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咖啡馆几乎没有什么人，杨曼在二楼拐角一处清净的位置坐着，悠然划着手机，时而呷一口咖啡，精致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由内散发的轻松和从容，一袭橘色羊绒大衣将她的肤色衬托的温润如玉。她的确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和气质。

    细细品味咖啡的杨曼几乎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近旁的白木华，直到他将离婚协议书摆到她的眼前。

    “喔！来了，坐吧。”

    杨曼没抬头，只信手接过协议书，瞟了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来白木华在她的心里真的早已形同陌路。

    “没签字？那你约我来干嘛？”杨曼脸色难看，一把扔过协议书。

    “我今天约你来，是有些话说！”白木华坐下。

    “想说什么？说吧！”杨曼叉起手，背靠向座椅，悻悻的目光审视着对面的白木华。

    “杨曼，你说的对，我们十年的夫妻情份到头了。十年前我是个低级职员，现在依然是个低级职员，而你就不同了，你现在已经是主管经理。抛开你我双方父母家庭，个人观念以及各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说，单就从你我目前的阶层，我知道自己已与你相去甚远。所以，我也不想拖累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忍，忍你的强势，忍你父母亲戚的轻蔑，忍所有的压力。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我的母亲竟跟我一样在忍受轻蔑，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你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和我的家庭放在跟你们同等的位置过。”

    杨曼似乎有些厌倦，“哼哼，白木华，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以前我觉得你为人风趣，有才华，你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完完全全的一个looser，自己颓废不思长进，还要怨怪别人……我爸妈怎么了？没有我爸妈，靠你的话我们现在连房子都买不起。算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们只谈协议的事吧。”

    “对，的确没必要再吵。”白木华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杨曼，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房子是你父母出的钱，我绝不贪图，还有车子存款也全归你，至于小小……”

    “白木华，你应该知道你根本照顾不了小小！”杨曼终于急了眼。

    “小小就跟着你吧。”白木华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裂的声音。

    他的这一回答让杨曼颇感到意外，前段时间他可是宁死也要带走小小的，杨曼本以为今天又是一场大吵，没想到白木华竟然答应了将小小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只这短短的几日，白木华的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生死煎熬，怎样的滔天波澜。

    “这么说你同意了？”杨曼问。

    白木华沉下头，几乎要沉到桌子底下，泪珠一颗颗的坠落，谁能想象此刻他内心的剜心之痛，“小小……是我的命。我曾经死都不能接受别人从我身边夺走小小……可我不得不为他考虑，我不能让我的自私使他失去妈妈。我……我不能毁了他的童年……我不能。这几天我思虑的很久，小小跟着你的确比跟着我好，至少以后也不会像我这样失败吧……离婚协议中我必须要符加三个条件。”

    “你说吧。”杨曼语气缓和了些许。

    “第一、十二岁之前不要让小小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实；第二、我随时可以过来看小小，你不得限制；第三，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再婚或再有了孩子，不准你冷落小小。”

    “我压根不会再要个孩子。”杨曼面容忽又冷峻起来，“白木华，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爱小小绝不差于你。我想相信你是真心为小小好，所以，你提的这三条我都可以答应。而且以后，你随时可以接小小放学，可以陪他玩，此类事我绝不会阻挠干涉。”

    白木华：“好，请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我向来说一不二。”

    对杨曼这句话，白木华深有感触，她的确是个不轻易改变的人。

    白木华：“不过，我祝愿你下一次选择男人的时候，能擦亮眼睛！不要再遇到我这种失败者。”

    “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杨曼淡淡一笑。

    或许缘分真的尽了，离婚协议书的沟通出奇的顺利，填完补充条款，两个人便签下字。

    白木华似乎无心要杯咖啡，他也从来喝不惯这种高雅玩意，签完字便起身离开。

    “等等，”杨曼叫住他，“那辆车子，你开走！你知道我不爱开车！还有，家里的存款会全部转进小小的教育基金。”

    白木华未停步，轻轻丢了句，“今天我接小小放学。”便拉住扶手下楼，只是谁会注意到，久久强压无尽悲绝和心痛的白木华早已几乎站立不稳，几乎将手握出血来。他真的太能隐忍了。

    小小的学校就在小区的楼下不远，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公办小学，平常下午也都是白木华接，早晨再由他开车顺路送去学校。

    只是今天，或许是因为小小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看见白木华，一出校门看到爸爸便兴奋的跳到了他的身上。

    “爸爸，爸爸，你出差回来啦！”

    “嗯，乖宝贝，想爸爸没？”

    小小使劲点头，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一副画，“爸爸，你看！我今天画的，这是你，这是我，这个是妈妈！”

    白木华心头一紧，硬忍住眼泪，挤出笑容，抚了抚小小的头，“哇，小小画的真棒！作为奖励，你今天想吃啥玩啥爸爸都带你去！”

    “爸爸，你会和妈妈分开吗？”小小忽地抬眼问。

    “不……不会，谁跟你胡说的?”

    “外婆那天问我，要是哪一天你和妈妈不在一起了，我想要跟谁在一起……爸爸，我不想你和妈妈分开，我不想你和妈妈分开……呜呜呜……”

    小小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白木华强忍住眼泪，蹲下拉住小小的手，正色说，“宝贝，爸爸答应你，永远都不会跟你和妈妈分开，一定不会，好吗？”

    “那我们拉钩！”小小破涕为笑，伸出小指头。

    “嗯，拉钩！”白木华替小小擦去眼泪，“那爸爸已经答应你了，以后谁再说爸爸和妈妈分开的话，小小千万不要相信，知道吗？”

    “好，小小知道啦！”小小开心的抱住爸爸。

    小孩子总是单纯又感情真挚，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这一点，跟大人刚好相反，因为经过社会的淬炼，大人们早已告别了真挚的年纪，变的自私，世故。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回“家”的路上，白木华紧紧牵着小小的手，他多想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多想小小永远不长大。那样，他就看不到爸爸和妈妈分开的一天，看不到成人世界的污秽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