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妮动作敏捷地穿过那些漆黑的拐角，猫一样的眼睛反射着异常的亮光。解决这些所谓的魔法塔太容易了，魔法师协会的那些学徒，才懒得在这清冷的夜看守高耸的塔。一路上她也遇到了巡逻的士兵和瞭望塔站岗的士兵，不过那些人都很好解决。

    外面骚动的声音，在她敏锐的耳朵里非常清晰，她甚至可以判断出野狐们在做什么。他们找到了炸药库，并制造了一连串的爆炸，那不远处的轰鸣震得连她脚下的地面都一阵阵轻晃。薇妮站在这仿佛半透明柱子一样的某种魔法装置旁边，仰望着中间泛着流水般淡淡微光的青色石头，脚尖一点，右手的短剑借势挥出——

    咔嚓一声，有着微弱荧光的未知液体喷了出来，薇妮朝着那裂口用力一踹，青色石头就好像承受了巨大压力一般，直垂向地面。它脆得跟玻璃一样，仔细看上去，石头的表面绘着很多线条，和柱子下的魔法符号应该是有什么对应关系吧。

    薇妮也不懂魔法，她是从地图的标记认出这是魔法塔的。看起来这东西就是魔法塔的核心枢纽，弄坏了就可以了吧。说真的比恩要塞的魔法塔没有想象得多，一共就只有六座，这已经是第五座了。

    野狐部族的那些家伙，有没有救出狸猫部族的人呢？应该有吧，不然动静不会这么大。薇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想从那些呐喊声、枪声与爆炸声中分辨出什么，嗯……野狐部族那么狡猾，不会放弃狸猫部族的援助的，那就好，再拖一会儿时间就够了。反正，薇妮她倒不是很关心那些人的死活，不管是狐狸、狸猫还是人类。

    她瞄了一眼地图，纵身跃下楼梯，沿着城墙往最后一座塔赶去。

    杰克的心里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就算此刻的他已经站在城墙堡垒的下面，那感觉还是无法消失，好像连思维都变慢了。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要应付的局面上——他得找到薇妮。如果说那些逃跑的兽人就是薇妮放出来的，显然薇妮已经拿到钥匙和地图了，这么说来卡尔.雷蒙将军……垂下的手剧烈地颤抖一下，到处充斥着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令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如果，如果这场躁动，就是为卡尔曾说过的他所预感到的那场阴谋做准备，那无论如何，城墙的另一边，白光荒漠那里一定会有动静。

    想到这里，他直接朝着城墙顶上跑去。

    这里……就是最后一座魔法塔。薇妮望向狭小的被帷幕遮掩的窗口，有枯黄色熟悉的小小影子从一望无际的夜色里潇洒地掠过。莫荻？哥哥也来了？这消息让她越来越麻木的心有种生疼的惊喜。哥哥会把药水给她的，很快，就可以回到从前了！那天真的梦像是突然出现的星光点亮了她世界里迷失的黑暗。她飞快地跑上楼梯，不出所料又看见了半透明的柱子与石头，可就在她正要攻向那柱子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脚步声出现在她的听觉范围中。

    腾地一下，她窜上了窗户，蹲在帷幕的背后。还以为所有士兵都去追捕逃跑的狐狸了呢，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

    是发现了她么？不好！楼梯的下面，好像还躺着士兵的尸体呢……

    危险的念头刚刚闪过，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不是士兵的皮靴声。薇妮叼住飞刀的柄，用握有短剑的右手扯住帷幕，屏住呼吸，好像是捕猎的猫守在老鼠的洞口那样盯着虚掩的铁门。

    在铁门动的那一刻，薇妮猛地将帷幕拽下向着门口一甩，紧着着飞身跃下窗子，月牙形短剑挥出一道致命的弧光。然而，那人没有想象中的惊慌，铁门以难以想象的反应速度忽然一关，锵地一声挡住了袭来的短剑与飞刀，紧接着突然被撞了开来，薇妮向后方一闪，在那黑色的厚帷幕落下之前将它挑起，左手的短剑对着帷幕刺了出去。

    像是有一种不太猛却恰到好处的力度敲在了她短剑一侧，竟将她的短剑直接格飞了出去！一道带着寒风的气刃将空中的帷幕整齐地划开，在薇妮侧身翻向一边的同时，突然改变方向的那灵活的剑刃贴着她的发梢削了过去，扎着小马尾的绳子居然被那剑气割断，深红色发丝像落花般飞扬。

    下一刻，那剑尖点在了她脖子旁边，薇妮在帷幕落下一半的时候就呆住了，完全忘记了躲闪。碧绿色的眼睛里仿佛还留着平日的温和，声音里，也还有着这个人一贯的从容随意。

    “你在做什么啊，薇妮？”

    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问话，好像薇妮不过是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让人没搞懂罢了。薇妮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就像离开了水的鱼那般呼吸得特别艰难。

    “……杰克？”

    “嗯。”杰克放低了指向薇妮的剑，“你记得我，是吧。”

    薇妮瞪大了她明亮的眼睛。夜色里发亮的瞳孔，这么明显的非人类的特征。

    窗外扑腾一声，只是翅膀的拍打，却在这纷杂的噪音里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惊人。薇妮的头顶仿佛闪过一道电光，立刻惊醒了过来。她向后一翻，眨眼间便落入了阴影里。

    杰克没有追过去，他反倒是笑了，笑得有些自嘲，有些悲凉。

    “你去哪？薇妮……”他斜着眼睛瞥向空无一物的楼梯，“下面……是你搞的吧。”

    真希望还有别的解释。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面对着薇妮丝毫不像人类的眼睛，杰克的心里还有一丝丝脆弱的希望。有别的解释吗？逃跑的兽人，被短剑与剧毒杀死的士兵……唉，说话吧，随便说点什么吧。

    “喵呜……”前方传来的是猫儿在警觉时的叫声。

    “这么说，你果然是安格斯.威尔的妹妹？你在为‘复仇者’做事？还是说……”杰克轻轻吸了口气，“你本来就是‘复仇者’？”

    “你本来就有怀疑我的喵。”薇妮的回答出人意料的坦然，好像，忽然间，什么都放弃了。

    “嗯，本来就有，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怀疑了。”杰克的口气却像是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你一个人在湿地里打猎，还偷袭我们，那个时候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话，会死在你手里吧。怎么想起去沃格当冒险家？”

    杰克的话音里带着友善的好奇，就像是在询问着虚构的故事，还略略有点好笑的意思。薇妮又往后退了一点，她离窗户不远，如果爬上去的话——

    “你不是我的对手啊。”

    这句话按理说应该是警告，可是杰克说出来只像是打了个招呼，他连手里的剑都没动。莫荻已经飞走了，大概它在这温馨的气氛里感觉到了恐惧。

    “杰克要杀了我么？”薇妮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会。”杰克说，停留一秒种，他紧了紧眉，换了一种说法，“我不想那么做。”

    “就算知道我是‘复仇者’的间谍么？”

    “你帮过我们很多。”杰克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杀了那个被你们叫做将军的人类，杰克你肯定想到了的喵，而且我放走了野狐部族的兽人。我加入冒险公会也不是为了给你们帮忙的喵，只是因为冒险家的身份很方便而已，哥哥也同意我这么做。可是，喵呜……后来我跟哥哥联系不上了，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薇妮透过长长的睫毛注视着看上去全然没有戒备的杰克。认识那么久了，薇妮也清楚得很，她肯定是打不过这个人的。现在该怎么办？把什么都说出来好了，就算不说，他也会把一切都弄清楚的……她被发现了，就好像掉进了深渊里，什么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嗯，是在克莱伯斯的时候联系上了吧。”杰克像是对墙壁发生了兴趣似的，仔细地端详着，“见到了哥哥，所以决定去完成原本的工作？”他缓缓舒了口气，“没想到‘复仇者’把职责看得那么重要，嗯，比这么久以来的经历……都重要吧。”

    薇妮的心中咯噔一声，以为已经没有感觉了，为什么还会这样酸酸的好难受呢？其实不是啊！她真的很想大声喊出来，“复仇者”的计划是很重要，但是，在她这个不称职的间谍心里，没有一起生活的伙伴们重要啊！她就是因为想要选择那无法选择的路，想要实现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才走到这一步的啊！

    为什么，有种很失败很失败的感觉，好像自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猫，被全世界糊弄了！

    “薇妮，还能帮个忙吗？”杰克微笑了一下，仿佛薇妮仍然是他们的伙伴似的，慢慢地朝着薇妮走了过来——但是他没有收起手中的剑。

    “可以让我见见你的哥哥吗？如果你知道菲欧娜露丝在哪里的话，也可以顺便帮我引见一下，另外把‘复仇者’想要实施的计划告诉我，还有你们跟‘天启之翼’的关系，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请你说明一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