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市某国家级重点医院。

    一个密闭病房内。

    陈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聂醒民，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不见，似乎又消瘦很多。

    他一只手上扎着针管，上面吊水瓶内的溶液正一点一滴的往下落。

    “小陈。”

    聂醒民轻声叫了一句。

    “聂老，是我做得不好，让您失望了！”

    陈和忍不住说了出来。

    聂醒民摇了摇头，说：“科技道路上哪有一帆风顺的，遇到点挫折也好。”

    陈和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内心却更加自责，不禁低下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坐轮椅吗？”聂醒民问道。

    陈和茫然摇摇头。

    “当年一个项目出现了事故，我受到大量辐射，最后命保了下来，却落下一个终身残疾。”

    “唉，我儿子也是在那场事故中走的。”聂醒民有点出神，似乎在回想着往事。

    陈和震惊地看着他。

    聂醒民强撑着身体半坐起来，陈和连忙过去搀扶。

    “我年轻时啊，喜欢胡乱写些东西，来，让你看看我当年胡诌的一首词。”

    说着，聂醒民拿出一本老旧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页递了过去。

    陈和接过来，看着上面字迹遒劲。

    苍生无限事，

    人间苦短长。

    岂惧青山白骨葬，

    万里赴国殇。

    天地何茫茫，

    正气堪浩荡。

    吾辈视死心如钢，

    覆手补穹苍。

    陈和拿着本子的手有些颤抖，诗词苍凉大气，当年聂老写下时，是抱着何等视死如归的心境！

    可自己才遇到一次失败，就想着退缩，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懦夫！

    想到这里，陈和有些羞愧。

    “这是那年我回国途中写下的，当时我乘坐的飞机已经被锁定，随时都可能机毁人亡，当年是意气风发啊，哪管得了那么多！”

    聂醒民像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说完看着陈和。

    陈和怔然出神，聂老的一生足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

    突然聂醒民声音严肃起来：“小陈，你怕了吗？”

    陈和摇摇头，郑重说道：“不怕！”

    “我们那天在京大未名湖旁的约定还敢不敢继续下去？”

    聂醒民像是一个家长，在轻声询问着犯了错的孩子。

    陈和站起身，红着眼睛，咬紧牙关：“敢！”

    聂醒民笑了：“好孩子，我没看错人，你只管大胆去干，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糟老头子顶着，你要相信我们的国家，更要相信自己！”

    陈和重重点头。

    他把工作都陈述一遍，然后说道：“聂老，我觉得这次出现事故，可能跟一个人有关。”

    聂醒民皱起眉头：“有关部门也暗中注视着，也觉得一个人比较可疑，你说说是谁？”

    “一个叫潘黄河的人。”陈和如实把心里的猜说了出来。

    聂醒民沉默半晌，问道：“你确定吗？”

    陈和点头：“我没有证据，只是这人比较可疑。”

    聂醒民深吸一口气，说道：“果然是他，这人我知道，学术上还可以，只是性格太急功近利。”

    两人又秘密交谈一番后，陈和最后道别。

    刚走出房门，看到聂暖玉走来。

    两人对望一眼，都愣了一下神。

    “那天晚上谢谢你。”聂暖玉红着脸低头说道。

    陈和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解围的事，于是摇摇头：“没什么的。”

    待到陈和走后，聂醒民似乎一下子虚弱许多，刚才那股强撑的精气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爷爷。”聂暖玉关切地喊了一声。

    聂醒民微微睁开眼，笑了笑，又闭了起来。

    聂暖玉神情悲切，刚刚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聂老已经九十多岁高龄，全身器官严重衰竭，怕是很难熬过这一次，你做好准备吧。”

    ……

    陈和再次回到合城，经过与聂醒民的一番交谈，再次重拾斗志，主持起后续工作。

    只是这次他把工作做得更加细化，一些重要流程，现场只留有核心人员参与。

    经过半月的忙碌，设备重建完毕，每次他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

    实验再次进行。

    这天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陈和出门后就感觉眼皮在跳动。

    他摇了摇头，也许是最近精神高度紧张的原因吧。

    走进实验室，眼前反应仓室又重新建了起来，所有人员都已经严阵以待。

    陈和看了下时间，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突然走来，把一部电话递给洪向前。

    洪向前接过电话走了出去，不一会工作人员又跑过来轻声对陈和说：“陈总，有重要电话。”

    陈和心里咯噔一声，感觉好像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连忙出去，就见洪向前一脸沉痛地把电话递了过来。

    “喂，你好，我是陈和。”

    电话那头停顿几秒钟，传来苍老的声音，是聂醒民！

    “小陈。”

    陈和条件反射一般挺直身体，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聂老。”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以后我可以休息了，但是你可不能啊，记住一定要相信自己。”

    聂醒民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我记得，我一直都会记得！”陈和眼泪簌簌流下。

    “好孩子……”

    电话那头已经没了聂醒民的声音，只隐约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声。

    天空雨泼如注，陈和怔怔地出神。

    陈和自幼丧父，体会到的只有如海的母爱。

    可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老人，每次都像一个慈父一样与自己交谈。

    他告诉自己该如何承担起所担负的责任。

    告诉自己该如何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战斗。

    聂醒民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渐渐幻化为一座巍峨高山。

    “聂老，我不会让您失望！”

    这时洪向前红着眼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聂老走了，我们的工作还要继续！”

    陈和不知道自己如何走进实验室，只是在最后用尽所有力气，神情悲痛地高喊：“点火！”

    现场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撼。

    接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个小时，一切正常。

    现场响起欢整天的欢呼声。

    陈和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所有精力都被抽干。

    许多年后，当他乘坐巨大的星际飞船，在无垠的宇宙中飘荡时，回想起人类这次划时代的实验，内心却是悲喜交加。

    实验结果立刻被上报，上层也立刻发出通告，这次全世界在震惊中闭上了嘴！

    ……

    就在实验期间，远在江都市的章扬正在网上直播，“章家军”浩浩荡荡前来捧场。

    章扬指点江山，大谈科技兴国，最后又把话题引到可控核聚变上来。

    正当他抨击的不亦乐乎，下面却有一人发出文字提醒：“扬哥，你看看新闻吧。”

    章扬正在兴头上，哪里注意到这条文字。

    只是过了一会，下面铺天盖地都是这句话：“扬哥，快看新闻。”

    章扬有些疑惑，拿起手机看了下推送的新闻，很多条。

    什么“杜小帅转会尘埃落定”、“太阳国拜鬼”之类的。

    只是看到两条最新消息，都是国家媒体发出的。

    “悲痛，巨星陨落，我国著名科学家聂醒民院士今日去世。”

    “人类希望之火点燃，我国“燧人氏”项目可控核聚变实现点火三小时！”

    章扬看着最后一条消息，反复确认真假，这时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进来的是几个便衣人员，他们亮明证件后，语气严肃：“章扬，请你跟我们去一趟江都市XXX，接受我们的调查！”

    ……

    实验结束后众人再次开会，陈和向尹启航要一个文件。

    尹启航左翻右找，最后苦着脸说：“我一时记不起来放哪了，是不是丢在实验室了。”

    “要你干什么吃的！”杜仲海一反常态地训斥他。

    “你知不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都是这次实验的核心机密，弄丢了你能承担得起？”

    尹启航耷拉着脑袋委屈道：“肯定忘在实验室了。”

    陈和摆了摆手：“没事，今天大家都太累了，等明天去拿吧，反正我们都是自己人，丢不了。”

    散会后，陈和兜了一圈来到校内一处隐秘房间内，尹启航也在这，他苦着脸对陈和说道：“记着啊，让我背了一次黑锅，欠我一个人情。”

    陈和点了点头：“改天请你喝酒。”

    这时洪向前和杜仲海也赶来了。

    几个人围着一个监控屏幕看，这是实验室偷偷安装的一个独立的监控系统。

    一直等到深夜时分，监控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矮短身材，胖乎乎的，鬼鬼祟祟地进入实验室内。

    “潘黄河！”

    洪向前睁大眼睛。

    潘黄河在实验室内熟悉的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就找到一处柜子中的纸袋，拿出其中的文件，依次拍下照片。

    “好啊，这个畜牲，竟然敢窃取机密，我这就去找他去！”

    洪向前愤怒吼道。

    陈和摇摇头：“没事，先让他继续！”

    洪向前疑惑地看了眼陈和，心中一惊，难道一切都是这个年轻人安排好的？

    这时尹启航拿出一台电脑，一通倒弄，他熟练地把监控视频拷贝下来，笑道：

    “我编写了一个程序，入侵了潘黄河的手机和电脑，记录了这段时间他上网的IP地址，最近那篇指责项目的文章就是他发的，还有发现他注册了短视频小号，经常给一个制造谣言的主播打赏，最关键的是他的一个邮箱这段时间与境外联系密切！”

    杜仲海看了眼洋洋得意的尹启航：“你小子行啊，这东西也懂！”

    尹启航笑道：“一般，一般，比计算机专业的人强点而已。”

    洪向前却失声道：“潘黄河是间谍，这是叛国行为！”

    随即想到什么，连忙又说道：“赶快截获他窃取的文件，万一传出去怎么办？”

    陈和冷笑道：“我正要让他先传出去！”

    几天之后，“燧人氏”项目组照常工作，只是大家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潘黄河。

    再过半个月，国外传来消息，米国新建的一座可控核聚变实验室发生爆炸，人员伤亡惨重。