外族的压力，清扫外疆武林对中原的渗透，所以各大掌门多是皇恩加身拜相封侯，名门正派做事坦荡磊落，武林内部约定不掺和朝堂诸事，包括各国吞并斗争，平日里门人游历中原行侠仗义，铲奸除恶，兼之搜罗练武的好苗子，门派经济自理，也会和镖局或者衙门合作，固定接一些散单赚钱，给中原大地带来了较好的风气，诸如全员尚武身体强健，再比如风气开放，常能见到女子抛头露面仗剑天涯，可惜近年来中原武林兴起了两个异类，天下楼和羽珍阁，据说是从海外三洲传入内陆，异军突起来势凶猛，火速将业务范围铺开至整个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